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驗大成》~ 傷寒章 (1)

1. 奪食

一木匠米某之子，初患外感，服藥以解，他醫為病屬陰分，已在死法中，禁其飲食。至七日後，召予診治，神思困頓，四肢怠惰，予診六脈和平，胸腹按之不堅，急問曰：汝飢否？病者不能言，但默默點頭而已。予曰：身無病者，病在奪食而已。仲景日，人病脈不病，名日內虛，以無穀氣，神雖困無苦。

白話文：

一位名叫米某的木匠的兒子患了風寒，吃了藥後病情有所好轉。但另一位醫生認為他的病屬於陰虛，已經到了瀕死的階段，所以禁止他飲食。

七天後，米某的兒子找我診治，他神情睏倦，四肢無力。我診脈後發現他的脈象平和，胸腹部按壓起來也不硬。我急忙問他：「你餓不餓？」

病人沒能說話，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。我說：「你的身體沒有病，只是因為沒有進食才導致的這樣。」

《傷寒論》上說：「人有病時脈象正常，就叫做內虛，是因為沒有了穀氣，精神雖然睏倦但沒有痛苦。」

人以胃氣為本，五臟六腑皆稟受於胃。《靈樞》經云：「谷不入半日則氣衰，一日則氣少矣。」故平人不食飲七日而死，水穀津氣、津液皆盡故也。今病氣已除，穀氣不進，胃失所養，五臟六腑俱無所稟，故沉困怠惰。若不急進糜粥，飢殺此子矣。命以粥漿，慢慢飲之，仍進白朮湯以扶胃氣，五日而痊。

白話文：

人體以胃氣為根本，五臟六腑都仰賴胃氣的滋養。《靈樞》經中說：「如果不吃東西半天，氣就會衰弱，一天就會氣力不足。」所以普通人如果不吃不喝，七天之後就會死亡，因為體內的津液和營養物質都會耗盡。如今病人的病氣已經痊癒，但是還沒有進食，胃部失去滋養，五臟六腑都得不到滋養，所以才會感到疲倦乏力。如果不趕緊進食稀粥，恐怕這孩子會被餓死。用粥漿餵養他，慢慢地喝，同時服用白朮湯來滋養胃氣，五天後就會恢復健康。

2. 傷寒不治症

一友因心事不快，遂冒風寒，用發散等劑，身熱略成，進腐漿一杯。見疹子無數。一醫加升、柴、黃芩、乾葛、甘、梗之類，大汗連出，三日不止，頭上尤甚，胸前煩悶，頗有發狂之意，叫號不止。至十五日，余至，診得六脈時而散大，時而細小，時而雀啄，此不治之脈也。雖大進人參，脈略起現，究竟不治而亡。

白話文：

一位朋友因為心情不好，結果受了風寒，吃了發散等藥劑，身體稍微發熱，喝了一杯豆漿後，身上出現無數的疹子。一位醫生加重了升麻、柴胡、黃芩、乾葛、甘草、桔梗等藥物的劑量，導致病人大汗不止，連續三天，頭上出汗尤其嚴重，胸前悶煩，接近發狂的狀態，不斷叫喊。到了第十五天，我去診斷，發現他的六脈時而散亂有餘，時而細小不足，時而像鳥啄一樣，這是無法治好的脈象。雖然大量服用人參，脈象略有好轉，但最終仍不治身亡。

3. 因寒下早胸前痞悶叫號不止

一女年已十九，偶遇風寒，服發散之劑，已而全愈，飲食太過，繼而食復，嘔吐不休，勺水不迸，遂發疹痧，且有斑色，唇紅口渴。胸前痛楚，寒逆不舒，連聲叫號，莫可名狀。向胸前按之，痛不可當，此下之太早，已成結胸症。予用黃連五分、瓜蔞一個、橘紅一錢、藿香一錢、枳殼一錢、桔梗一錢、半夏八分，服下嘔止而胸暢矣。

白話文：

有一個十九歲的女子，偶然受了風寒，服用發散藥物治療痊癒後，飲食過度，導致病情復發，出現嘔吐不止的症狀，連一口水都進不去，接著發出疹子，且有斑點的顏色，嘴脣紅潤，口渴。胸前疼痛難忍，畏寒不適，不停地叫喊，無法形容。用手按壓胸前，疼痛劇烈，這是在服藥過早的時候，已經形成結胸症。我用黃連五分、瓜蔞一個、橘紅一錢、藿香一錢、枳殼一錢、桔梗一錢、半夏八分，服下後嘔吐停止，胸部通暢。

