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初集　四時六淫病案 (97)

1. 伏熱痙厥案（內科）

周小農（住無錫）

病者，殷壽根妻，年近而立，住上俞巷。

病名，伏熱痙厥。

原因，先因其夫足蹩，情志抑鬱。繼因感受首夏天時暴熱，引動伏邪，挾素有之肝鬱，一起即痙且厥。至明日，鄉愚以為鬼所祟，先延巫禳，繼請余診。

證候，先發大寒，復厚被二副，熱不外揚，而從內竄，兩手痙動，呻吟煩躁，大叫呼熱，隨即口噤，昏厥不省，已一日夜矣。

診斷，據初病時，脈躁疾異常，茲則肢痙強直，脈右數左伏，口噤，以竹箸抉齒，視苔白，知其氣閉，邪陷厥陰也。

療法，初以臥龍丹吹鼻，不嚏。繼以逼迫瓶射薄荷精，並以大指掐右手背威靈穴，目睜，得嚏七八次，頓覺汗出遍體，蘇來連聲難過，口渴呼飲。再診左脈已起，藥擬清熱解鬱，化痰息風。

處方，泡射干（一錢），廣鬱金（三錢，生打），淡豆豉（三錢），黑山梔（三錢），丹皮（三錢），雙鉤藤（五錢），珍珠母（一兩，生打），石決明（八錢，生打），淡竹茹（二錢），竺黃（錢半），青連翹（三錢），濟銀花（三錢），滁菊花（三錢），九節石菖蒲（七分）

先用茅根一兩、薄荷一錢，化服至寶丹一丸，後服湯藥。

效果，服藥後，神清痙定，惟胸脘窒悶。續與清熱調氣即愈。

康按：伏熱而兼挾外感者，則以新邪引動伏氣為病。若伏熱而兼內傷者，則因內傷而留滯伏熱，不得爽達。治之不得其法，每有因此淹纏，致成壞證者。即如平時有氣鬱之病，則肝氣不暢，絡氣鬱滯，熱邪竄入肝絡，即有胸板脅刺咳逆等證。邪郁不達，久而化火，即蒙冒厥陰，而有昏痙之變。

此案伏熱痙厥，即邪竄厥陰之明證，蓋足厥陰肝脈，上達巔頂，巔頂即神經中樞，伏熱挾肝火刺激神經，故一起即痙且厥。法用逼迫瓶射薄荷精，大指掐右手背威靈穴，卻為開閉醒厥之要訣。方用清熱解鬱，化疾熄風，固屬正治，妙在至寶丹，用異類靈動之品直清神經，故服後神清痙定，速奏膚功。此等內外並治，後學當注意之。

白話文：

病人是殷壽根的妻子，住在上俞巷，年齡接近三十歲。她患的是伏熱痙厥。

病因是起初因為丈夫腳部受傷，她情緒低落，精神受到抑制。之後，由於初夏的酷熱天氣，引發了潛藏的病邪，加上她原本就有的肝氣鬱結，導致突然出現痙攣和昏厥。到了第二天，鄉人以為她是被鬼怪附身，先是請巫師作法驅鬼，接著請我來診治。

病症是她先是感覺極度寒冷，即使蓋著兩牀厚被子，熱度仍無法散出，反而從內部蔓延，雙手開始痙攣，呻吟煩躁，大喊熱，接著口脣緊閉，陷入昏迷，已經持續了一整天一夜。

診斷是根據病發初期，脈搏急促異常，現在則是右手脈搏快速，左手脈搏隱伏，口脣緊閉，我用筷子撬開她的牙齒，發現舌苔呈白色，這表明她氣機閉塞，病邪已深入厥陰肝臟。

治療方式是先使用臥龍丹吹入鼻子，但沒有打噴嚏。接著使用壓力瓶噴射薄荷精，同時用拇指按壓右手背部的威靈穴，她的眼睛睜開了，打了七八次噴嚏，隨即全身出汗，甦醒過來，連聲說不舒服，口渴想喝水。再次診脈，左手脈搏已經恢復，我打算用清熱解鬱、化痰息風的藥物進行治療。

