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二集　傳染病案 (39)

1. 赤痢轉虛案

吳宗熙（住汕頭永平馬路）

病者，鄭之光，年四十餘歲，住汕頭。

病名，赤痢轉虛。

原因，素有煙癖，質本中寒，夏間偶食瓜果，冷氣傷胃，忽患痢疾，紅白雜下，久之純下清血。

證候，大便純下清血，少雜稀粕，日六七行，病延月餘，面目萎黃，兩足浮腫無力，唇赤如朱。

診斷，六脈俱沉細數，兩尺尤弱，舌無苔，紅絳多津。此久痢氣血兩虛之證也。《內經》通評虛實論云：「腸澼便血，身熱則死，寒則生。」「腸澼下白沫，脈沉則生，脈浮則死。」蓋久病而身熱脈浮，因正虛邪盛，故必死也。身寒脈沉，正衰邪亦衰，故可治也。據西醫論痢疾一證，謂由大腸發炎生瘍，久則其糞中必雜有肝□肺□。此解與中醫書由腑傳臟之說，同其理也。今此證已由大腸受傷，延及肝脾腎，三經均受其病，是以清血下陷，虛陽上升，上而寒極似火，唇舌絳紅，外而虛極似實，面足浮腫，危象種種，將兆戴陽。彼醫者徒知見積治積，見血治血，殊不知積雖去而正虛，血下多而氣陷。夫氣即腎中真陽之所生也，真陽既衰，臟腑益寒，肝有血而不能藏，脾有血而不能攝，而血安得不頻下哉。今所幸者，胃氣尚存，脈象沉緩，正邪俱虛，溫補無礙，生機即在是耳。

療法，下焦滑脫，故君石脂、禹糧以澀之，脾虛不攝，故臣白朮、炙草以補之，然氣既下陷，非參、附無以振其式微之陽，血既受傷，非歸、膠無以生其已虧之血，故用之為佐，但血去則陰火動，虛陽升，故用白芍以清其虛熱為使，此方仿《金匱》黃土湯之法，而加減其藥味也。

處方，赤石脂（四錢，研細），禹餘糧（四錢，研細），白朮（三錢），炙甘草（二錢），白芍（二錢五分），東洋參（錢半），製附子（一錢），當歸（二錢半），陳阿膠（二錢半，烊，沖）

上藥煎湯，日服一劑。

效果，五日而血止。原方去石脂、禹糧，加炙耆三錢，再服十餘日，精神漸健，浮腫漸消，一月而復原矣。

廉按：古之腸澼下血，即今之所謂赤痢也。其證有實熱，有虛熱，有寒。此案系赤痢久病，從原因勘出虛寒，斷語徵引頗詳，中西並參，方從《金匱》黃土湯加減，合赤石脂禹餘糧湯，足為久患赤痢，體氣虛寒者，樹一標準。

白話文：

病人是鄭之光，年齡大約四十歲，居住在汕頭。他患的是從赤痢轉變而來的虛症。

他的病因在於他有抽菸的習慣，體質原本就偏寒，夏季時偶爾食用了瓜果，導致寒氣傷胃，突然得了痢疾，排泄物紅白相間，時間久了就變成了純血便。

症狀表現爲，大便純粹爲清澈的血便，伴有少量的稀薄殘渣，一天排便六七次，病程持續了一個多月，面容枯黃，雙腳浮腫無力，嘴脣像硃砂一樣紅。

經診斷，脈象皆呈現沉細數的狀態，兩尺部位尤爲虛弱，舌頭無苔，呈紅色且溼潤。這是長期痢疾導致氣血兩虛的症狀。根據內經的理論，"腸澼便血，身熱則死，寒則生。""腸澼下白沫，脈沉則生，脈浮則死。"長期疾病並伴有身熱脈浮，是因爲正氣虛衰，邪氣旺盛，所以必死無疑。身寒脈沉，則表示正氣衰弱，邪氣也減弱，因此可治療。據西醫解釋痢疾，是由大腸發炎產生潰瘍，時間長了糞便中必定會混有肝和肺的組織。這個解釋與中醫所說的由腑傳髒的道理相同。現在這個病已經從大腸擴散到肝、脾、腎，這三個臟器都受到了影響，所以出現了清血下陷，虛陽上升，上部寒冷至極像有火，脣舌紅潤，外部虛至極像實，面部和腳部浮腫，危險的跡象種種，預示着陽氣將要耗盡。醫生只知道清除積滯，見到血便就治血，卻不知道積滯雖然被清除，但正氣虛衰，血流過多導致氣陷。氣即是腎臟中真陽產生的，真陽衰弱，臟腑更加寒冷，肝臟有血卻無法儲存，脾臟有血卻無法攝取，血怎麼能夠不頻繁地排出呢？幸好，他的胃氣尚存，脈象沉緩，正邪皆虛，溫補沒有障礙，生機就在其中。

