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二集 傳染病案 (8)
二集 傳染病案 (8)
1. 妊娠燥疫證案
陳務齋(住梧州四方井街)
病者,梁陳氏,年二十六歲,廣西容縣,住鄉,體壯,業農。
病名,妊娠燥疫證。
原因,素因性躁而暴,勞苦過度,受娠數月,適染燥熱時疫而發病。
證候,初起頭目骨節皆疼,全體大熱,晝夜不休,皮乾無汗,咳嗽氣逆,咽乾口渴聲嘎,譫語狂躁,神識昏迷,唇焦齒黑,舌黑而卷,疊起芒刺,不能言語,甚至皮枯甲錯,狀如蛇將脫殼,以手擊之,全體皮膚,響聲咯咯。
診斷,皮殼硬浮,不能診脈,只得舍脈從證。查問病原,斷為妊娠兼燥疫證。檢閱前方,尚用耗散藥以劫陰,血液垂涸,勢難挽救,實因病家再三乞援,不得不勉圖救濟之法。
療法,先用犀角地黃湯涼血清營為君,合人參白虎湯生津潤燥為臣,子芩、蓮心、銀花涼血安胎,清熱解毒為佐,使以竹瀝,清肺燥以活絡痰也。連進二服後,始能其聲噫噫,舌苔略潤。再進三服,能言能咳,聲尚未清,舌始能伸,黑苔已退。五服後,人事已醒,言語亦清,思食薄粥。六七日間,全體皮殼脫落,大者尺許一片,小者數寸,形如蛇退,毫毛盡脫,全體煥然一新,粉白微紅,然後始能切脈。診左右細數而澀,咳嗽痰膠,咽乾口燥,睡眠不安。次用人參白虎湯,加歸、地、芍、薇、元參、柏子仁,以滋陰寧神,涼血養胎,清熱降火,生津潤燥。十餘服後,精神略好,食漸迸,咳嗽已除,咽喉不幹,睡眠已安。惟元氣未復,肌肉未長,診脈微弱,終用參耆歸術湯,以補氣生津,養血安胎,補脾健胃,降火寧神以善後。
處方,犀角地黃湯合人參白虎湯加減方
黑犀角(二錢,磨汁),鮮生地(一兩),青連翹(四錢),生白芍(四錢),生甘草(一錢),生石膏(八錢,研細),白知母(四錢),西洋參(三錢),青子芩(三錢),生粳米(三錢),銀花蕊(三錢),生蓮心(三錢),煎後,加竹瀝一鍾和服。
次方,人參白虎湯加味方
生石膏(五錢,研細),鮮生地(六錢),肥知母(四錢),東白薇(三錢),生白芍(五錢),烏元參(四錢),西洋參(錢半),大歸身(錢半),柏子仁(三錢),生甘草(七分)
三方,參耆朮歸湯
西洋參(二錢),北黃耆(錢半),天生術(錢半),大歸身(二錢),大生地(四錢),生白芍(三錢),淮山藥(五錢,生打),酸棗仁(錢半),破麥冬(三錢),肥知母(三錢),云茯神(三錢),川黃柏(一錢)
效果,五日能語言,人事醒,食量略進,皮膚殼脫。調養至三十日,食量大進,肌肉已長,元氣亦復,人皆稱奇,謂今古罕聞之證。愈後兩月分娩,母子雙全。
廉按:燥疫一證,前哲吳氏鞠通雖有發明,方載《吳氏醫案》,然系寒燥陰毒。今此案娠婦兼患燥熱時疫,殊屬棘手重證,立法注重氣血兩燔,爍涸津液,故用人參白虎清滋氣分之燥熱,犀角地黃清解血分之燥毒,雙方兼顧,用得恰好,洵救燥疫之良劑。厥後兩方,一則清滋氣液,一則雙補氣血,亦為善後所必需,真精心結撰之佳案也。
白話文:
[妊娠燥疫病例]
