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二集　傳染病案 (47)

1. 疫痘黑陷案

嚴繼春（住紹興安昌）

病者，朱曉翁公子，年八歲，住本鎮。

病名，疫痘黑陷。

原因，素稟肌蒼多火，適逢冬令溫燥，天花盛行，遂傳染而發病。

證候，痘已起發，間有變黑陷而不起，余尚紅活。形多肥澤，身尚壯熱，神煩少寐，便溏溺利。

診斷，脈左搏數，右浮洪，重按則軟，舌紅苔薄滑。予斷之曰：痘瘡紅活之中，間有黑陷不起，較一身盡成黑痘者，尚為逆中之順，然亦險矣，慎毋因循，恐漸變加多，不可救藥矣。曉翁問曰：曾聞痘瘡變黑歸腎者不治。予曰：凡痘黑陷，約有二證。一則乾枯變黑者，此名倒陷，乃疫火大熾，真水已涸，故曰歸腎者不治；一則痘色變黑，未至於塌，此疫毒爍血，血色被灼而熏黯者也。令郎之痘，與第二證相類，況黑陷者尚鮮，茲蒙堅信不疑，急急挽救猶可為也。

白話文：

診斷：

左脈搏動有力，右脈浮而洪大，按重後變軟，舌紅，舌苔薄而滑。我的診斷是：痘瘡呈現紅活的狀態，其中夾雜著一些黑色的痘瘡，沒有鼓起。與全身都變成黑痘的人相比，這種情況相對較好，雖然也十分危險。切不可掉以輕心，以免逐漸加重，到時無藥可救。

曉翁詢問：

我曾聽說痘瘡變黑是由於歸於腎，這是無法治癒的。

醫師回答：

長痘瘡後變黑，大約有兩種情況：

1. **乾枯變黑：**這種情況稱為「倒陷」，是由於疫火旺盛，真水（津液）枯竭，所以說歸於腎無法治癒。

2. **痘色變黑，但未塌陷：**這種情況是由於疫毒灼傷血液，導致血液顏色變黑。令郎的痘瘡屬於第二種情況，而且變黑的痘瘡還不多。只要堅信不疑，積極搶救，還是有希望的。

療法，用犀角尖、鮮生地、當歸頭、酒紅花清透營熱，活血提頂為君，銀翹升蒡甘中黃等，解毒舉陷，從里達表為臣。然痘色之黑者，雖由毒火熏黯而痘頂之陷者，多由元氣衰弱。故佐參耆以提補元氣，重用茅根為使者，取其生髮最速，從下透上，從營達衛，走心肺而清導血分，較蘆筍之純走氣分，為尤良也。

白話文：

治療方法：

使用犀牛角尖、新鮮生地、當歸頭、紅花這類藥材來清熱解毒，活血通經，作為君藥。再加銀翹、升麻、甘草、黃芩這些藥材來解毒、升舉下陷之氣，作為臣藥。

而對於痘色發黑的痘疹，雖然是由毒熱薰染所致，但痘疹頂部下陷的情況，往往是因為正氣虧虛所造成。因此，我們加入人參、黃耆這類藥材來補益元氣，並大量使用茅根作為佐藥。茅根生髮最快，可以從下向上透達，從營血透達衛氣，到達心肺，清導血分。相比於蘆筍只走氣分，茅根的作用更佳。

處方，犀角尖（八分，磨汁沖）

鮮生地（六錢，酒洗），當歸頭（錢半），藏紅花（七分，灑炒）

銀花（二錢），青連翹（三錢），炒牛蒡（二錢），升麻（五分），甘中黃（一錢，包煎）

白話文：

金銀花（30 克），青連翹（45 克），炒牛蒡（30 克），升麻（7.5 克），苦杏仁（15 克，包入藥袋中煎煮）

潞黨參（錢半），生黃耆（錢半）

先用鮮茅根二兩，去衣，煎湯代水。

次診，痘黑轉紅，頂陷起發，漸次上漿，勢將貫膿，壯熱神煩已減。脈數漸緩，舌紅漸淡，病勢幸有轉機。仿芎歸保元湯為主治，參以宣氣活絡，不必敗毒清血，致令便溏內陷。

白話文：

第二次診：痘疹由黑色轉為紅色，痘頭凹陷凸起，逐漸形成膿液，趨勢是將會化膿。發燒和神志不清的症狀已經減緩。脈搏逐漸緩慢，舌頭紅色逐漸變淡，病情出現了轉機。採用芎歸保元湯作為主治方，搭配宣通氣血、活絡經脈的藥物，不需要使用清熱解毒、涼血止血的藥物，以免引起腹瀉和內陷。