4. 熱症不服石膏湯必要發斑

一人患寒熱，面赤頭痛、齒痛，余診其脈洪而數，此熱症無疑。法當用白虎湯，大劑取效，每劑用石膏一兩，投一劑而頭及齒俱不痛，寒熱亦除。餘日：仍用前劑一服而可，不然，定要發斑矣。主人謀之專科者，曰：如此重劑，豈能再用？逆不我相信，不來召余診視。至二日後，果發斑，十二日不解，解後身熱如灼，余進柴芩湯，一劑而熱退，後參朮調理而痊。

白話文：

一人患上發冷發熱的疾病，面紅頭痛、牙齒疼痛。我診斷他的脈象洪大而急促，這顯然是熱症。應當使用白虎湯，大劑量服用以收效。每劑使用石膏一兩。服用一劑後，頭部和牙齒就不再疼痛，發冷發熱的症狀也消除了。過幾天：仍然服用前面的藥方一次就能治癒。如果不然，肯定會長出斑疹。主人家與專科醫生商量，專科醫生說：這麼重的藥劑，怎麼能再用？主人不相信我，不再請我去診視。到了兩天後，果然長出了斑疹，十二天後才消退。消退後全身發熱就像被灼燒一樣。我用柴芩湯治療，一劑後熱退了。後來服用人參和朮調理身體，才痊癒。

5. 傷寒實症似虛

一友患傷寒，過經不解，召余診，人迎脈浮而緩，其外症惡寒畏風，雖重裘不解，烈火不除，以綿蒙其首而兩耳數天。面赤舌黑，先自曾以丸藥下之，余曰：此表症來解，先攻其里，表症仍在。須桂枝解之。主人搖首咋舌，畏不敢用，服以羌活、柴胡等藥發汗，開後亦不解，反大溲溏泄，小便黃赤，醫用清利之劑，症益甚，七日後召余診。脈候同前。

白話文：

一位朋友患上傷寒，症狀持續不斷，於是請我診治。我發現他的人迎脈浮而緩，外在症狀有惡寒怕風，即使穿著厚重的皮衣也無法緩解，烈火也無法消除，頭上用棉被蒙著，兩耳卻非常熱。他的臉色發紅，舌頭發黑，之前曾自行服用丸藥來瀉下。我說：「這應該是外在症狀正在緩解，但之前先治療了裡面的症狀，外在症狀仍然存在。需要用桂枝湯來解決。」主人搖頭咋舌，害怕不敢服用，轉而服用羌活、柴胡等藥物來發汗。發汗後症狀依然沒有緩解，反而出現大便溏瀉、小便黃赤的現象。醫生使用清利藥物，但症狀反而加重。七天後，他又請我診治，脈象和之前相同。

予曰：是病非桂枝湯不效。病者故諾。矛急處劑，病者執藥下咽，曰：生死在此一匕乎。先飲三分之一，覺胸次開豁，再飲其一，則背上一脂大有火洛。其熱漸及兩脅，則曰：「誠仙丹也。」覆杯盡劑則欲睡，睡醒耳內癢極，轟然作聲，若還以耳者，而病從此漸減矣。初病時，因醫為虛症，曾用補中益氣湯加鹿角膠，使外邪閉固不出，食後睡臥不安者甘有七日，病者是此畏用人參。矛曰：此誠因噎廢食也。

曏者外邪未解，固不可用，今病久氣耗，非參、耆何以復之？

白話文：

我說：「這個病非桂枝湯不可治癒。」病人立刻同意。毛遂匆匆配好了藥方，病人接過藥喝下，說：「生死就在這一湯匙了。」先喝了三分之一，感覺胸中舒暢，再喝下一半，感覺背上有一團熱火似的東西。熱氣逐漸擴散到兩脅，他就說：「真是仙丹啊！」把藥喝完，就想睡覺。醒來後耳裡奇癢無比，轟然作響，好像有東西要衝破耳膜，從此以後病情逐漸減輕。一開始生病時，因為醫生誤診為虛症，曾經服用補中益氣湯加鹿角膠，使外邪閉塞不出，飯後睡臥都不安穩，已持續七天，病人因此害怕服用人參。毛遂說：「這的確是因為噎證而廢棄飲食。」

6. 傷寒外邪居胃異常飢餓極易誤人

一人冒風寒，身體發熱三、四日，邀余診視，脈甚洪大而有力，余曰：此屬陽症也，不久當愈，但粒米不可下咽。戒之者至再至三。不意余蹤未旋，覺胸前大餓，索食不已，值不曉事館童，私與米粥二匝，未及半夜，譫語曉曉，人事不省，而昏沉舌橋，且有白苔，更多芒刺，兩臉甚紅，口不能道隻字者二日矣。

白話文：

有一個人受了風寒，身體發熱持續了三、四天，請我看診。他的脈象很強勁有力，我說：「這是屬於陽盛的症狀，不久就會痊癒，但不能吞下任何一粒米飯。」我再三告誡他。沒想到我剛離開沒多久，他就覺得胸口很餓，一直要求食物。剛好遇到不懂事的書僮，私自給了他兩碗米粥。結果還沒到半夜，他就開始說胡話，意識不清，昏迷不醒，而且舌頭發紅發腫，上面還有白色的苔蘚和尖銳的刺，兩頰非常紅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，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兩天。

