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二集　傳染病案 (37)

1. 熱毒赤痢案

張錫純（住天津）

病者，懷姓，年三十餘，官署中車伕，住奉天白塔寺旁。

病名，熱毒赤痢。

原因，因吸鴉片消去差事，歸家懊憹異常，又患痢疾。

證候，初次所下之痢，赤白參半，繼則純下赤痢，繼則變為腥臭，血水夾雜脂膜，或如爛炙，時時腹中切疼，心中煩躁，不能飲食。

診斷，其脈弦而微數，一呼吸約五至，重按有力。知其因懊憹而生內熱，其熱下移腸中，釀為痢疾。調治失宜，痢久不愈，腸中脂膜為痢所侵，變為潰瘍性而下注。再久之則腸爛而穿，藥無所施矣。今幸未至其候，猶可挽回。

療法，當用治瘡治痢之藥合併治之，以清熱解毒，化瘀生肌，自然就愈。

處方，金銀花（一兩），生白芍（六錢），粉甘草（三錢），旱三七（三錢，細末），鴉膽子（六十粒，去皮，揀成實者），共藥五味，先將三七、鴉膽子，用白糖水各送服一半，即將餘三味煎湯服。當日煎渣再服，亦先服所餘三七及鴉膽子。（此方載《衷中參西錄》名解毒生化丹）

效果，如法服藥一劑，腹疼即止，脈亦和緩，所便已見糞色，次數亦減。繼投以通變白頭翁湯（見前痢疾案中），服兩劑痊愈。

康按：此由瘀熱生毒，腸中最易潰爛，如所下多似爛炙，色臭皆腐，時時切癰後重，即其明證，治必化腐生肌，以救腸中之腐爛。此方妙在鴉膽子、野三七兩味。張君試驗說明曰：東西醫治痢之藥，其解毒清血之力遠不如鴨蛋子（即鴉膽子），其防腐生肌之力遠不如野三七。

且於挾虛之痢，而不知輔以山藥、人參，於挾熱之痢，而不知重用石膏，宜其視赤痢為至險之證，而治之恆多不收全功也。

白話文：

這是一個關於熱毒赤痢的病例，患者姓懷，年約三十多歲，在官署裡當車伕，住在奉天的白塔寺旁邊。

他的病症是熱毒赤痢，起因是他因為吸食鴉片而失去了工作，回家後心情極度沮喪，不久後又染上了痢疾。

他的病情表現是，最初的大便中，血液和黏液混在一起，隨後變成單純的血痢，再後來，大便變為腥臭，血水中夾雜著腸道的脂膜，有時候像是爛肉，他經常感到腹部劇烈疼痛，心情煩躁，無法進食。

診斷結果顯示，他的脈象微數而有力，每呼吸一次約有五次脈動。可以推測，他因為心情沮喪產生了內熱，這種熱氣下移到腸道，導致了痢疾。治療不當，導致痢疾長期未能治癒，腸道的脂膜被痢疾侵蝕，形成了潰瘍。如果再拖下去，腸道可能會腐爛穿孔，到那時，任何藥物都無法救治。幸運的是，現在還沒到那種情況，還有機會扭轉。

治療方案是，要用治療瘡口和痢疾的藥物結合治療，以清除熱毒，消除瘀血，促進組織修復，病情自然就會好轉。

開出的藥方是，金銀花一兩，生白芍六錢，粉甘草三錢，旱三七三錢（細末），鴉膽子六十粒（去皮，選取實心的）。先將旱三七和鴉膽子用白糖水各送服一半，然後再煎煮剩下的三味藥服用。當天煎煮的藥渣可以再次服用，但要先服下剩下的旱三七和鴉膽子。（這個藥方出自《衷中參西錄》，名為解毒生化丹）

服藥後的效果是，服了一劑藥後，腹痛立即停止，脈搏也變得平緩，大便已經出現了糞便的顏色，排便次數也減少。之後，再使用通變白頭翁湯（詳見之前的痢疾病例），服用了兩劑後，病情完全恢復。

康氏補充：這是因為熱毒引起的腸道腐爛，如果排出的糞便像爛肉一樣，顏色和氣味都呈現腐敗狀，並且經常感到腹部劇烈疼痛，這就是明確的證據。治療必須消除腐敗，促進組織修復，以拯救腸道的腐爛。這個藥方的精妙之處在於鴉膽子和旱三七這兩味藥。張醫生經過實驗發現，西醫和東醫治療痢疾的藥物，其解毒和淨血的效果遠不及鴉膽子，其防腐和促進組織修復的效果遠不及旱三七。