次方，川芎（五分，酒洗）

歸身、須（各一錢，酒洗），太子參（一錢），生綿耆（錢半，生炙）、粉甘草（各三分），廣木香（四分），廣皮（五分），藏紅花（七分），廣橘絡（七分，酒洗）

白話文：

藥材：

• 歸身：1 錢，用酒清洗
• 鬚：1 錢，用酒清洗
• 太子參：1 錢
• 生綿耆：1.5 錢，生用或烤用
• 粉甘草：0.3 錢
• 廣木香：0.4 錢
• 廣皮：0.5 錢
• 藏紅花：0.7 錢
• 廣橘絡：0.7 錢，用酒清洗

麻菇（四分）

三診，連進三劑，先貫膿者多結痂，已結痂者漸收靨，胃健喜食，氣足神完。與保元異功合法，以善後而收功。

白話文：

三診後，連續服用三服藥，膿液先排出的病人多數結成痂，已經結痂的病人漸漸凹陷，胃口好能進食，氣力充足，精神飽滿。與保元湯配合運用，以善後調理，收穫療效。

三方，潞黨參（二錢），清炙耆（二錢），生於術（錢半），清炙草（四分），浙茯苓（二錢），炒廣皮（五分），淮山藥（三錢，生打）

白話文：

三方藥劑組成：

• 山東潞黨參：2 錢
• 清炙黃耆：2 錢
• 生熟地：半分
• 清炙草果：4 分
• 浙江茯苓：2 錢
• 炒廣陳皮：5 分
• 淮山藥：3 錢（生打）

小津棗（三枚）

效果，連服六劑而痊。

廉按：凡痘自內不出，謂之伏；自外復入，謂之陷。痘瘡黑陷，當分四證，以明辨之：一則外感風寒，肌腠閉塞，血凝不行，必身痛肢厥，痘點不長，或變黑色，或變青紫者，此為倒伏也。治宜辛溫解肌，以透發之。二則痘毒太盛，內外蒸爍，毒氣上衝，必心煩狂躁，氣喘妄言，如見鬼神，大小便閉，腹脹足冷者，此為倒陷也。勢輕者，宜利小便以解毒；重者宜表裡雙解以攻毒。

白話文：

廉按：痘瘡不能順利發出體外，稱之為伏痘；發出體外後又縮回去，稱之為陷痘。黑色的陷痘，可以分為四種證狀，以便清楚辨認：

一種是因外感風寒，汗毛孔閉塞，血液凝滯不通，導致身體疼痛、四肢冰冷，痘點不生長，或變黑或變青紫色，這種情況稱作倒伏。治療宜以辛溫藥物疏散經絡，使痘發出。

第二種是痘毒過於旺盛，內外蒸發灼熱，毒氣上衝，導致心煩意亂、氣喘胡言亂語、如見鬼神、大小便不通、腹部脹滿、足部冰冷，這種情況稱作倒陷。病情較輕的，宜利尿解毒；嚴重的，宜裡外同時疏通以攻毒。

三則陽氣內虛，而不能運行營衛，出而覆沒，痘變黑色，或白色。證多不能飲食，二便自利，或嘔或厥，此元氣虛而黑陷者，謂之陷伏也。治宜保元溫托為君，間有因誤下之後，毒氣入里而黑陷者，則宜溫托而透發之。四則被房室等雜穢惡氣感觸而黑陷者，則宜芳香以熏解之。

白話文：

三、陽氣虛弱，不能運行血氣，導致血氣供應不上，痘疹變成黑色或白色。症狀包括不能飲食、大小便失禁、嘔吐或昏厥，這是元氣虛弱導致痘疹黑陷，稱為「陷伏」。治療方法以保住元氣、溫補託舉痘疹為主要方法。偶爾有人誤服瀉下藥後，毒氣進入體內導致痘疹黑陷，此時應溫補託舉痘疹並透發出來。