按其六脈沉伏不見，余進以柴胡、黃芩、厚朴、山楂、麥芽、防風、枳殼、知母，一、二劑而始至，口亦能言，始有生機，調理二月而痊可。

白話文：

根據病人六脈沉伏不明顯，我使用柴胡、黃芩、厚朴、山楂、麥芽、防風、枳殼、知母等藥物。經過一、兩劑藥，病人的脈象開始浮現，也能夠說話，顯示出生命跡象。調理了兩個月，病人康復了。

7. 食復

一鄉人姓嚴，余不知其號，但其族嚴瑞之，患熱症，時值六、七月光景，身體壯熱，不覺飢餓，異常作渴，數日不解。邀余診之，急令其下，發躁發熱，仍前不減，進黃連、知母等劑而痊。其嚴姓之人，即居瑞之後，患熱症，亦邀余治。予至，見其面色甚不好看，胸前按之痛極，口不能言，但一氣出入而已，身後事盡備。

白話文：

有個姓嚴的鄉民，他的姓名我就不清楚了，只知道他是嚴瑞之的親戚。當時是六月、七月天氣，他得了熱症，身體發燒，不覺得餓，但特別口渴，幾天都不退燒。他請我去診斷，立刻讓他瀉藥，結果他發作更厲害，發熱更嚴重，狀況沒有好轉。我用黃連、知母等藥方治療，他才痊癒。後來，嚴瑞之的後人又得了熱症，也請我去治療。我到那裡，發現他的臉色非常難看，用手按壓胸口時疼痛異常，他無法說話，只能出氣而已。後面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。

但診其脈，未為無救者，細詢其妻致病狼狽之由，如二日前進食大飲之故。急令煎大柴胡湯，起口而入之，一劑而口開，再劑而熱退，三劑蹶然而起矣。

白話文：

不過診斷他的脈象，並不認為他無法救治。仔細詢問他妻子關於他病發的混亂過程，才知道是兩天前大吃大喝所致。立即命令煎煮大柴胡湯，病人喝下去之後，一劑藥下去，嘴巴就張開了；第二劑藥下去，熱度就退了；第三劑藥下去，他就突然康復了。

一人向尚齊力，初夏患熱症，去血幾盂，舉家驚惶。殊不知此蓄血傷寒也，去則生，而凝則死，遂用清熱涼血之劑，得而痊可。但乃兄愛惜過當，米飲不令入口者二十餘日矣。予至，診之六脈，神氣淹淹待斃。此非邪氣不盡，乃元神萎頓之極。速令進米飲，覺甘甜滿口，遂漸旺，明知過與不及，往往有之，為醫者不可不知。

白話文：

有一個人找尚齊力求診，他在初夏患上了熱症。放血好幾碗，全家人都嚇壞了。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是熱症蓄血，放血能救活他，如果不放血，血凝固就會致死。於是我用清熱涼血的藥方，他服用了後就痊癒了。但是他的哥哥太過疼愛他，二十多天都不讓他喝米湯。等我到了診斷他的脈象，發現他的神氣奄奄，就要不行了。這並不是邪氣沒有去除乾淨，而是他的精神已經極度萎靡。我趕緊讓他喝米湯，他覺得米湯甘甜可口，於是便慢慢地恢復了元氣。我知道過猶不及，往往是這樣。做醫生的不能不知道這個道理。

一人始於感外邪及內傷飲食，雖能痊可，但病後脈微如毛。傷寒有此脈是自內虛症，所以每交日晡寒熱，交於時便覺清爽，為可驗。《經》云：發於午前者為實熱症，交中即作是為內虛。且或寒或熱，有時前後，益見虛象，如按之細小無力，總有外邪，亦當議補。若脈大而鼓指，亦屬大虛，但按之有力無力分虛實耳。

白話文：

一個人最初由外在邪氣或內傷飲食引起疾病，即使痊癒了，但病後脈象細微如髮絲般。如果傷寒時出現這種脈象，說明是身體內部虛弱所致，所以每到傍晚便會出現寒熱交替的症狀。到了規定的時間，患者就會感到神清氣爽，這可以作為驗證的依據。《傷寒論》中說，如果在午前發病，屬於實熱證；如果在傍晚時發作，則屬於內虛證。此外，如果患者時而感到寒冷，時而感到發熱，而且有時先出現寒冷，有時先出現發熱，更能說明虛弱的現象。如果按脈的時候感覺脈象細小而無力，說明同時存在外邪，也應該考慮補益。如果脈象大而有力，也屬於虛弱的表現，但按脈時是否有力，可以區分虛實的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