處方是射干（一錢）、廣鬱金（三錢，生打）、淡豆豉（三錢）、黑山梔（三錢）、丹皮（三錢）、雙鉤藤（五錢）、珍珠母（一兩，生打）、石決明（八錢，生打）、淡竹茹（二錢）、竺黃（一錢半）、青連翹（三錢）、濟銀花（三錢）、滁菊花（三錢）、九節石菖蒲（七分）。首先使用茅根（一兩）、薄荷（一錢）煎煮，加入至寶丹一丸服用，然後再服用湯藥。

效果是服用藥物後，神智清醒，痙攣停止，只是胸口有些悶。我繼續給她開清熱調氣的藥，很快就痊癒了。

總結來說，伏熱病如果伴有外感，通常是由新的病邪引發潛藏的病氣。若是伏熱病伴有內傷，則是因為內傷使伏熱病氣滯留在體內，無法順利排出。如果不恰當地治療，往往會導致病情長期纏綿，甚至轉變成更嚴重的疾病。例如，如果平時就有肝氣鬱結的情況，那麼肝氣就不會流暢，網絡氣血就會鬱積，熱邪就會進入肝絡，導致胸痛、咳嗽等症狀。如果鬱積的病邪不能排出，久而久之就會轉化為火，影響到厥陰肝臟，導致昏迷和痙攣。

這個病例中的伏熱痙厥，就是熱邪竄入厥陰肝臟的明確證據。足厥陰肝脈向上延伸到頭頂，頭頂是神經系統的中心。伏熱病氣加上肝火的刺激，使得神經系統受到刺激，因此突然發生痙攣和昏厥。治療上使用壓力瓶噴射薄荷精，以及按壓右手背部的威靈穴，是開啟氣道、清醒神智的重要方法。治療方案採用清熱解鬱、化痰息風的方式，這是正確的治療方法。巧妙之處在於使用至寶丹，這種藥物具有異常的靈活性，可以直接清熱神經，所以服用後神智清醒，痙攣停止，迅速見效。這種內外兼治的方法，值得後學們注意。

2. 熱病殞胎案（婦科〕

嚴繼春（住紹興安昌瑞安橋）

病者，範蔚卿之侄媳陳氏，年三十餘，住范家埭。

病名，熱病殞胎。

原因，仲夏熱自內發，身不甚熱。晉城就產科錢某診視，用四物湯去芎，加子芩、白朮、蘇梗、砂殼、阿膠、杜仲、川斷等出入為方，專以補血安胎。旬日勢已垂危，不克坐船，改延予診。

證候，面紅齒燥，斜目弄舌，神識昏厥，日穢噴人，手足瘛瘲，腹熱如烙，舌伸出口，約有半寸，便秘溺無。

診斷，脈兩寸關洪數，兩尺如無，舌青紫而燥，邊尖鮮紅如殊。予斷之曰：此伏熱盤踞腹中，內蒸殞胎，胎已早腐。欲保胎而胎反不保者，由不知清透伏熱，徒以滋補助其熱，熱遏久灼，則胎自腐也。

療法，宜急下之，或可冀幸。若猶欲保胎，非但胎不可保，即孕婦生命亦可立傾。其家力懇墮胎方，遂以調胃承氣合犀角地黃湯加味。

處方，生川軍（四錢），元明粉（三錢，後入），生赤芍（三錢），毛西參（三錢），黑犀角（五分，磨沖），鮮生地（八錢），粉丹皮（三錢），生甘草（一錢）

先用生淮牛膝一兩、益母草一兩、燈心五分，煎湯代水。

次診，連服兩煎，胎落果已臭爛，形色青紫，而神氣即清，諸症大減，腹熱亦輕，舌紅而青亦退，尺脈已起，余亦小數。當通絡瘀以清餘熱。

次方，益母草（五錢），蘇丹參（三錢），丹皮（三錢），鮮生地（三錢），童便（一杯，沖），真西珀（八分），拌研飛滑石（四錢，包煎），淨楂肉（三錢），鮮茅根（八錢，去皮）

效果，三劑後瘀行胃動，粥食日加。後以生藕肉四兩，紅棗四枚，煎湯代茶，調理旬余而疹。

廉按：咎氏《產寶》謂：「面赤舌青，則其子必死，面青舌赤，則其母必亡，若面舌俱見青色，口角兩邊流涎沫者，則子母二命俱不能保也。」就余所驗，亦不盡然。此案熱病系實邪，誤補則助熱殞胎，必然之勢。所云急下，或可冀幸，語亦園活。往往所見胎下之後，母命隨之而殞者亦甚多。