患者,梁姓陳氏,26歲,來自廣西容縣鄉下,身體健壯,職業爲農夫。
病症,是妊娠燥疫症。
病因,平時性格急躁,工作過度勞累,在懷孕幾個月後,不幸感染了燥熱的時疫,導致疾病發作。
症狀,起初頭痛,全身關節疼痛,全身持續高燒,日夜不停,皮膚乾燥無汗,咳嗽氣喘,喉嚨乾渴聲音嘶啞,胡言亂語,煩躁不安,意識模糊,嘴脣焦乾,牙齒髮黑,舌頭黑且蜷縮,舌面上長出芒刺,無法言語,甚至皮膚乾燥如蛇蛻殼,用手敲擊,全身皮膚髮出咯咯響聲。
診斷,皮膚表面硬化,無法診脈,只能從症狀判斷。詢問病史,斷定爲妊娠與燥疫併發。檢查之前處方,還在使用損耗藥物以消耗陰血,血液幾乎耗盡,情況危急,但因患者家屬多次求助,不得不盡力尋找治療方法。
治療,首先使用犀角地黃湯清血涼營,配以人參白虎湯生津潤燥,子芩、蓮心、銀花用於涼血安胎,清熱解毒,輔以竹瀝清肺燥並化痰。連續服用兩劑後,患者聲音開始清晰,舌苔略顯溼潤。再服用三劑,能說話和咳嗽,聲音仍未完全清晰,舌頭能夠伸展,黑色舌苔已退去。五劑後,意識清醒,言語清晰,想吃稀飯。六七天後,全身硬化的皮膚脫落,大的有一尺大小,小的有幾寸,形狀如同蛇蛻,體毛全部脫落,全身煥然一新,膚色粉白微紅,這時纔開始切脈。左右脈細數而澀,咳嗽多痰,咽喉幹,睡眠不安。接着使用人參白虎湯,加入歸、地、芍、薇、元參、柏子仁,以滋陰寧神,涼血養胎,清熱降火,生津潤燥。十多劑後,精神狀態改善,食慾漸增,咳嗽消除,咽喉不再幹燥,睡眠穩定。只是元氣未復,肌肉未長,脈象微弱,最後使用參耆歸術湯,補氣生津,養血安胎,補脾健胃,降火寧神作爲後續治療。
處方,犀角地黃湯與人參白虎湯的加減方
黑犀角(二錢,磨汁),鮮生地(一兩),青連翹(四錢),生白芍(四錢),生甘草(一錢),生石膏(八錢,研細),白知母(四錢),西洋參(三錢),青子芩(三錢),生粳米(三錢),銀花蕊(三錢),生蓮心(三錢),煎煮後,加竹瀝一鐘調服。
第二個處方,人參白虎湯加味方
生石膏(五錢,研細),鮮生地(六錢),肥知母(四錢),東白薇(三錢),生白芍(五錢),烏元參(四錢),西洋參(錢半),大歸身(錢半),柏子仁(三錢),生甘草(七分)
第三個處方,參耆朮歸湯
西洋參(二錢),北黃耆(錢半),天生術(錢半),大歸身(二錢),大生地(四錢),生白芍(三錢),淮山藥(五錢,生打),酸棗仁(錢半),破麥冬(三錢),肥知母(三錢),雲茯神(三錢),川黃柏(一錢)
療效,五天後能說話,意識清醒,食慾略有增加,皮膚硬化層脫落。調理一個月後,食慾大增,肌肉恢復,元氣恢復,人們都稱奇,說這是古今罕見的案例。痊癒兩個月後順利分娩,母子平安。
廉按:燥疫這病,前輩吳鞠通雖有研究,並在《吳氏醫案》中有記載,但屬於寒燥陰毒。此例孕婦同時患有燥熱時疫,屬於非常棘手的重症,治療重點在於氣血雙燔,消耗津液,所以使用人參白虎湯來清氣分燥熱,犀角地黃湯來清血分燥毒,兩者兼顧,恰到好處,確實是治療燥疫的好藥。之後的兩個處方,一個清滋氣液,一個雙補氣血,也是後續治療所需,真是精心設計的好案例。
