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二集 傳染病案 (7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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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集 傳染病案 (70)

1. 腺鼠疫案

陳務齋(住梧州四方井街)

病者,陳瑞彬,年二十九歲,廣西容縣人住鄉。

病名,腺鼠疫。又名核疫,西名百斯篤、又名黑死證。

原因,遠行勞苦過度,血氣乍傷,適鄉村鼠疫流行,桿菌傳播,由口鼻吸受直接傳染。

證候,驟然股陰腺起核三枚、脛腺起核二枚、灼熱極疼。惡寒發熱,頭目均痛,肢麻腰疼,煩躁口渴。繼則全體大熱,目赤深紅,朦黯不見,譫語狂躁,乍醒乍昏,面唇紫黑,氣逆喘急,肌肉脫落,形枯黑瘦,危在旦夕。

診斷,脈左沉伏、右浮洪數,用溫度針檢驗熱度,升騰達一百零七度。脈證合參,鼠疫危證也,總由菌毒直入血分,血傷絡郁,凝瘀不運,故左脈伏,神識昏亂異常。證本不治,但一息尚存,豈能坐視,不得不立方援救。

療法,湯劑並外敷法。用除疫羚犀桃花湯加北柴胡、絲瓜絡,取羚、犀、蓮心、赤芍、生地、桃仁、紅花清心平肝,涼血逐瘀為君;生石膏、粉葛、柴胡平胃清熱,疏表解肌為臣;銀花、大青、人中白、牛蒡敗毒滅菌為佐;木通、絲瓜絡利水通竅為使。

處方,羚羊角(二錢),磨犀尖(三錢),光桃仁(四錢),西紅花(二錢),川柴胡(二錢),銀花(三錢),蓮子心(五錢),生石膏(一兩),粉葛根(二錢),赤芍藥(三錢),絲瓜絡(三錢),鮮生地(八錢),大青葉(五錢),人中白(三錢),淮木通(二錢),牛蒡子(四錢)

次診,連進二服並外敷後,熱退體和,人事已醒,核亦略消。惟燥渴仍前,脈左起而弦數、右亦洪數,舌苔枯黑。用涼膈散加犀角、石膏、葛根、桃仁,取其推蕩大腸,清熱生律,平肝潤胃,開胸利膈。

次方,犀角片(四錢),生山梔(四錢),生錦紋(四錢),薄荷葉(錢半),黃芩(三錢),粉葛根(一錢),生石膏(六錢),光桃仁(三錢),淡竹葉(錢半),粉甘草(一錢),連翹(三錢),芒硝(三錢)

三診,連服五劑後,大便下黑燥糞,兼下瘀血,燥渴已減,目赤黑苔已退,結核亦消。惟不能安眠,診脈數而微弦。用犀角地黃湯加柴芩,取其清熱降火,涼血潤燥,兼和表裡。

三方,犀角片(三錢),鮮生地(五錢),生白芍(三錢),粉丹皮(二錢),北柴胡(二錢),黃芩(三錢)

四診,連進五服後,燥渴已除,食進眠安。惟肢體麻倦,步履困難,診脈滑數,舌苔膠黃。用榮筋活絡湯,寬其筋絡。

四方,川木瓜(三錢),桑寄生(五錢),威靈仙(二錢),歸鬚(錢半),生薏苡(六錢),雲茯苓(四錢),漢防己(三錢),川黃柏(二錢),絲瓜絡(四錢),生淮牛膝(二錢),楊柳枝(四錢)

外治方,外敷拔毒消核膏

生錦紋(一兩),生地(兩半),赤芍(一兩),西紅花(四錢),生桃木葉(四兩),芭蕉根(八兩,生),蒲公英(二兩,生),蒲水蓮(二兩,生),生狼毒根(二兩),生地丁(一兩),苧麻根(兩半,生),人中白(一兩),木鱉仁(一兩),山慈姑(一兩),白頭蚯蚓(二兩)

共捶勻,加入大梅片錢半、麝香一錢、真珠粉錢半,復捶和,分四十貼,敷核處,隨熱隨換,至熱退痛止、消盡為度。

效果,五日人事已醒,熱退體和,覈減痛止。十五日躁平渴止,結核俱消,食量略進。一月食量大進,元氣已復,蒙贈橫額「鼠疫良醫」四字。

廉按:鼠疫見症不一,輕重懸殊,江浙兩省,殊鮮見聞,故鼠疫素乏專書。惟廣東羅氏芝園,經驗宏富,細心揣摹,剖察病情,如老吏斷獄,羅列治法,如名將談兵,以活血去瘀之方,劃清鼠疫主治界限,允推卓識,爰為節述其因證方藥,俾後學有所取法。

一探原因。城市汙穢必多,鬱而成珍,其毒先見;鄉村汙穢較少,鬱而成沴,其毒次及。故熱毒熏蒸,鼠先受之,人隨感之,由毛孔氣管入,達於血管,所以血壅不行也。血已不行,漸紅漸腫,微痛微熱,結核如瘰癧,多見於頸、脅、醃、膀、大腿間,亦見於手、足、頭、面、腹、背,爾時體雖不安,猶可支持,病尚淺也。

