《孫氏醫案》~ 三卷 (5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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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卷 (50)

1. 新都治驗

今形瘦體弱,面色青,稟受大不足者,飲食又少,予故用補。欲使寧有餘,即不如意,猶可措手。若拘常法下之。倘有變,將奈之何?從明是予而索藥。即以四君子湯,加歸、芍、黃連、山楂,與服三帖,而病無進退。婦道間有議予非幼科專門,令更請夏氏。夏至,即語予先不下而用補,以至遷延如是。

夏曰:幸不下,若下今不可為。叩其故,曰:丹溪云:大孔如竹筒者不治。今肛門有竹筒狀,豈可下。然亦不必補,香連丸、六一散可愈耳。三服而痢愈頻,其痛愈甚。又加噁心而神氣憊。又更請汪恆春,汪至,亦以香連丸、黃芩芍藥湯與之。痢下日夜不可以數計,飲食不入口。

婦道信耳,謂二氏有時名,故遞迎之。獨從明持議覆逆予。予往觀其形神,大非昔比。知中氣虛極,非理中湯不可。用人參、白朮各二錢五分,酒炒白芍藥、白茯苓各一錢,炙甘草、炮姜各八分,肉桂三分,四帖痢即減半。前方減其半料,又六帖,而飲食進,痢亦止。稠黏雖無,而血水日夜仍三五行。

肌肉亦未生。予思其故,必疳疾從虛而動,用如聖丸以治疳病,則全瘳矣。(一百七十三)

族侄孫子忠,患痢於湖之東雙林,腹大疼,日夜行百餘次,下皆紅膿,狀若腐爛魚腸,絕無糞。疼而喊叫,聲震中外。由孟秋飢飽後,娼家縱欲而得也。一病即伏枕,已十日余矣。予時寓雉城,相去百里外,渠叔少崖,邀予往視。診其脈,皆緩大無力。始用芎、歸各五錢,加人參、白芍藥、桂心、木香、黃連,服四日不效。

改用膠艾湯,亦不效。大孔狀如竹筒,物食而下不變色猶原物。予思之,此脾經為寒濕所傷,脾不裹血故也。非附子理中湯加肉桂、肉果不可。進五六帖,痢始減半,飲食稍進。但所下穢惡仍若前狀,亦無糞。渠父仲珪,家居聞報,即遍訪徽之名家,僉囑以切勿用補,兼程而抵苕城。

儆虞留款,因詢近用何劑,儆虞曰:聞用附子理中湯。人參每帖三錢。仲珪駭而墮箸,亟馳見予。潸然淚下。言曰:侄五旬僅此一子,症危如此,倘不測,後將何望?予曰:郎君險過矣,復何優。亦以侄只此一子,故殫心力相扶也。仲珪曰:離家而徽之名公,俱囑以勿輕用補。

侄故兼程而來。竟以補收功,非叔幾於誤事。吾兒自今以往之年,皆叔之賜。侄父子何以報效。予曰:治疾如救焚,醫家分內事,矧屬在宗䣊。且無德我之望,又何望報。第雉城之約不可失,若浼李鍾泉邀吳蓽齋代視數日,俾俾予得踐雉城之約,庶兩盡矣。而吳子疑而辭曰:病者危在旦夕,何孫公欲自脫手,而愚我被惡聲也。

予聞而哂之曰:見何鄙哉。丹溪有言,虛回而痢自止。病者再五日可脫然矣,予亦暫留。即以東垣和中勝濕湯與之。服七日,即衣冠出市。報謝四鄰。吳見之而悔,李鍾泉靳之曰:孫公欲成爾名,爾欲自沒沒也,悔之何補!吳由是改容相敬,令其弟遊予門,彼亦納交予而稱莫逆。子忠之始病也,其友李鍾泉重交誼,日夕省候,督其僕事湯藥,毋許離蛙步。

白話文:

新都治驗

病人身形消瘦體弱,面色蒼白,先天禀賦不足,飲食又少,我因此用補益的方法治療。希望能讓身體略有盈餘,即使效果不盡如人意,也還有挽回的餘地。如果拘泥於常規方法瀉下,萬一病情變化,又該如何應對呢?病人來找我求醫,我就用四君子湯,加入當歸、芍藥、黃連、山楂,讓他服用三帖,但病情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。婦人家中有人議論我不擅長治療小兒科疾病,要我另請夏醫師。夏醫師來了之後,就說我一開始不應該瀉下而應該用補益的方法,導致病情延誤至今。

