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初集　四時六淫病案 (49)

1. 伏暑煙痢案（婦科）

尹榘山（住濟南西小王府）

病者，李書田之妻，年逾四旬，住山東省城。

病名，伏暑煙痢。

白話文：

患者是李書田的妻子，年齡超過四十歲，住在山東省城。

病情是伏暑引起的痢疾。

原因，素嗜鴉片，性善怒，近五六年鬱怒更甚，時犯肝氣，常有兩脅中脘少腹作疼等症。公元一九二二年秋，感滯下症。

證候，面白微黃，體格不甚瘦弱，大便時中氣下陷，腰腹墜痛，裡急後重。

白話文：

原因：

患者長期抽食鴉片，性情急躁易怒。近五六年來，煩躁憂鬱加劇，時常發作肝氣，導致兩脅（肋骨兩側）、中脘（上腹部）、少腹（下腹部）疼痛。

公元一九二二年秋天：

患者出現白帶異常的症狀。

診斷，脈左手沉弦而緊，右手虛數，舌苔厚膩，黃白相兼。此內挾肝鬱兼受暑濕，感秋涼而發為腸澼也。按《內經》於腸澼一證，辯論生死脈象極詳。巢氏《病源》則謂痢而赤白者，是熱乘於血，血滲於腸內則赤；冷氣入腸，搏腸間津液凝滯則白；冷熱相交，故赤白相雜。或熱甚而變膿血，冷甚而變青黑，皆由飲食不節，冷熱不調，脾胃虛故變易多。時醫惟王損庵一論，最得體要，曰：「痢疾不外濕熱二字，所受不外陽明一經，陽明為多氣多血之府，濕陰邪也，濕勝於熱，則傷陽明氣分而為白痢，熱陽邪也，熱勝於濕，則傷陽明血分而為赤痢，濕熱俱盛，則赤白俱見。」後之論者，謂夏月畏熱貪涼，過食生冷，至大火西流，新涼得氣，則伏陰內動，應時而感為痢疾。此特論內傷外感之病因，或如是也。然病屬腸胃，乃寒熱相搏而成，胃有沉寒，腸有積熱，寒氣凝結則腹痛，熱性急迫則泄瀉，乃熱欲走而寒復留之，寒既結而熱復通之，其裡急後重，腹作絞痛，皆血氣陰陽不能調和之故。況素嗜鴉片之人，偶感此證更為加劇。日以燈頭火熏灼腸胃，津液已耗，大便本難，茲復乘以邪熱，而燈火肝火，相助為虐，烈焰肆威，腸胃何堪此苦楚，用輕劑則無效，用重劑則脾胃不堪，杯水車薪，有難乎為理者矣。情難坐視，竭盡綿力謹列治法於後。

白話文：

診斷：

左手脈搏沉穩有力，右手脈搏空虛跳動快。舌苔厚膩，黃白相間。這是由於肝氣鬱結，加上暑濕侵襲，感受秋涼後誘發腸胃不適。

根據《內經》，對於腸胃不適的病情，判斷生死的方法非常詳細。巢元方在《病源》中說，痢疾呈紅色和白色，是熱氣侵入血液，血液滲入腸道導致發紅；寒氣進入腸道，與腸道津液凝固導致發白；寒熱交錯，所以紅白相雜。或者熱氣過盛而化為膿血，寒氣過盛而變為青黑色，這些都是由於飲食不節制，寒熱失調，脾胃虛弱而導致變化多端。

當代醫家王損庵有句論述最為精妙，他說：「痢疾不外濕熱二字，受病不外陽明一經。陽明是多氣多血的府庫，濕是陰邪之氣。濕氣勝於熱氣，就會損傷陽明氣分而形成白痢。熱是陽邪之氣，熱氣勝於濕氣，就會損傷陽明血分而形成赤痢。濕熱同時盛行，就會出現赤白相見的情況。」

後世醫家認為，夏季畏熱貪涼，過度食用生冷食品，到處暑之後，初秋時節，伏陰運動，就會感受外來之邪而患上痢疾。這只是專門討論內傷外感的病因，也有可能是這樣。

但是，痢疾屬於腸胃疾病，是由寒熱交搏而形成的。胃中寒氣凝結，腸中熱氣鬱積。寒氣凝結就會腹痛，熱氣急迫就會腹瀉。這是因為熱氣想要發散而出，寒氣卻又將其阻留；寒氣已經凝結，熱氣卻又將其疏通。所以腹中急迫，後重感加劇，腹中絞痛，都是氣血陰陽不能協調的原因。

況且，長期服用鴉片的患者，偶爾患上這種疾病，會更加嚴重。日常用燈頭火燻蒸腸胃，津液已經耗損，大便本就困難，現在又加上邪熱，燈火和肝火相互作用，加劇傷害，烈火肆虐，腸胃如何承受得了這種痛苦。用輕劑治療無效，用重劑治療，脾胃又難以承受，這樣的杯水車薪，治療起來真是令人為難。事不宜遲，我將盡力提出治療方法如下。