2. 第八卷 時疫喉痧病案
3. 疫喉痧案
丁甘仁(住上海)
病者,顧君,年十餘歲,在上海南市,開設水果行。
病名,疫喉痧。
原因,從時疫傳染而得,患已七天。
證候,寒熱無汗,咽喉腫痛,牙關拘緊,痧麻布而隱約,甚則夢語如評論讝。
診斷,脈郁數不揚,舌苔薄膩而黃。余曰:此疫邪失表,將欲內陷之候也。
療法,非麻黃不足以發表,非石膏不足以清裡,急進麻杏甘膏湯主之。
處方,淨麻黃(四分),生石膏(四錢,研細),光杏仁(三錢),生甘草(六分)
效果,連服兩頭煎,得暢汗,痧麻滿布,熱解神清,咽喉紅腫亦退,數日而安。
廉按:疫喉痧一證,不外乎風寒溫熱瘟癘之氣而已。其證初起,凜凜惡寒,身熱不甚,並有壯熱而仍兼憎寒者,斯時雖咽痛煩渴,先須解毒透痧為宜,即或宜兼清散,總以散字為重,所謂火鬱則發之也,俾汗暢則邢達,邪達則痧透,痧透則喉爛自止,此即是案用麻杏甘膏湯之原理也。惟麻黃用於喉痧之理由,曹氏心怡闡發最詳。
其《喉痧正的》云:瘟癘之邪,郁之深而發之暴,不能自出於表,以至上竄咽喉。苟非洞開毛竅,何以泄其毒而殺其勢,此開手所以必用麻黃也。用麻黃之法,有獨用者,有炙入豆豉內者(吳人稱過橋麻黃)。凡時令嚴寒,或證起數日,表邪鬱極,當急與解散者,可獨用,分量少只三分,多至五分,不過取其輕揚之性以達毛竅,非若西北正傷寒之需重汗也。
或時令溫暖,邪郁不甚者,可炙入豆豉內用之,分量亦少至三分,用豆豉三四錢,同水炙透,去麻黃,煎服,彷彿仲聖麻沸湯之法,然亦不可拘。若時令雖暖,而表邪甚急者,仍當專用為捷。若在暑月,可用桑白皮監之。或其人素有痰血,或病中曾見衄血者,俱宜兼用桑白皮,此《局方》華蓋散之遺制也。
至於救逆諸法,則有麻黃與白膏同用者,如邪郁數日,已從火化,苔黃口渴者,以麻黃、豆豉、鮮石斛同用,舌尖微絳者尚可用。有與黑膏同用者,如誤治在前,表邪未達,痧透不暢,而舌色絳赤者,麻黃可與豆豉、生地同用。手足瘛瘲者,可參用羚羊角,並有與石膏同用者。
如發於暑月,而復誤治,痧火與暑邪交併,熱甚生風,手足瘛瘲,神識瞀亂,而邢仍未達,舌焦黑口渴者,不得已可試用之。即非署月,但見以上諸證者,亦可參用。活法在人,是在臨證者審體之。其言之詳明如此。奈近世病家,輒畏麻黃、石膏而不敢服。
醫者迎合其意,隨改用薄荷、蟬衣、牛蒡、銀花、連翹、細辛、蘆筍、玉樞丹等,或用蔥白、豆豉、紫背浮萍、青蒿腦、紫草、丹皮、青箬葉、鮮茅根、太乙紫金丹等,皆輕清芳烈之品,仿洄溪治溫疫之法,服之雖亦能發汗透痧,然總不及麻杏甘膏湯之速效。曹氏心怡所謂喉痧一證,歷來鮮善治者,以不敢用麻黃暢發其表也。
丁君在滬行道數十餘年,醫名甚盛,乃敢用數千餘年歷劫不磨之經方,可謂醫林之錚錚者矣。
白話文:
[疫情喉痧案例]
患者是顧先生,十幾歲,居住在上海南市,經營一家水果店。
病症被診斷為疫情喉痧。
病因是透過疫情傳染所得,已患病七天。