必腐胎下後，熱退神清，別無變症，方可許入坦途。雖然，凡一應殤胎。子死腹中者，須當急下，勿使上奔心胸，然必驗其舌青面赤，肚腹脹大，腹冷如冰，口中有穢氣出者，方可議下。然猶必審其人之虛實寒熱，或宜寒下，或宜溫下，或宜峻下，或宜輕下，隨其宜而施之，方免貽誤。

白話文：

病人是範蔚卿的侄媳陳氏，年齡大約三十歲，居住在范家埭。

病症是因熱病導致流產。

病因是在仲夏時節，體內熱氣自行發作，身體並未非常熱。她找晉城的產科醫生錢某看診，錢某使用了四物湯去掉芎，再加入子芩、白朮、蘇梗、砂殼、阿膠、杜仲、川斷等藥調配，主要以補血安胎爲主。然而，十天後病情已經危急，她無法坐船，於是轉而找我診斷。

症狀表現爲臉紅齒燥，斜眼看人，玩弄舌頭，意識模糊，排泄物噴射，手足抽搐，腹部熱得像烙鐵，舌頭伸出嘴外約有半寸，便祕且無尿。

診斷結果爲兩寸關的脈象洪數，兩尺的脈象幾乎消失，舌頭青紫且乾燥，邊緣和尖端鮮紅如血。我判斷：這是潛藏的熱氣盤踞在腹中，內部蒸煮導致流產，胎兒早已腐爛。想要保住胎兒卻反而保不住，原因是不知道要清除體內的熱氣，只一味的滋補，反而助漲熱氣，熱氣長時間的燒灼，導致胎兒自然腐爛。

治療方法是應該立即下藥，或許還有希望。如果還想保住胎兒，不僅胎兒保不住，孕婦的生命也可能瞬間喪失。家屬懇求墮胎的處方，於是我開出了調胃承氣合犀角地黃湯加味的藥方。

處方內容爲：生川軍（四錢）、元明粉（三錢，後入）、生赤芍（三錢）、毛西參（三錢）、黑犀角（五分，磨衝）、鮮生地（八錢）、粉丹皮（三錢）、生甘草（一錢）。

首先用生淮牛膝一兩、益母草一兩、燈心五分，煎湯代水。

第二次看診時，連續服用了兩劑藥，胎兒落下確實已臭爛，顏色青紫，但她精神狀態立即清晰，各種症狀大大減輕，腹部熱度也降低，舌紅且青色褪去，尺脈已起，餘脈也變得微弱。此時應通絡瘀以清除餘熱。

第二次的處方爲：益母草（五錢）、蘇丹參（三錢）、丹皮（三錢）、鮮生地（三錢）、童便（一杯，衝）、真西珀（八分）、拌研飛滑石（四錢，包煎）、淨楂肉（三錢）、鮮茅根（八錢，去皮）。

服藥三劑後，瘀血排出，胃部活動，粥食日漸增加。之後以生藕肉四兩，紅棗四枚，煎湯代茶，調理十餘天后病情穩定。

廉按：咎氏《產寶》說：“如果面色赤紅，舌青，那麼孩子一定死亡；如果面色青，舌赤，那麼母親一定死亡；如果面色和舌都青色，口角兩邊流涎沫，那麼母親和孩子兩條生命都無法保住。”根據我的經驗，這並不完全正確。這個病例是因爲實邪引發的熱病，如果誤補只會助熱導致流產，這是必然的結果。所謂的“急下”，或許還有希望，這個說法也是圓融的。我常常看到胎兒掉落後，母親的生命也隨之逝去的情況非常多。

只有當腐爛的胎兒排出後，熱度退去，精神清晰，沒有其他病變，才能允許進入正常恢復階段。儘管如此，所有流產的病例，如果孩子死在腹中，必須立即下藥，不要讓其上衝心胸。然而，必須觀察舌青面赤，肚子脹大，腹部冰冷，口中散發惡臭，纔可考慮下藥。但仍然必須審視病人的虛實寒熱，或宜寒下，或宜溫下，或宜猛下，或宜輕下，依據具體情況來施治，才能避免延誤病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