夏醫師說:幸好沒有瀉下,如果現在瀉下就不行了。我問他原因,他說:朱丹溪說過,肛門像竹筒一樣大的病症不能治療。現在病人的肛門就像竹筒一樣,怎麼能瀉下呢?但是也不必補益,服用香連丸、六一散就可以了。病人服用了三帖藥後,痢疾發作更頻繁,疼痛也更劇烈,還伴有噁心,精神萎靡不振。於是又請來了汪恆春醫師。汪醫師來了,也給他開了香連丸、黃芩芍藥湯。痢疾日夜不止,數不清有多少次,病人吃不下任何東西。

婦人家中只相信夏醫師和汪醫師,認為他們醫術高明,所以輪流請他們看病。只有病人母親堅決反對我之前的治療方法。我去查看病人的精神狀態,和以前相比大不一樣了,知道他的中氣極度虛弱,非用理中湯不可。我用人參、白朮各二錢五分,酒炒白芍藥、白茯苓各一錢,炙甘草、炮姜各八分,肉桂三分,四帖藥後痢疾減輕了一半。然後減少藥量一半,再服用了六帖藥,病人的食慾恢復了,痢疾也停止了。雖然大便仍然稀薄,沒有成形,但每天仍然會排出少量血水。

肌肉也沒有長回來。我思考原因,一定是疳疾由虛弱引起的,於是用如聖丸治療疳疾,病症就完全痊癒了。(一百七十三)

我的族侄孫子忠,在湖東雙林患了痢疾,肚子劇烈疼痛,日夜拉肚子一百多次,大便全是紅色的膿血,像腐爛的魚腸一樣,完全沒有糞便。他疼得哭喊,聲音震動整個家裡。他是孟秋季節吃飽後,在妓院縱慾過度引起的。他生病後就一直臥床不起,已經十多天了。我當時住在雉城,離那裡一百多里路,他叔叔少崖邀請我去看看他。診脈後發現他的脈象都緩弱無力。我開始用川芎、當歸各五錢,加入人參、白芍藥、桂心、木香、黃連,服用四天沒有效果。

改用膠艾湯,也沒有效果。肛門像竹筒一樣大,食物下去後顏色不變,還是原樣。我思考後認為,這是脾經受寒濕之邪侵犯,脾不能統攝血液造成的。非用附子理中湯加肉桂、肉蓯蓉不可。病人服用五六帖藥後,痢疾減輕了一半,食慾略微好轉。但是大便仍然惡臭如前,也沒有糞便。他父親仲珪,在家中聽到消息後,就四處打聽徽州的名醫,大家一致囑咐絕對不能用補益的方法,於是連夜趕到苕城。

我碰巧遇到儆虞,就問他最近用了什麼藥,儆虞說:聽說用了附子理中湯,人參每帖三錢。仲珪聽後大驚失色,筷子都掉了,急忙來見我,老淚縱橫地說:我兒子五旬才得這一個兒子,病情如此危急,萬一有個三長兩短,我以後怎麼辦?我說:你兒子的病情已經很危險了,還擔心什麼呢?也正是因為你只有一個兒子,所以我才盡心盡力地救治他。仲珪說:我遠道從徽州請來名醫,他們都囑咐我不要輕易使用補益的方法。

我的侄兒因此連夜趕來。最終還是用補益的方法治好了病,如果不是我,幾乎就要誤事了。我兒子的生命,從今往後都是你的恩賜。我和我的兒子如何報答您?我說:治病就像救火一樣,是醫生分內的事,何況還是宗族親戚。況且我並無其他要求,又何必談報答呢?只是雉城之約不可失,你如果能請李鍾泉邀請吳蓽齋代為診治幾天,讓我能去雉城赴約,那就兩全其美了。吳醫師卻懷疑並推辭說:病人危在旦夕,您孫公卻想脫手不管,要讓我背負惡名嗎?

我聽了之後笑了笑說:你真是目光短淺啊!朱丹溪說過,虛弱反轉後痢疾就會自愈。病人的病再過五天就能痊癒了,我也暫時留下來。我給他用了東垣的和中勝濕湯。服藥七天後,他就穿戴整齊,出門逛街了,並向鄰居道謝。吳醫師見狀後悔不已,李鍾泉責備他說:孫公想成就自己的名聲,你卻想默默無聞,後悔有什麼用!吳醫師因此改變態度,對我恭敬有加,讓他的弟弟拜我為師,他也與我交好,稱兄道弟。子忠剛開始生病時,他的朋友李鍾泉與他交情深厚,日夜探望,督促他的僕人煎藥,從不離開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