治療方法是，因爲下焦滑脫，所以用赤石脂、禹糧來固澀，脾虛不能攝取，所以用白朮、炙草來補充，但是氣已經下陷，非人參、附子無法提振其衰弱的陽氣，血已經受傷，非當歸、阿膠無法生出其已經虧損的血，所以作爲輔助藥物使用，但是血流失則陰火發動，虛陽上升，所以用白芍來清其虛熱，這方藥仿照《金匱》黃土湯的方法，對藥味進行加減。

處方是，赤石脂（四錢，研細），禹餘糧（四錢，研細），白朮（三錢），炙甘草（二錢），白芍（二錢五分），東洋參（錢半），制附子（一錢），當歸（二錢半），陳阿膠（二錢半，溶化，沖服）。以上藥物煎湯，每日服用一劑。

經過五天，血便停止。原方去掉石脂、禹糧，加炙耆三錢，再服十多天，精神逐漸恢復，浮腫逐漸消失，一個月後完全康復。

廉按：古人說的腸澼下血，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赤痢。這種病症有實熱，有虛熱，有寒症。這個案例是赤痢長期患病，從病因看出虛寒，斷言引用頗爲詳細，中西醫並參，方從《金匱》黃土湯加減，配合赤石脂禹餘糧湯，足以作爲長期患有赤痢，體氣虛寒的人的標準治療方法。

2. 疫痢末期案

劉萬年（住太谷東關運興店）

病者，姚其銳，年三十六歲，家小康，住山西太谷縣城。

病名，疫痢末期。

原因，素有煙癮，案牘煩勞，退後精神不支，當夏令痢疾盛行，忽染此病。

證候，下痢膿血參半，小腹疼痛，裡急後重。經醫七八位，時見小效，總不能痊愈。至冬月肚腹不痛，痢亦微少，按之小腹有塊，如李如杏狀，痢能便出，燥糞不下。延至正月初，形容羸瘦，飲食俱廢。病者恐慌，更醫數手，或下奪，或潤腸，或滋補，全然無效。後用西醫灌腸器導之，亦依然如故，始延愚診視。

診斷，脈左右皆大而緩。西人謂痢為腸中生炎，此乃陽盛陰虛，伏火上炎，肺氣失降，大便燥結所致。頭不痛、口知味者，無外感之徵也，口不乾渴者，火在血分也。肺與大腸相表裡，主制節周身之氣，《素靈蘭秘典》論曰：「肺者相傅之官，治節出焉，大腸者傳導之官，變化出焉。」肺氣不降，大腸無由傳導，以致凝結而成燥糞。《素問》陰陽應象大論曰：「燥勝則乾。」由瀉久亡陰，內水虧竭，譬如行舟無水，任憑推送，其何以行？

療法，仿吳氏增液潤腸法，以玄、地、二冬、阿膠、歸、芍為君，大生津液，作增水行船之策，用錢氏瀉白散加桑、杏為臣，使肺氣肅降，推蕩燥糞，佐以西參以助瀉白散降肺氣之力，使以桔梗開肺氣以寬大腸。若用硝黃峻下以治陰虛燥痢，深恐大便水瀉而中氣亦隨脫矣。

處方，大元參（五錢），大生地（四錢），原麥冬（四錢），蜜炙桑皮（三錢），地骨皮（三錢），生甘草（一錢），桔梗（一錢），青子芩（一錢），西洋參（五錢，另燉），真阿膠（五錢，化沖），酒杭芍（二錢），白歸身（二錢），淡天冬（二錢），炒杏仁（錢半），水煎熱服，阿膠另溶化分沖。

