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初集　四時六淫病案 (122)

1. 濕溫案（內科）

王子達（住成都上北打金街）

病者，陳華章，年二十二歲，人長而瘦，住省內西順城街。

病名，濕溫。

原因，素喜飲酒，去冬新婚，入春無雨燥甚，二月底偶感咳嗽，頭暈口乾，而不思飲食，耳鳴無精神。初延劉子初診治，謂為風溫，主以銀翹散全方加藁本、白芷，一劑未效。

證候，前證悉在，而加身重，午後即熱，天明微汗則退，熱時口渴，心煩噯氣，合目則譫語數句，下利不爽，小便短赤，嘿嘿不語，舌苔灰白而膩，耳已聾。

診斷，左手浮滑而大，重按則微，右寸獨洪，關尺模糊不清。脈證井參，此溫證夾濕，已人陽明。陽明為成溫之藪，信然。

療法，速清陽明之熱，透其伏火，消其頑痰，淡滲其濕，期其外達，慮其內陷，少遲則津液再傷，釀成昏不識人，種種危險，更難言矣。

處方，蒼朮白虎湯加減。

生石膏（五錢，研細），蒼朮（一錢），粉葛根（錢半），炒知母（三錢），苦杏仁（二錢），牛蒡子（三錢），枯芩（二錢），浙貝（二錢），廣皮（二錢），茯苓（三錢），酒黃連（七分），粉草（三分），一劑。

次診，昨夜稍安靜，得汗熱已少減，惟譫語不休，醒則明白，自言頭痛暈重，心慌口膩，脈左寸微洪，與右寸相稱，余滑澀兼見，模糊未退，舌心微黑邊滑，面垢，苔黑赤，氣粗若喘，清涕甚多。伊母忽言曰：血也，非涕，多而黑，快拿涼水止之。予在旁急阻曰：此退病之嘉兆，豈可止乎。彼時頭汗亦多，伊岳私謂予曰：非變證乎，何汗血並來？予笑曰：汗與血一耳，何怪乎。數分鐘後血少，而病人睡去。予曰：不可高聲呼叫，聽其睡覺。且請教曰：昨日弟列舉各家，先生皆未許可，此病非溫病乎，先生所主之蒼朮白虎湯，甚為佩服，然鄙人不能無疑耳。予曰：我何敢非古人而自作聰明，令坦去歲過酒，不過蘊有濕熱耳。《內經》言：冬不藏精，春必病溫。其「精」字指人身津液而言，並非指男女媾精之精字而言。又《內經》：汗者精氣也。出汗亦是出精耳，比如花天酒地之區，冬藏精者幾人，則春來人人溫個個病矣。因此誤解，張石頑之少陰夾陰論；葉氏之溫邪上受，首先犯肺，逆傳心包。引入陰證，吳氏更引太陽病，發熱而渴，不惡寒者為溫病，首列桂枝湯治溫，尤為大誤。

三診，病人言曰：刻睡去，夢四面火燒房子，將我圍住，無路可逃，身燒熱難受，大呼救命而醒。此時周身是汗，周身甚癢，頭能抬而不暈矣。診脈兩寸已平而緩，模糊已退，滑脈尚有。予命舉火照其前後心，見面部皆現紅點，細如針沙，周身皆滿，惟下臀甚少。予曉之曰：病之危險已過，恐內伏未淨耳，臀上如有，則無慮矣。外風要忌，急用椿樹皮、蔥須煎湯熏洗，下部多洗為要，過三日無礙矣，姑以牛蒡子湯消息之。

