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驗大成》~ 中風章 (6)

1. 中風章

河間云：平時將息失宜，腎水虛衰，心火亢極。巧顯此症。夜間陰盛，邪乃暫息；日中陽盛，逐遊行五臟而無寧時也。仍用前方減人參之半，自後日間，或但悲聯，或但罵詈，恐懼，人事時省時昧。飲食與之，盡食方止，不與亦不索，大小便通。至半月後，而譫語不作。用調養氣血之劑，至百劑而始愈。

按：腎水衰極，火無所制，而遊並五臟。五更，腎水用事，火併而作恐懼狀；清晨，肝木用事，火併而作悲泣狀也。

一人年未五旬，患中風，耳聾鼻塞，二便不通四肢不逐而厥，語言不出，一有所言即說已故之人，本家先灌牛黃將一錢矣。因延予未至。眾醫謂病家曰：「《經》云：脫陽者見鬼，脫陰者目盲。今口說亡人，目無所見，是見鬼與目盲也。又潔古曰：中腑者著四肢，中臟者滯九竅。

今手足不遂，上下秘塞，是腑臟兼中也。且六脈弦數無倫，《脈訣》云：中風之脈浮遲吉。急實大數三魂孤。脈症俱危。」病家急求用藥，同議人參五錢、熟地、附子、肉桂各二錢半。未服而予至，診脈後，備述諸醫之言，予曰：「尊公之脈急數，誠中風所忌，然中按猶覺和緩，是尚有胃氣，非真臟脈也，恐未必即是危症。但所畏者，兩尺重按覺空耳。

」予出，謂眾醫曰：「諸公所處之方，誠治本之法，但當上下秘塞之時，補劑恐不能奏效，愚意先通二便，使濁陰降，則清陽上升，而後徐徐議補。《內經》謂：病發而不足，本而標之。先治其標，後治其本。」眾醫曰：「病勢如此，恐不可迂緩。」予以此症搖頭上竄等惡候尚未見，即遲一、二日未死，俟他藥不效而圖之，末晚也。

因不與固爭，即辭歸。是夜連灌數劑，俱停積在胸膈間，揉之作聲，略無下腹之意，復來促予診視，舉家泣拜。予診之，脈仍如前，即於袖中出家制神佑丸數十顆，扶開其口納之，令灌以淡薑湯。若此藥下咽，便有治法矣。進薑湯將二鍾，藥便吞下，即灸百會穴，欲使陽氣上升；又灸關元穴，不使陽氣下陷。

灸之一、二壯，目即能開，眉頻蹙，予問其痛否？即能點頭，予謂之曰：「忍至七壯，公可生矣。」亦點頭。灸將畢，腹中如雷鳴，予問欲便否？亦點頭。即扶起至便桶，大小便俱通，且垢穢極多，起至床，因有久陰忽霽之意，言曰：「吾腹中已爽塊矣。」少頃，又瀉一行，予令急以前藥倍人參煎候。

及又欲便，予令即在床中便之，覺有暈意，以藥徐徐灌之，少頃亦蘇。自此二目，人事漸省，第手足振撣，左半體不遂，於大補氣血中，稍佐以卻風順氣消瘦之劑，如秦艽、全蠍、殭蠶、烏藥、星、半之類，出人加減，調治年餘而愈。此症初起，氣血不足為本，九竅秘塞為標。

白話文：

中風章

河間先生說：平時生活起居不規律，導致腎水虧虛，心火亢盛，於是巧合地出現了中風症狀。夜晚陰氣盛，邪氣暫時平息；白天陽氣盛，邪氣就四處遊走侵犯五臟，沒有片刻安寧。仍然沿用之前的方子，只是將人參的劑量減半。此後白天，病人有時悲傷哭泣，有時辱罵他人，還伴有恐懼，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。給他食物，他會吃飽才停，不給也不主動索要，大小便都正常。大約半個月後，譫語的情況不再出現。於是改用調養氣血的藥方，服用了一百劑藥才痊癒。