症狀包括畏寒發熱且無汗,咽喉腫痛,牙關緊閉,疹子出現但模糊不清,嚴重時甚至會出現說夢話的狀況。
診斷結果顯示,脈象沉悶且頻率快,舌苔薄且膩黃。我認為這是疫情邪氣未能從表面排出,有內陷的徵兆。
治療上,沒有麻黃無法表達病情,沒有石膏無法清除內臟熱氣,於是立即使用了麻杏甘膏湯進行治療。
處方藥物為淨麻黃四分,生石膏四錢(研磨成細粉),光杏仁三錢,生甘草六分。
經過連續服用兩劑後,患者出汗順暢,疹子完全呈現,熱度消退精神清醒,咽喉紅腫也得到緩解,數日後病情穩定。
廉醫師補充說明,疫情喉痧病症,不過是風寒溫熱等病毒的感染。病症初起時,會有寒冷感,身體發熱但不嚴重,有的病人即使高燒仍感覺寒冷,此時即使咽喉疼痛和口渴,首先應以排毒和透疹為主要目標。即使需要清熱散寒,也要以散寒為主,這就是所謂的「火鬱則發」。讓汗液順利排出,邪氣才能被帶出,邪氣一旦被帶出,疹子就能透出,疹子透出後咽喉潰爛自然停止,這就是使用麻杏甘膏湯的原理。
然而,麻黃用於喉痧的緣由,曹心怡醫師解釋得非常詳細。他認為,瘟疫的邪氣深度抑制,爆發猛烈,無法自行從表面排出,導致上竄咽喉。如果不打開毛孔,如何能排除毒素和抑制邪氣,這就是為何開始時必須使用麻黃的原因。
麻黃的使用方法,可以單獨使用,也可以與豆豉一起使用。在寒冷季節,或是病發數日,表邪極度鬱結的情況下,應該迅速使用,用量少至三分,多至五分,主要是利用其輕盈的特性以達毛孔,這並不是像西北地區對抗嚴寒所需的大量汗液。
在溫暖季節,邪氣鬱積不嚴重的情況下,可以與豆豉一起使用,用量同樣少至三分,使用豆豉三四錢,用水煮透,去掉麻黃,煎煮後服用,類似仲聖的麻沸湯方法,但也並非固定不變。如果在夏季,可以加入桑白皮。
對於逆轉病情的方法,有麻黃與白膏一起使用,如邪氣鬱積數日,已轉化為火氣,舌苔黃色口渴,可以使用麻黃、豆豉、新鮮石斛一起使用,舌尖微紅也可使用。也有與黑膏一起使用,如先前治療錯誤,表邪未能排出,疹子未能順利透出,舌色紅赤,可以使用麻黃與豆豉、生地一起使用,若手腳抽搐,可以加入羚羊角。還有與石膏一起使用,如在夏季發生,又誤診,疹子與暑氣交纏,熱度高產生風象,手腳抽搐,神智混亂,而疹子仍未透出,舌頭乾燥黑色口渴,不得不嘗試使用。即使不在夏季,只要出現以上症狀,也可以考慮使用。靈活運用這些方法,就看臨牀醫生如何判斷了。
然而,現在的病人往往害怕麻黃、石膏不敢服用,醫生為了迎合他們,改用薄荷、蟬衣、牛蒡、銀花、連翹、細辛、蘆筍、玉樞丹等,或是蔥白、豆豉、紫背浮萍、青蒿腦、紫草、丹皮、青箬葉、鮮茅根、太乙紫金丹等,這些都是輕清芳香的藥材,模仿洄溪治療溫疫的方法,雖然也能發汗透疹,但總不如麻杏甘膏湯的效果快速。曹心怡醫師認為,喉痧病例,歷來少有善於治療的,主要是因為不敢使用麻黃以促進表層排毒。
丁醫師在上海行醫數十年,醫術名聲極高,他敢於使用數千年來經過考驗的古方,可謂是醫學界的佼佼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