對於虛弱型的痢疾，如果不配合使用山藥和人參，對於熱毒型的痢疾，如果不大量使用石膏，那麼，他們往往會認為赤痢是最危險的症狀，而治療效果往往不盡人意。

莊虞卿（住麗水第十一中學）

病者，盧從之，年逾四稔，體弱，住泗洲樓。

病名，熱毒赤痢。

原因，平時陰虛，目疾時作，夏受暑而不覺，至秋後乃發赤痢。

證候，手足麻木，腹中絞痛，下痢純赤，小便澀少。

診斷，脈左關弦長，右手虛緩。脈證合參，此暑邪與積熱下陷足厥陰肝。肝主筋，所以手足筋麻，肝主痛，所以腹痛，肝藏血，肝病而失其藏血之司，所以血痢時下，種種現象，莫非肝病。

療法，治宜滋養肝血，清解伏熱，用阿膠、歸、芍以養其肝血，白頭翁、川連、黃柏、黃芩、秦皮、丹皮以清肝經之濕熱，再加金銀花、生甘草、滑石以解暑而清熱毒。

處方，陳阿膠（錢半，烊沖），油當歸（錢半），生白芍（三錢），青子芩（一錢），小川連（一錢），川黃柏（一錢），北秦皮（一錢），粉丹皮（錢半），雙寶花（三錢），白頭翁（錢半），生甘草（八分），飛滑石（三錢，包煎）每日服二劑。

效果，三日痢減，七日諸恙悉退，十日其病霍然矣。

廉按：此治厥陰熱痢之正法。方用《金匱》白頭翁加阿膠甘草湯為主，因其平日陰虛，再加歸、芍養血和肝，芩、丹、滑、銀肅清伏熱，療法固恰當周到，斷語亦深切病機。

白話文：

【熱毒赤痢案例】

患者是盧從之，居住於泗洲樓，年齡超過四歲，身體狀況一直較弱。

病症是熱毒赤痢。

病因是，他平時就有陰虛的情況，眼睛常有疾病，夏季受熱卻沒有察覺，直到秋季後才爆發出赤痢。

症狀上，他的手腳出現麻木感，腹部有劇烈的疼痛，下痢全是紅色的，小便也變得困難且量少。

診斷上，左手關節的脈象呈弦長狀，右手的脈象則虛緩。綜合脈象和症狀來看，這是暑氣與積累的熱氣侵入了足厥陰肝。肝臟主管筋絡，所以導致手腳的筋絡出現麻木；肝臟主疼痛，所以會有腹部疼痛；肝臟藏血，肝臟生病影響了它藏血的功能，因此血痢頻繁出現。所有這些現象，無不顯示出肝臟的問題。

治療方式上，應滋養肝臟的血液，清除潛藏的熱氣。使用阿膠、歸、芍來滋養肝臟的血液，白頭翁、川連、黃柏、黃芩、秦皮、丹皮來清除肝臟的濕熱，再加入金銀花、生甘草、滑石來解暑並清除熱毒。

開出的藥方是，陳舊的阿膠（1.5錢，溶化服用），油當歸（1.5錢），生白芍（3錢），青子芩（1錢），小川連（1錢），川黃柏（1錢），北秦皮（1錢），粉丹皮（1.5錢），雙寶花（3錢），白頭翁（1.5錢），生甘草（8分），飛滑石（3錢，包煎）。每天服用兩次。

效果上，三天後痢疾有所減輕，七天後所有症狀都消失，十天後病情就完全恢復了。

廉評：這是治療足厥陰熱痢的正確方法。藥方主要基於《金匱》中的白頭翁加阿膠甘草湯，考慮到他平時的陰虛，再加入歸、芍來滋養血液和調和肝臟，再加入芩、丹、滑、銀來清除潛藏的熱氣，治療方式恰當全面，判斷也深入病機。

2. 伏熱赤痢案

周小農（住無錫）

病者，嚴君，年五十九歲，住本鎮。

病名，伏熱赤痢。

原因，素因體實肝熱，十月望略受感冒，觸動伏熱，陡發血痢。

證候，背寒腹熱，便痢後重，腹中㽲痛，初下殷紅挾積，翌日少腹痛，覺轟熱，純系鮮血，口渴少寐，少溲赤痛。

診斷，脈左弦，右大無倫，舌紅兼紫。此心營素虧，伏熱內襲之血痢重證也。

療法，涼血堅腸，清透伏熱為君，佐以導滯。

處方，銀花炭（三錢），白頭翁（三錢），黃柏炭（八分），生白芍（三錢），益元散（三錢，包煎），焦秫米（三錢，荷葉包），山楂炭（三錢），側柏炭（三錢），扁豆花（甘朵），茉莉花（十四朵，沖），槐花（八分），香連丸（一錢），蘿蔔汁（一酒鍾，送下）