療法，婦人重肝血，以杭芍、當歸活血為君，芩、連清熱為臣，更用蒼朮、薑炭之滲濕散寒為佐，神麯、檳榔之治後重，龍骨收散氣，木香開滯氣以為使，末用升麻者，提清氣之下陷，引用米豆者，解寒熱之積毒，亦以保胃氣也。

白話文：

**治療方法：**女性重視肝血，以杭白芍和當歸活血為主要藥物，黃芩和黃連清熱為輔助，再用蒼朮和薑炭滲濕散寒為佐藥，神麴和檳榔治療後遺症，龍骨收散氣，木香幫助消化作為引導藥。最後使用升麻，提升下陷的清氣；使用米豆，化解寒熱積毒，同時保護胃氣。

處方，生杭芍（八錢），歸尾（五錢），酒條芩（錢半），姜連（一錢），茅蒼朮（八分），龍骨（五分），廣木香（五分），神麯（錢半），尖檳榔（一錢），升麻（四分），炮薑炭（八分），粳米（一撮），黑豆（一撮），外用米殼三錢，浸水煎服。

白話文：

生杭芍八錢，歸尾五錢，酒條芩錢半，姜連一錢，茅蒼朮八分，龍骨五分，廣木香五分，神麯錢半，尖檳榔一錢，升麻四分，炮薑炭八分，粳米一撮，黑豆一撮，外用米殼三錢，浸水煎服。

效果，每日二劑，二日後痢有數，漸帶糞。又三四日，氣不下陷，後重亦除，每日僅三四行。繼以理中湯加歸、芍，引用陳倉米收功。

白話文：

服用湯劑的效果，每天服兩劑，兩天後腹瀉次數有所減少，逐漸帶有糞便。又過了三四天，下墜感消失，大便後肛門沉重感也解除，每天僅排便三四次。接著再服用理中湯，添加當歸和芍藥，以陳年老米飯引藥，最終病情痊癒。

廉按：痢之一證，古名腸澼，又名滯下，以腸中先有積滯而後下也。自洋菸輸入中國，凡吸洋菸而病痢者，名曰煙痢。病人先自膽怯，必求峻補速止。醫者不知病理，每以漫補止澀而壞事。豈知吸菸之大便，每多燥結，平日有五六日一更衣者，有十餘日而始一行者，而其所食，未必不與不吸菸者等，則其腸中之積垢，年深月久，可勝道哉，故必緩通潤下而始安。但病家皆謂吸菸之體多虛，若再下之，難保其不暴脫。

白話文：

廉方氏的按語：痢疾這個病，古時候稱作「腸澼」，也叫「滯下」，是因為腸道裡先有積存的宿便，後來才拉出來的。自從洋菸傳入中國後，凡是吸食洋菸得了痢疾的人，都稱為「煙痢」。病人一開始害怕病情，一定會要求醫生用強力補藥趕快止瀉。醫生不瞭解病理，常常用緩和的補藥止瀉，反而把事情弄糟。難道不知道吸菸的人大便通常乾燥結塊嗎？平常有的人五、六天解一次手，有的人十幾天解一次，而且他們吃的東西和不吸菸的人差不多，這樣看來，他們腸道裡積累的宿便，日積月累，豈止很多呢？所以一定要用緩和的通便藥排便才能安穩。但是病人們都說吸菸的人身體都很虛弱，如果再用瀉藥，恐怕會虛脫。

余直斷之曰：醫家病家之所誤者，只在此句。蓋積滯在內，脾不能為胃行其津液，胃有陳積來去，勢必不能納新，所以肌肉日削，外現之虛象百出。若得積垢一下，胃即能納，脾即能運，何脫之有！惟病家見此虛象，一聞宜下，無不吐舌，此煙痢之所以難愈也。醫者當委曲開導，得能轉危為安，亦是救人之一端，切勿附和人意，漫補以殺人耳。

白話文：

我斷定：醫家和病人常犯的錯誤，就在這句話。因為積聚在內，脾不能為胃運送津液，胃中既有陳舊積滯來來去去，必然不能再進食新東西，所以肌肉日益消瘦，外在表現出虛弱的種種現象。如果能將積滯一下排除乾淨，胃就能進食，脾就能運化，哪來的虛脫症！只是病人見這些虛弱的現象，一聽到要瀉下，都忍不住要吐舌頭，這就是久痢難治的原因。醫生應委婉開導，才能轉危為安，這也是救人的一種方式。千萬不要迎合病人的意願，隨便用補藥殺人。

