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孫氏醫案》~ 三卷 (44)

1. 新都治驗

正躊躇間，幸渠乃伯溪亭公知予心，卒謝歙醫，而一任予治。予即以人參、白朮各三錢，炙甘草五分，大附子、炮乾薑、桂心各一錢，破故紙二錢，桑白皮、砂仁、茯苓、澤瀉各八分，水煎飲之。其夜小水稍利，喘急稍緩。連飲五日，腹稍寬，皮作皺。因食豬肝子太早，依舊作脹。

前方人參、白朮加作五錢，再加陳皮八分，又二十劑。而腹消其大半，乃能伏枕而臥，始能移步行動。改以參苓白朮散，加破故紙、肉桂，調養而安。溪亭公問曰：腹脹如此，口渴如此，小水短澀如此，諸人悉認為熱，為有餘，乃今以溫補收功，何也？予曰：公不觀古人以氣中滿名鼓脹耶？由氣虛所以成中滿。設氣不虛，何中滿之有哉。

且鼓者，外皮堅緊而內空無物。若復瀉之，真元脫矣，安能復生？故惟有補而已。口渴小水少者，皆元氣虛弱，不能轉運，清氣不上升，故口渴；濁氣不下降，故無小便。乃天地不交之否。茲特補其下元，俾水火充實，陽氣上騰，濁氣下降，中氣運動，而諸疾皆瘳也。（一百五十八）

朱懷竹，壯年客外不謹，而生楊梅瘡。恐人知之，又欲回家，乃求速愈。每日用藥外熏，熏而不效，用藥水頻洗，洗而不瘳。乃以末藥點之，一日凡服煎藥三帖，如斯兩月，不惟瘡不能瘳，毒且趕入內。在下則肛脫二寸余，周匝瘡滿如蕈，弗克收入，因而不能行坐。在上則毒入於肺，喘咳氣湧，胸膈脹悶，不能仰臥，內熱而外惡寒，寢食俱廢，合目即譫語。陰囊疙瘩紅腫脹痛，兩足瘡延腫大，精神恍惚，軟床舁歸。

乃兄少竹，逆予為診。六脈俱洪大而數。語少竹曰：病至重，幸壯年，猶可治也。今予尚未可付藥，俟彼胸中瘀血毒物出後，乃可服。否則彼以予藥動血，而反致疑。顧城中諸友，鮮有識此病者，一誤則大事去矣，慎之慎之。少竹素信予，固請予藥而不與其服。懷竹見予不發藥，乃延張程二公為治。

晌午服藥，晡刻大發喘咳，吐出紫黑血塊如膿之類碗余，滿房腥穢不可近。懷竹心慌，少竹慰之曰：毋恐。孫君先已預言，汝胸中脹悶者，由熏藥逼毒入內，上迫於肺。痰與瘀壅遏肺竅，將欲成膿，故喘咳不能伏枕。故脈洪大而數，從可知也。必俟吐後，乘而消之，極易為力。

今果如孫君言，孫君藥具在，急煎飲之。藥用牡丹皮、桑白皮、白蘚皮、木通、前胡、枳殼、桔梗、甘草、杏仁、苡仁、葶藶子，服後大便裡急後重者二十餘次。所下黑紫膿血甚多。喘咳稍定，痰紅稍淡。二三劑乃能伏枕而睡。改用白芍、當歸、白蘚皮、甘草、貝母、黃連、金銀花、皂角子、苡仁、麥冬、木通，連飲二帖，足上跟踝瘡腫漸消，其夜陰囊出臭膿血二碗許。次早診之，兩尺脈不洪大矣。

白話文：

新都治驗

病人腹脹，我用人參、白朮、炙甘草、大附子、炮乾薑、桂心、破故紙、桑白皮、砂仁、茯苓、澤瀉煎水給他喝。當晚小便略通，喘氣也稍緩解。連喝五天，肚子稍微消了一些，皮膚也起了皺紋。因為病人太早吃了豬肝，肚子又脹起來了。

於是增加人參、白朮的用量，並加入陳皮，再用二十劑藥。肚子消了一大半，病人可以枕著頭睡覺，也能下床走動了。之後改用參苓白朮散，加破故紙、肉桂調養，病情就穩定下來了。溪亭公問我：病人腹脹、口渴、小便短少，大家都認為是熱證，是實證，為何用溫補的方法治療？我說：您沒看過古人把氣脹稱為鼓脹嗎？鼓脹是氣虛造成的。如果氣不虛，怎麼會脹呢？

脹就像鼓，外皮緊繃裡面卻空空如也。如果再瀉下去，元氣就損失殆盡，怎麼還能恢復？所以只能補。口渴、小便少都是因為元氣虛弱，不能運轉，清氣不能上升，所以口渴；濁氣不能下降，所以小便少。這是天地之氣不相交的現象。我特意補益下元，使水火充盈，陽氣上升，濁氣下降，中氣運轉，各種症狀就都好了。

朱懷竹得了梅毒，怕人知道，又想回家，所以求速治。他每天用藥外敷，沒效；用藥水清洗，也沒效；又用藥粉點在瘡上，每天服用三次煎藥，這樣持續兩個月，不僅瘡沒好，毒素反而深入體內。肛門脫出兩寸多長，周圍長滿了像蘑菇一樣的瘡，無法收回去，不能行走坐臥。毒素侵入肺部，出現喘咳、氣短、胸悶，不能仰臥，內熱外寒，吃飯睡覺都困難，閉上眼睛就說胡話。陰囊紅腫脹痛，雙腳也腫了，精神恍惚，只好躺著回家。

他哥哥朱少竹請我診治。脈象洪大而數。我告訴少竹：病情很重，幸好他年輕，還有救。現在還不能用藥，等胸中的瘀血毒物排出後，才能用藥。否則，用藥會導致出血，反而會出問題。城裡的朋友很少有人懂這種病，一旦誤治，後果不堪設想，一定要小心。少竹一向信任我，雖然極力請求我給藥，但我沒有給他。懷竹見我不給藥，便請張程二位醫生來治療。

中午吃了藥，下午就大發喘咳，吐出紫黑色像膿一樣的血塊，滿屋子腥臭難聞。懷竹很害怕，少竹安慰他說：別怕。孫醫生（指作者）已經預料到了，你胸悶是因為熏藥把毒逼進體內，上衝肺部。痰和瘀血阻塞肺竅，將要化膿，所以喘咳不能睡覺。脈洪大而數，也證明了這一點。只要吐出來了，再用藥清除，就很容易治好。

果然如同我預料的一樣，我馬上煎藥給他喝。藥方用了牡丹皮、桑白皮、白蘚皮、木通、前胡、枳殼、桔梗、甘草、杏仁、苡仁、葶藶子。服藥後，大便裡急後重二十多次，排出了很多黑紫色的膿血。喘咳稍緩，痰也變淡了。服用了二三劑藥後，就能睡覺了。之後改用白芍、當歸、白蘚皮、甘草、貝母、黃連、金銀花、皂角子、苡仁、麥冬、木通，連服兩劑，腳上的瘡腫漸漸消退，當晚陰囊排出兩碗臭膿血。第二天早上診脈，寸口脈不再洪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