次診，十八日猶有轟熱迫注，小溲色紅，血痢日夜百餘次，連宵失眠，脈弦右大，又疏涼血，清伏熱。

次方，鮮生地（六錢），白頭翁（三錢），槐花（八分），金銀花（三錢），北秦皮（一錢），粉丹皮（錢半），赤白芍（各三錢），金鈴子（錢半），黑山梔（三錢），側柏葉（三錢），扁豆花（廿朵），百草霜（錢半），阿膠梅連丸（二錢，包煎）

三診，十九日服後，痢之紅色較淡，肛口之熱較輕。然痢下如漏，肛脫不收，陽不藏而欲升，指振自汗，溲赤少寐。乃伏熱未清，陰虛陽升，氣不收斂也。治以滋陰斂腸，泄熱清氣。

三方，西洋參（錢半），辰茯神（四錢），白頭翁（三錢），北秦皮（一錢），金鈴子（錢半），赤、白芍（各三錢），扁豆花（廿朵），槐花（六分），金銀花（三錢），真石蓮（三錢，杵），鮮荷蒂（三個），阿膠梅連丸（二錢，包煎）

四診，二十日服後，血痢雖減，而血少風翔，腹中有聲，顴紅火升，沉迷不欲言，姑守原方以消息之。

五診，廿一日指搐神煩已定，足亦溫，寐少安，尻痠氣滯，口氣尚穢，與周仲萼商進養胃陰，清伏熱。

五方，西洋參（錢半），東白芍（三錢），油當歸（二錢），川石斛（三錢），萊菔子（三錢），花檳榔（二錢），金銀花（三錢），扁豆花（廿朵），地榆炭（三錢），槐花（二分）

六診，廿二日原方加茯神、棗仁。至廿四日上午，氣升顴紅面赤又作，肛熱作痛，按腹灼熱，仍用十九日方意。

七診，廿八日，一夜十餘次，紅少糞多，虛坐努責，肛脫寐遺，進攝脾固腎法。

七方，生白芍（三錢），白歸身（二錢，煅炭），菟絲餅、川斷（各二錢），真石蓮（三錢，炒鬆），提麥冬（二錢），山萸肉（三錢），甘杞子（三錢），扁豆花（廿朵），煨木香（八分），鮮荷蒂（三個），並食豬肚湯、薺菜。

八診，廿九日下午，痢止，轉瀉黃沫，未化菜食，似為中寒食不消之象，是前養血扶正，虛陽漸斂，脈轉沉細，氣虛見徵。轉與薛君文元酌用扶中益氣，柔肝斂腸。

八方，西潞黨（三錢），生於術（二錢），益智仁（三錢），炒扁豆（三錢），煨木香（八分），炙甘草（五分），新會皮（一錢），玫瑰花（兩朵，沖），生葛根（一錢），甘杞子（三錢），生白芍（三錢），赤石脂（三錢）

效果，脈漸振，便溏僅兩次。最後潘君德孚擬運脾和肝小劑，如白芍、香椽皮、茯苓、大腹皮、焦穀芽、佛手花之類，胃旺便堅，日就康復而痊。

廉按：赤痢或稱血痢，初起多屬實熱，瘀血積滯者，以桃仁承氣湯去桂，加酒炒芩、連、金鈴子散之類；虛熱無滯者，宜白頭翁湯合四物湯；若脾濕痢疾下血，宜蒼朮地榆湯。惟赤痢日久，肝傷不能藏血，血色鮮紫成塊者，肝絡傷則血下行，以逍遙散去朮，加烏梅炭、白殭蠶、玫瑰瓣之類；若脾虛不能攝血，血色淺淡而黃者，此脾胃虛弱，中氣下陷也，宜補中益氣湯，加烏梅炭、春砂仁之類。

至於時疫赤痢，亦有水毒鬱於腸中，積化為燒，乘人胃弱腸虛，或大孔癢，或從穀道溢出，痢出之蟲，形細如線，此巢氏《病源》所謂燒蟲痢也。雖非扁蟲形之赤痢，然亦赤痢屬蟲之一種。以黃連犀角散，加貫仲、陳石榴皮、海南子之類。此案以望六高年，血痢百餘次，證已虛陽上升，肢振神糊，險象疊生，幸而多方救濟，確中病機，由痢轉瀉而痊，可謂僥倖之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