效果，服藥一劑，覺腹中似有行動之機。次日照原方加蜜炙枳殼錢半、生枇杷葉五錢去毛，服後約六點鐘，忽然肛門矢氣，喧響如擂鼓狀，燥糞隨下如石，如栗子大，用斧搗之，分毫不動。第三日服原方一劑，腹中燥糞始盡。至四日去黃芩，加鮮石斛，又服一劑，飲食能進，身體如常。後服葉氏益胃養陰法，平調而愈。

廉按：此疫痢將愈未愈，下多亡陰，液枯腸燥之治法。若用於初起，大非所宜。故臨證之時，查明症候之初中末，亦診斷者所必要也。

白話文：

[疫情痢疾末期案例]

患者爲劉萬年（居住於太谷東關運興店）

病患，姚其銳，三十六歲，家庭經濟狀況良好，居住在山西省太谷縣城。

疾病名稱，疫情痢疾末期階段。

病因，他有吸菸的習慣，工作繁忙，之後體力不支，在夏季痢疾流行時，突然感染了此病。

症狀，排泄物中膿血參半，小腹疼痛，有裏急後重的症狀。經過七八位醫生的治療，有時會看到輕微的好轉，但總是無法完全康復。到了冬季，腹部不再疼痛，痢疾症狀也減輕，但按壓小腹可以感覺到像李子或杏子大小的硬塊，雖然痢疾能正常排出，但是乾燥的大便卻無法排出。到了農曆正月初，他的身體變得非常瘦弱，飲食都停止了。患者感到恐慌，更換了幾位醫生，有的採用瀉藥，有的使用潤腸劑，有的進行滋補，但都沒有任何效果。後來使用西醫的灌腸器進行導通，但情況依然沒有改善，這才請我來進行診斷。

診斷，脈搏左右兩側都大且緩。西醫認爲痢疾是腸道產生炎症，這實際上是陽氣旺盛陰虛，潛藏的火氣上升，肺氣失去下降功能，導致大便乾燥結塊。沒有頭痛，口中還能感受到味道，說明沒有外部感染的跡象；口不乾渴，是因爲火在血液中。肺和大腸是內外相連的，主管全身的氣，根據《素靈蘭祕典》的理論：“肺是輔佐官員，治理節制由此而出，大腸是傳導官員，變化由此而出。”肺氣不下降，大腸就無法傳導，從而形成乾燥的大便。《素問》陰陽應象大論說：“乾燥勝過溼潤就會幹燥。”因爲長期腹瀉，陰液流失，體內水分極度匱乏，就像行船無水，無論怎麼推動都無法前進。

治療方法，模仿吳氏的增液潤腸法，以玄參、生地、麥冬、阿膠、當歸、白芍爲主藥，大量生津液，就像增加水量讓船行駛，使用錢氏的瀉白散加上桑葉、杏仁作爲輔助藥物，使肺氣肅降，推動乾燥的大便，再以西洋參增強瀉白散降低肺氣的效果，使用桔梗打開肺氣以寬廣大腸。如果使用硝黃等強力瀉藥來治療陰虛乾燥的痢疾，恐怕會導致大便水樣瀉出，同時中氣也會隨之脫出。

處方，大元參（5錢）、大生地（4錢）、原麥冬（4錢）、蜜炙桑皮（3錢）、地骨皮（3錢）、生甘草（1錢）、桔梗（1錢）、青子芩（1錢）、西洋參（5錢，另燉）、真阿膠（5錢，融化沖服）、酒杭芍（2錢）、白歸身（2錢）、淡天冬（2錢）、炒杏仁（1.5錢），用水煎煮後熱服，阿膠單獨融化後分次沖服。

效果，服用一次藥物後，感覺腹部似乎有運動的跡象。第二天，按照原方加蜜炙枳殼1.5錢、生枇杷葉5錢（去毛），服用後約六小時，突然肛門排氣，聲音響亮如擂鼓，乾燥的大便像石頭一樣排出，像栗子般大小，用斧頭敲打，絲毫未動。第三天再次服用原方，腹部的乾燥大便才完全排出。到第四天去掉黃芩，加入鮮石斛，再服一劑，飲食恢復，身體恢復正常。之後服用葉氏的養陰益胃法，平調而愈。

廉按：這是疫情痢疾將要痊癒但還未痊癒，因下痢過多導致陰液枯竭、腸燥的治療方法。如果在疾病初期使用，是非常不合適的。因此，在臨牀診斷時，必須明確疾病的初期、中期和末期，這也是診斷者所必需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