由淺而深,愈腫愈大,邪氣與正氣相搏而熱作矣,熱作而見為頭痛身痹,熱甚而見為大汗作渴,則病已重矣。

二辨證候。鼠疫初起,有先惡寒者,有不惡寒者,既熱之後即不惡寒;有先核而後熱者,有先熱而後核者;有熱核同見者,有見核不見熱者,有見熱不見核者;有汗有不汗者;有渴有不渴者;皆無不頭痛身癰,四肢痠痹。

其兼見者,疔瘡、斑疹、衄、嗽、咯、吐,甚則煩躁懊憹、昏譫癲狂、痞滿腹痛、便結旁流、舌焦起刺、鼻黑如煤、目瞑耳聾、骨痿足腫、舌裂唇裂、脈厥體厥,種種惡證,幾難悉數,無非熱毒迫血成瘀所致。然其間亦有輕重。

核小色白,不發熱,為輕證;核小而紅,頭微痛,身微熱,體微痠痹,為稍重證;單核紅腫,大熱大渴,頭痛身痛,四肢痠痹,為重證;或陡見熱渴癰痹四證,或初惡寒,旋見四證,未見結核,及舌黑起刺,循衣摸床,手足擺舞,脈厥體厥,與疫證盛時,忽手足抽搐,不省人事,面身紅赤,不見結核,感毒最盛,壞人至速,皆至危證。

三論治法方藥。古方如普濟消毒飲、銀翹敗毒散,近方如銀翹散、代賑普濟散等,雖皆能清熱解毒,而無活血去瘀之藥,用之多下效。惟王清任活血解毒湯(桃仁八錢去皮尖打、紅花五錢、當歸錢半、川樸一錢、柴胡一錢、連翹三錢、赤芍三錢、生地五錢、葛根一錢、生甘草一錢),方以桃仁為君,而輔以歸,去瘀而通壅,翹芍為臣,而兼以地清熱而解毒,樸甘為佐使,疏氣而和藥,氣行則血通,柴葛以解肌退熱而拒邪,邪除則病愈。惟其對證用藥,故能投無不效。

蓋此證熱毒本也,瘀血標也,而標實與本同重,故標本來甚者,原方可愈;標本已甚者,傳表宜加白虎,傳裡宜加承氣,毒甚宜加羚犀。如連追後,汗出熱清,可減除柴葛;毒下瘀少,可減輕桃紅,其他當隨證加減。輕證照原方一服,稍重證日夜二服,加銀花、竹葉各二錢,如口渴微汗,加石膏五錢、知母三錢。

重證、危證、至危證,初起惡寒,照原方服,柴胡、葛根各加一錢;若見大熱,初加銀花、竹葉各三錢,西藏紅花一錢,危證錢半,或加紫草三錢、蘇木三錢;疔瘡加紫花地丁三錢、洋菊葉汁一杯沖;小便不利加車前草三錢;痰多加川貝母三錢、生萊菔汁兩瓢沖;若痰壅神昏又非前藥可治,當加鮮石菖蒲汁一瓢沖,鮮竹瀝兩瓢沖,或礞石滾痰丸三錢包煎;若見癲狂,雙劑合服,加重白虎,並竹葉心、羚角、犀角、西藏紅花各三錢;血從上逆見衄咯等證,加犀角、丹皮各三錢,鮮茅根、鮮蘆根各四兩;見癍加石膏一兩、知母五錢、元參三錢、犀角二錢;見疹加銀花、牛蒡子各三錢,竹葉、大青葉、丹皮各二錢。

老弱幼小,急追只用單劑,日夜惟二服,加石膏、大黃減半,所加各藥,小兒皆宜減半,五六歲一劑同煎,分二次服,重危之證,一劑作一服。幼小不能服藥,用針刺結核三四刺,以如意油調經驗塗核散(山慈姑三錢、真青黛一錢、生黃柏錢半、浙貝錢半、赤小豆二錢共研細末),日夜頻塗十餘次可愈。

婦女同治,惟孕婦加黃芩、桑寄生各三錢以安胎,初起即宜急服,熱甚尤宜急追,熱火胎必墜。若疑桃仁、紅花墮胎,可改用紫草、紫背天葵各三錢,惟宜下者除朴硝。以上諸法,俱從屢次試驗得來。證以強壯者為多,故於人屬強壯,毒盛熱旺,家資有餘者,每於重危之證,必加羚角、犀角、西藏紅花,取其見效較捷耳,無如人情多儉,富者聞而退縮,貧者更可知矣。茲為推廣,分別熱盛毒盛兩途,隨症加藥,亦足以治病。

如初起系熱盛之證,加石膏、知母、淡付葉、或螺靨菜(或名雷公根)、龍膽草、白茅根之類,便可以清熱;如兼有毒盛之證,加金銀花、牛蒡子、人中黃之類,便可以解毒;若熱毒入心包,羚角、犀角、藏紅花雖屬緊要,然加生竹葉心、生燈心、黃芩、梔子、麥冬心、蓮子心、元參心之類,便可除心包之熱毒;若熱毒入里,加大黃、朴硝、枳殼以瀉之,便可去腸胃之熱毒。如此,則貧者亦所費無幾矣。

此案辨證處方與羅氏療法大同小異,所用藥品尤為清純無疵,足徵學驗兼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