四、房事過度或接觸其他雜穢惡氣導致痘疹黑陷，應使用芳香之物燻蒸以解毒。

此案但屬黑陷之險證，尚非逆證惡候，用藥的對，猶可由險轉順。案中發明病理，確切病情，頭頭是道，故能方方見效。善診斷者善治病，吾於此證而益信。

白話文：

這個案例只是黑陷的危險症狀，還不是逆證的惡性徵兆，如果用藥正確，仍然可以從危險轉為順利。案例中清楚說明病理和病情，條理分明，因此每個用方都有效。擅長診斷的人擅長治療疾病，我在這個證例中更加相信這一點。

2. 疫痘夾瘄案

嚴繼春（住紹興安昌）

病者，俞丹霞君之令郎，年四歲，住陶里村。

病名，疫痘夾瘄。

原因，暮春痘疫盛行，適感風溫而痘瘄併發。

證候，身熱二日，痘已見形，隱伏不透，中夾細粒，狀似麻疹，如雲密布，痰嗽氣粗，煩躁不寧。

診斷，脈浮滑數，右甚於左，舌紅，苔罩白滑。此因染疫痘時恰遇風溫時氣，感受其氣，一時而痘瘄併發也。

白話文：

診斷： 脈象浮滑且快速，右邊比左邊嚴重，舌頭發紅，舌苔白滑覆蓋。這是因為感染了天花時正好遇到風溫感，感受到了這種氣，導致出痘和併發症同時發生。

療法，當先輕清透瘄，瘄透而痘亦隨出。河間桔梗湯加減。

處方，蘇薄荷（七分），淨蟬衣（七隻），栝蔞皮（一錢），苦桔梗（四分），青箬葉（二錢），青連翹（錢半），炒牛蒡（錢半），廣皮紅（五分），生西草（三分），嫩桑芽（一枚）

白話文：

處方：

• 蘇薄荷（7 分）
• 淨蟬衣（7 隻）
• 栝蔞皮（1 錢）
• 苦桔梗（4 分）
• 青箬葉（2 錢）
• 青連翹（半錢）
• 炒牛蒡（半錢）
• 廣皮紅（5 分）
• 生西草（3 分）
• 嫩桑芽（1 枚）

次診，宿已發透，但有點粒，一無片片，大顆如痘略有根盤。頭面多見，胸背尚鮮。頭身仍熱，咳嗽痰多，氣粗神煩。脈舌同前。當以托痘為要，活血疏肌以透發之。

白話文：

第二次診治：已經發出來一些痘痘，但只有少數，沒有大片長出，大的像痘瘡一樣，有根盤。主要長在頭面部，胸背部較少。頭身仍然發熱，咳嗽咳痰多，呼吸粗重，精神煩躁。脈象和舌苔與前次相同。此時應以發痘痘為主要目標，活血通絡，讓痘痘透發出來。

次方，紫草（八分），藏紅花（四分），光杏仁（錢半），淨蟬衣（七隻），青連翹（錢半），丹皮（一錢），生赤芍（一錢），廣皮紅（六分），生葛根（七分），淡筍尖（兩枚）

白話文：

• 半夏：八分
• 紫草：四分
• 藏紅花：四分
• 甜杏仁：半錢
• 淨蟬衣：七隻
• 青連翹：半錢
• 丹皮：一錢
• 赤芍藥：一錢
• 紅皮地骨皮：六分
• 葛根：七分
• 淡竹筍尖：兩枚

三診，時瘄已回，痘亦催齊。點至足心，色多紫赤。溺赤便閉，身雖仍熱，神已安靜，痰嗽輕減。脈尚搏數，苔退，舌紅。此血分尚有蘊毒也。治以涼血解毒，使血熱痘疹，內外分消。翁氏十神解毒湯加減。

白話文：

第三次診斷：痙攣已經好轉，痘疹也已經成熟。痘疹點狀蔓延至腳底，顏色多為紫紅色。小便發紅且排便不暢。雖然身體仍然發熱，但精神已經安定，痰液和咳嗽症狀減輕。脈象仍然搏動快速，舌苔消退，舌頭發紅。這說明血分中仍然有毒氣蘊結。治療方法是涼血解毒，讓血熱和痘疹從內外同時消退。可以使用翁氏十神解毒湯加減方。