按：腎水極度衰竭，心火失去約束，便四處流竄侵犯五臟。五更天，腎水當令，心火與之抗爭，便表現出恐懼的樣子；清晨，肝木當令，心火與之抗爭，便表現出悲傷哭泣的樣子。

曾經有一位不到五十歲的人患了中風，出現耳聾鼻塞、大小便不通、四肢厥冷無力、不能說話等症狀，說話時還提到已經去世的人。家人最初曾灌服牛黃一錢，但病情沒有好轉，才請我診治。其他醫生對家屬說：「《內經》說：陽氣脫落的人會看見鬼，陰氣脫落的人會失明。現在病人說話提到死人，眼睛卻沒有看見什麼東西，這不就是看見鬼和失明嗎？潔古先生也說：中腑則影響四肢，中臟則阻塞九竅。

現在病人手腳行動不便，大小便不通，這說明腑臟都受了影響。而且脈象弦數紊亂，《脈訣》說：中風的脈象浮遲才是吉利，脈象急促有力數目多則三魂孤獨，現在脈症都危急。」家屬十分著急，想馬上用藥，大家商量著用人參五錢、熟地、附子、肉桂各二錢半。還沒服用藥物我就到了，診脈後，我把其他醫生說的話都告訴了病人，我說：「您老的脈象急數，確實是中風的忌諱，但是按壓脈搏還能感覺到和緩，說明還有胃氣，不是真正的臟腑脈象，恐怕未必是危急症狀。但是值得擔憂的是，兩尺脈按壓下去感覺空虛。」

我出來後，對其他醫生說：「各位開的方子，確實是治本的方法，但是現在病人大小便不通，補益的藥物恐怕不能奏效，我的想法是先通利二便，讓濁陰下降，則清陽上升，然後再慢慢考慮補益。《內經》說：疾病發作而不足，應治本兼治標，先治標後治本。」其他醫生說：「病情如此危急，恐怕不能拖延。」我說此症搖頭、上竄等惡劣徵兆還沒出現，就算延遲一兩天不死，等其他藥物無效再用我的方法也不晚。

由於他們不與我爭辯，我就告辭回家了。當天晚上連灌幾劑藥，藥物都停留在胸膈之間，按揉時還能聽到聲音，一點也沒有到達下腹的跡象，家屬又來催我診治，全家哭著向我下拜。我診脈，脈象還是和先前一樣，於是從袖中拿出家裡製作的神佑丸幾十顆，扶起病人，把藥丸送入口中，並讓他喝淡薑湯送服。藥丸下咽後，就可以採取下一步治療了。灌了大約兩碗薑湯，藥丸才吞下去，我立刻灸百會穴，目的是使陽氣上升；又灸關元穴，避免陽氣下陷。

灸了一兩壯，病人的眼睛就能睜開了，眉毛也頻頻皺起，我問他痛不痛？他能點頭，我對他說：「忍到七壯，你就能活了。」他也點頭。灸完後，肚子裡像雷鳴一樣響，我問他要不要大便？他也點頭。於是扶他到便桶旁，大小便都通了，而且污穢很多，把他扶回床上，他感到像是久陰忽霽，說道：「我肚子裡已經舒暢了。」一會兒，他又瀉了一次，我讓他服用先前藥方，人參的劑量加倍煎服。

他又想大便，我讓他就在床上便，他覺得有些暈，我就慢慢地灌藥，一會兒就好了。從此以後，他的視力恢復，神志也漸漸清醒，只是手腳仍然震顫，左半身不遂，於是在大補氣血的藥方中，稍微加入一些祛風順氣、消腫的藥物，比如秦艽、全蠍、殭蠶、烏藥、川芎、半夏之類，根據病情增減藥量，經過一年多的調治才痊癒。這個病例，初起時氣血不足是本，九竅阻塞是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