此案宗張潔古芍藥湯加減，妙在重用歸、芍潤腸燥以破陰結，為治煙痢之主藥，頗得李冠仙大歸芍湯治痢之妙。

白話文：

這個案例由張潔古使用芍藥湯加減來治療。妙處在於大量使用當歸和芍藥，以潤腸道、破除陰結，這是治療痢疾的主要藥物，很符合李冠仙用大歸芍湯來治療痢疾的妙方。

2. 伏暑痢夾房勞案（內科）

嚴紹岐（住紹興昌安門外官塘橋）

病者，馬山虎，年二十五歲，住百舍。

病名，伏暑痢夾房勞。

白話文：

患者是馬山虎，今年二十五歲，住在百捨。 病情是伏暑引起的痢疾，並伴有房事過度的症狀。

原因，素體陰虛，秋後伏暑夾食，釀變赤白痢。前胡姓醫作脾痢治，用杏仁、廣皮、川樸、枳殼、銀花炭、香連丸、炒瓜蔞等，服兩劑，下積頗多，赤多白少，而小腹大痛。改延王姓醫，謂轉入肝經，當作肝痢治。用當歸、白芍、子芩、炙甘草、酒延胡、川楝子、柏子仁、炒茴香，小腹痛減，而赤痢如前，解出甚難。來邀予診，已八月終矣。

證侯，面現油光，喉痛口渴，少腹中有塊頂起，喜人以兩手用力按住，而赤痢乃下，腎囊縮入少腹。

白話文：

原因：

患者原本體質虛弱，秋天時仍然有暑熱夾雜飲食不節，導致赤白痢疾。

前胡醫師的治療：

將此病症當作脾痢治療，使用了杏仁、廣皮、川樸、枳殼、銀花炭、香連丸、炒瓜蔞等藥材。服用兩劑後，排出大量積滯物，但赤色痢疾較多，白色較少，且小腹疼痛劇烈。

王醫師的治療：

認為病情轉移至肝經，應當作肝痢疾治療。使用了當歸、白芍、子芩、炙甘草、酒延胡、川楝子、柏子仁、炒茴香等藥材。小腹疼痛減輕，但赤色痢疾依舊，且排便困難。

現在的情況：

患者請我診斷，當時已近八月底。

診斷，脈弦，左尺獨大，舌根黑。予診畢，謂其祖母曰：憑證參脈，防病中不謹，夾有房勞。其祖母即詢孫媳云：此事究竟有否？生命攸關，須實告。其孫媳哭而不答。予遂曉之曰：伏熱傷氣，房勞傷精，精氣奪則虛，虛則防脫，勿謂言之不預也。

白話文：

治療時，應以滋養陰氣潛藏陽氣為主要原則。使用熟地黃、當歸、元參、淮山等藥材。然而，腎囊縮小包入肝臟，肝氣不舒暢則腎囊也不會舒暢。因此，使用吳茱萸溫暖疏通肝氣為輔。再輔以五味子，讓肝中的物質進入腎中，再使用肉桂引導陽氣回歸本源。

療法，當以育陰潛陽為君，如熟地、歸身、元參、淮藥之類，然囊縮為入肝，肝不舒則囊亦不舒，故以吳茱萸溫舒其肝為臣，佐以五味從肝納腎，使以肉桂引火歸源也。

處方，大熟地（八錢），炙龜板（四錢），白歸身（二錢），淮山藥（四錢，生），鹽水炒吳茱萸（一錢），紫猺桂（二分），拌搗北五味（三十粒）

白話文：

處方：

• 大熟地：八錢
• 炙龜板：四錢
• 白歸身：二錢
• 淮山藥（生）：四錢
• 鹽水炒吳茱萸：一錢
• 紫猺桂：二分
• 拌搗北五味：三十粒

效果，連進兩劑，舌黑退而塊隱，痢亦大減。繼以霍石斛四錢，煎湯送黑地黃丸錢半，一日兩次，以雙調脾腎法，痢止胃動而痊。

白話文：

效果很好，連續喝了兩劑，舌苔上的黑色退了，舌苔上的塊狀物消失了，腹瀉也大大減輕。接著用霍石斛四錢煎湯送服黑地黃丸半錢，一天兩次，用調和脾腎的方法，腹瀉停止，胃功能恢復，最終痊癒。

康按：先因伏暑傷陰，繼因下多亡陰，終固房勞直損真陰，症變舌黑囊縮，危險已極。方用大劑育陰潛陽，固屬根治之正法，妙在用桂、萸、五味溫劑攝納，導龍入海，此非時手所敢學步也。

白話文：

康醫師按：患者先是因夏熱傷了陰液，接著因腹瀉過多而導致陰液更加虛損，最後又因房事過度而直接損耗了真陰。症狀表現為舌頭發黑、舌苔縮小，情況極為危急。處方中採用大劑量的滋陰潛陽藥物，這是治療此病的根本正法，妙處在於使用桂枝、肉桂、五味子等溫性藥物來幫助吸收和導引，如同引導龍入海般，這種手法非一般醫師所能效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