三方，鮮生地（三錢），紫草（錢半），蜜銀花（錢半），瓜蔞皮（二錢），藏紅花（五分），丹皮（錢半），青連翹（二錢），漢木通（八分）

白話文：

三方：

• 鮮生地：3 克
• 紫草：1.5 克
• 忍冬花（蜜銀花）：1.5 克
• 絲瓜皮：2 克
• 藏紅花：0.5 克
• 丹皮：1.5 克
• 青翹：2 克
• 車前草（漢木通）：0.8 克

先用生綠豆二兩煎取青汁，去渣，代水煎藥。

四診，痘頂屬氣，根盤屬血。血充則圈紅緊附，氣盛則頂滿滾圓，皆由氣領血載，痘瘡得煅煉化漿。便通溺利，身涼脈靜，是為毒化之佳徵。易痂易落，可預料焉。用三合湯加減，滋養脾胃，免生痘後虛證。

白話文：

四種診斷：

• 痘頂：與氣有關。
• 痘根：與血有關。

血足症狀：

• 痘圈發紅、緊貼皮膚。

氣盛症狀：

• 痘頂滿滿的、圓滾滾的。

痘瘡的形成和轉化：

• 由於氣引領血分，痘瘡才得以形成並化膿。

毒性化解的徵兆：

• 大小便順暢。
• 身體涼爽、脈搏平和。

預後：

• 如果容易結痂脫落，則預後良好。

治療：

• 根據症狀使用三合湯加減，滋補脾胃，防止痘後虛弱症狀的發生。

四方，潞黨參（錢半），生於術（六分），浙茯苓（一錢），生甘草（三分），小津棗（三顆），白歸身（一錢），生白芍（錢半），細生地（二錢），新會皮（五分），金橘脯（一枚）

白話文：

四碗水，潞黨參（半錢），生術（六分），浙茯苓（一錢），生甘草（三分），小津棗（三顆），白歸身（一錢），生白芍（半錢），細生地（二錢），新會皮（五分），金橘脯（一枚）

效果，連服五劑，痂落胃健而愈。

廉按：瘄為寧紹麻疹之俗稱。痘有夾麻疹者，有夾丹疹者。麻疹多屬於肺，故咳而始出，起而成粒，勻淨而小，頭面愈多者為佳。治以透疹為先，疹散而痘瘡自發矣。丹疹多屬於脾，隱在肌腠之間。發則多癢而麻木者，兼濕痰也；色紅塊赤，如雲頭而突者，兼火化也。多發於手足身背之上。

白話文：

廉潔按：瘄病是寧紹地區對麻疹的俗稱。痘疹中有夾雜麻疹的，也有夾雜丹疹的。麻疹多發於肺部，所以會咳嗽，一開始出現顆粒，顆粒均勻且小，頭面部的數量越多越好。治療時應以透疹（發疹）為首要，麻疹消散後，痘疹自然就會發出來。丹疹多發於脾臟，隱藏在肌肉和皮膚之間。發病時多伴有瘙癢和麻木，是濕痰並存的徵兆；顏色呈紅色或塊狀赤色，像雲頭一樣凸起，是火氣併發的徵兆。多發於手腳、身體和背部。

治以托痘為主，痘出而丹疹自淡矣。此案痘瘄併發，先透瘄而後托痘者，蓋因瘄屬肺胃，易於透發，痘由腎至肝至心脾及肺，自里至外，從深及淺，全藉身中氣血領載充長，以化毒為漿，必待膿厚蒼老而始結痂，毒乃外泄，元氣內返，始無變證。此亦一定之步驟也。初中末四方，皆輕清靈穩，深得葉氏薪傳。

白話文：

這個病人以託痘出為主，痘瘡出現後，丹熱疹就會自然消散。這個案例同時有瘄瘡和痘瘡，先透發瘄瘡，再托出痘瘡，這是因為瘄瘡屬於肺胃，容易透發，痘瘡是由腎臟經由肝臟、心臟、脾臟到達肺臟，由內到外，由深到淺，完全依靠身體中的氣血供養成長，把毒素化為膿液，一定要等到膿液變稠變老才能結痂，毒素才能排出體外，元氣才能恢復，纔不會有併發症出現。這也是一定的步驟。初中末這四個階段，都表現得很平穩，很符合葉天士的醫學傳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