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孫氏醫案》~ 贈孫太醫東宿先生序
贈孫太醫東宿先生序
1. 贈孫太醫東宿先生序
余齒甫及幼,無祿,先母見背,時夏六月也。是年月嘉平,遂事繼母,以沖齡未閒禮教,因失愛焉。洎長,即盡禮善事,終莫能得父母而承其歡。因出五湖授童子書,不受妻子之養者三百有七日,宵晝驚怖號泣,飢寒困苦,遂成脾疾。每一勞神,一飽餓,一寒暑,氣鬱即發,發則胃若刲刳,四肢百骸,蜩甲不能展尺寸,已則流兩脅間脹急,樸之若鼗鼓,不堪撫摩。
白話文:
我從小就沒有父親,母親在我幼年時過世,當時是夏季六月。那年是大豐收年,我便跟隨繼母生活。由於我年紀小,不懂得禮儀,因此不受繼母疼愛。長大後,我盡心盡力地侍奉繼母,但始終無法得到父母的愛護。於是我離開家鄉,到處教導兒童讀書,有三百七天沒有接受妻子的贍養。我日夜驚恐、哭泣,飽受飢餓和寒冷之苦,因此得了脾胃病。每逢勞累、飢餓、寒冷或炎熱時,這種脾疾就會發作。發作時,我的胃裡好像被割開了,全身各處關節痠痛,連手指腳趾都動彈不得。發作過後,兩脅之間會脹痛,敲起來就像鼓聲一樣,讓人難以忍受。
客春,雪大如掌,新安孫從周君,為余社友攜觴峴山上,興劇賦四十韻,浮大白炙酥餅,故態復萌,而大嚼不知其勞也。果甫曙遂發,日惟以閣目為快,百醫皆藥以香燥,痛益甚,間一醫輔以山梔,雖少有生氣,然亦不能起也。東宿君為從周諸父,聞而視之曰:此心脾肝三火熾結不可解,急瀉之。
白話文:
去年春天,下起大如手掌般的雪。新安孫從周先生,邀請我的社友們攜酒前往峴山上。大家興致勃勃地賦詩作對,喝了許多酒,吃了香酥的餅,恢復了往日的豪爽狀態,大口咀嚼食物也不覺疲勞。
到了第二天早上,我感到頭痛,便只顧著靜養。許多醫生都用香燥類的藥物治療,但頭痛愈發嚴重。其中一位醫生以山梔子作為輔助藥物,雖然稍有起色,但仍不能起身。
東宿先生是孫從周先生的叔父,聽聞我的病情後前來探視。他診斷說:這是心、脾、肝三火過盛引起的,需要緊急瀉火治療。
且曰:木為智慧官,可達不可伐,伐則損智。余笑曰:惟求瘥,即豚魚甘心,遑恤其它。二越月始能巾櫛。東宿君知余貧,不受一錢,終日與論名理,或六經子史,言皆昭徹無齟齬。嘗自言曰:凡存心愛人者,固無不受,而煢獨先之。又曰:王者簡拔士庶,賢者優焉。君煢獨人也,而又賢,王者之所亟也,醫存王者,吾何忍於君哉。
白話文:
另外還有說:肝是智力的官,可以滋養,不能砍伐,砍伐就會損害智力。我笑著說:我只求治好病,就算給我吃豬肉和魚我也甘願,哪有空顧慮其他。兩個多月後我才恢復到可以戴帽子梳頭髮。東宿先生知道我很窮,不收我一分錢,每天都和我討論經書和歷史典故,他的話語都非常通透,從未有過分歧。他曾經對我說:「凡是存心愛護他人的人,都沒有不受報答的,而孤獨的人則享有優先權。」他又說:「君王應該重視提拔士卒和百姓,賢能的人應該得到優待。你是個孤獨的人,而且賢能,正是君王急需的人才,做為一個醫者,我怎能忍心對你見死不救呢?」
余曰:狂生可稱賢耶?君曰:狂非賢,仲尼何思。余曰:孤臣孽子,古人稱為疢疾,余不得於親而疆年病脾,信疢疾人也。智愚惟繫於君,余請嘗試之。君曰:吾將成若之德慧術智矣。因援筆書之,以志孫君恩德。
萬曆丙子季春之吉吳興紅蓼灘人鳳岡孫梧頓首拜書
白話文:
我說:「狂生可以稱得上是賢人嗎?」您說:「狂不是賢,孔夫子是如何看待的?」我說:「孤臣孽子,古人稱之為疑難雜症,我不得父母寵愛並在年輕時患上脾病,確是疑難難症之人。智愚取決於您,我請求您試一試。」您說:「我將成就你的德行、智慧、謀略和才智。」於是您拿起筆寫下這些話,以銘記您對我的恩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