白話文：

濕溫病案（內科）

**患者：**陳華章，二十二歲，身材高瘦，住在省內西順城街。

**病名：**濕溫。

**病因：**平時喜歡喝酒，去年冬天剛結婚，入春後天氣乾燥少雨，二月底偶爾感冒咳嗽，頭暈口乾，沒有食慾，耳鳴精神不濟。最初請劉子初醫師診治，認為是風溫，開了銀翹散全方加藁本、白芷，吃了一劑沒有效果。

**症狀：**之前的症狀都還在，而且感覺身體沉重，午後發熱，天亮微微出汗就退燒，發熱時口渴，心煩氣躁，想睡覺時會說幾句胡話，拉肚子但不暢快，小便短少且顏色發紅，沉默寡言，舌苔灰白且黏膩，耳朵也聽不清楚了。

**診斷：**左手脈象浮滑且大，重按則變得微弱，右手寸脈特別洪大，關脈和尺脈模糊不清。綜合脈象和症狀來判斷，這是溫病夾雜濕邪，已經侵入陽明經。陽明經是形成溫病的根本原因，確實如此。

**治療方法：**要趕快清除陽明經的熱邪，透發體內的伏火，消除頑固的痰液，用清淡滲濕的方法排出體內濕氣，讓邪氣向外發散，同時要小心邪氣向內侵入，如果稍有延遲，體內的津液就會再次受損，導致昏迷不醒，種種危險情況，那就更難治療了。

**處方：**蒼朮白虎湯加減。

生石膏（五錢，研成粉），蒼朮（一錢），粉葛根（一錢半），炒知母（三錢），苦杏仁（二錢），牛蒡子（三錢），枯芩（二錢），浙貝（二錢），廣陳皮（二錢），茯苓（三錢），酒黃連（七分），甘草粉（三分），服用一劑。

**第二次診斷：**昨晚稍微安靜一些，出汗後發熱稍有減退，但還是不停地說胡話，清醒時意識清楚，說自己頭痛頭暈，心慌口中黏膩，左手寸脈稍稍洪大，和右手寸脈相稱，其他脈象滑澀夾雜，仍然模糊不清，舌頭中間微微發黑，邊緣滑膩，臉色髒污，舌苔黑紅色，呼吸粗重像喘氣，流很多清鼻涕。患者的母親突然說：這不是鼻涕，是血，而且很多很黑，趕快用涼水止住它。我在旁邊趕緊阻止說：這是病要好的徵兆，怎麼能止住呢？那時頭上的汗也很多，患者的岳父私下對我說：這難道不是病情惡化了嗎，怎麼又是出汗又是出血？我笑著說：汗和血本質是一樣的，有什麼奇怪的。幾分鐘後出血減少，病人就睡著了。我說：不要大聲呼喊，讓他睡覺。接著請問說：昨天我列舉了各家的說法，先生您都沒有認可，難道這個病不是溫病嗎？先生您用的蒼朮白虎湯，我很佩服，但我還是有些疑惑。我說：我哪敢否定古人的觀點，自作聰明呢？這個人去年冬天飲酒過量，只是體內積累了濕熱而已。《內經》說：冬天不藏精，春天一定會得溫病。這裡的「精」指的是人體的津液，並不是指男女交合的精液。《內經》又說：汗是精氣的表現。出汗也是在出精氣，好比那些花天酒地的場所，冬天能藏精的人有幾個？那麼春天來了，人人都會得溫病。因此產生誤解，張石頑提出了少陰夾陰的理論，葉天士認為溫邪從上侵犯人體，首先侵犯肺部，然後逆傳心包。導致出現陰證，吳鞠通更引用太陽病，發熱口渴，不畏寒的，稱為溫病，首先用桂枝湯治療溫病，這更是嚴重的錯誤。

**第三次診斷：**病人說：剛才睡覺時，夢見四周都是火，把房子圍住，沒有路可以逃跑，身體燒得難受，大喊救命後醒來。這時全身都是汗，全身很癢，頭可以抬起來，也不暈了。把脈，兩手的寸脈已經平緩，模糊不清的脈象也退了，但滑脈仍然存在。我讓家人點火照看他的前後心，發現他臉上都出現了紅點，細如針尖，全身都是，只有臀部很少。我告訴他：病情的危險期已經過去了，只是擔心體內還有殘餘的邪氣。如果臀部也有紅點，那就沒什麼問題了。現在要注意外感風邪，趕快用椿樹皮、蔥鬚煎湯熏洗，下半身要多洗幾次，過三天就沒事了，暫時用牛蒡子湯來調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