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愚

《余無言醫案》~ 熱病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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熱病 (3)

1. 熱病發癍疹證

夏令熱病五日,發生癍疹,大小相雜,色紅帶紫,高熱不退,自汗,心煩不安,口乾作渴,欲得冷飲,舌絳而乾,白睛發紅,六脈洪大而數。廠醫治之無效。余令先以西瓜汁飲之,次投以白虎人參湯,加葛、地、斛、梔。一劑而熱退躁止,癍疹色淡。詢其大便未解,心下鬱鬱微煩。再以竹葉石膏湯調胃承氣湯,便解熱清而獲愈。

曹家渡之三官堂橋北中華織造廠,有俞某者,為該廠廚房主持之工友。於1952年夏末,患生熱病。中醫謂溫病之發,在夏至以後,立秋以前者為熱病,蓋以時令分也。初覺微有惡寒,旋即體溫上升,而不再惡寒。數小時後,即高至四十度以上,頭痛肢酸。嘗經廠醫治之無效。

次日則口乾作渴,覺內熱如焚。第三日,則更增煩躁,反復不安。第四日,則身發癍疹,大小相雜,懊(忄農)更甚。雖經醫連用青黴素及氯黴素治療,然病仍日增不已。至第五日,其廠中有工友某偶在裕昌窯貨店購物,談及此證,云將改送醫院。裕昌店主告之曰:「此必傷寒病也,非延余醫師治療不能速效,且必有把握也。

」某工友回廠,取得俞姓工友及廠中同意,來延余診。

當余步入廠中,經過診療室前時,內有白衣使者四五人,見余人內,目逆而送之。余既登樓,至病者之室,見病者臥於床上,赤膊短褲,反復不安,見余入內,則強自鎮靜。

診其左脈,則以右手撫胸,診其右脈,則以左手撫胸,其心煩可知。而脈則洪大而數,舌則乾燥而絳,目則白睛發紅,赤絲繚繞,膚則癍疹相雜,色紅而紫。並詢知口渴不休,欲得冷飲,其表裏之熱可知。

余令先購一大西瓜,取汁與之。乃為之處方,以白虎人參湯為主,加葛根、生地、石斛、山梔。令如法煎服一帖。並告病者以無礙,安心服藥可也。迨一服之後,病去六分。

次日複診,見其向之高熱已減,煩躁已安,周身之疹色漸淡,而不似前此之紫紅矣,診其兩脈亦漸平。惟病者自訴,覺心下尚鬱鬱微煩。詢其大便有幾日未解,答云:已四日不解矣。再察其舌,則中尖及邊沿之絳色,已較轉淡,惟根部薄膩,而帶燥黃。乃改以竹葉石膏湯合調胃承氣湯

盡大劑白虎之後,有改用竹葉石膏之可能,在清涼之中,有兼用微利之必要,故以此兩方合用之耳。

服藥之後,大便果解,而諸證悉除,舌根黃色退清,而思食矣。

三診之時,囑以竹葉、石膏、薏仁三味,煎湯當茶,飲之三日。另以香砂六君子加神麯、麥芽,以益氣和胃焉。

白虎人參湯加葛地斛梔方

西黨參四錢,生石膏四兩,肥知母六錢,粉葛根五錢,鮮生地六錢,鮮石斛,生山梔各三錢,炙甘草二錢,五分炒粳米一兩

竹葉石膏湯合調胃承氣湯方

鮮竹葉一兩,生石膏二兩,麥門冬(去心)四錢,潞黨參三錢,錦紋軍二錢,元明粉二錢,(分沖),炙甘草二錢,炒粳米五錢

2. 小兒熱病劇嘔證

小兒4齡,患生熱病。煩躁反復,時時嘔吐,藥不下嚥,熱勢頗高,周身無汗,肌膚炙手,目赤口乾,唇焦齒垢,口氣噴人,脘口拒按而痛,大便不通,手足微厥,醫易六七而無效。因令臥於濕地一宵,嘔吐即止,身有微汗。更以承氣增液法加葛根黃芩石膏主之。

上海順昌路蔡生南君之幼兒,才4歲,庶出,愛之愈恒。素喜雜食,家長不之節也。忽於四月底患生熱病,時已在夏至後矣。故中醫學說不稱溫病,而稱熱病也。

一日。有友人馬順康介余往診。甫登樓,即見其家人,皆淚流滿面。余見床上病兒,片刻難安,煩躁反復,時時嘔吐,雖少飲開水亦吐,額上有汗,而頸下全身皆無汗,捫之膚乾炙手,目赤口乾,唇焦齒垢,口氣噴人,按其脘口作痛,手足反現微厥。

聞其時日,曰「才四日耳。」問其大便,曰「四日未解也。」問前醫與服之藥,情形如何,曰「點水已不能下,少飲水且嘔吐不止,何況於藥。」問西藥服過否,曰:診過中西醫六七人之多,藥不能下,故均不效耳。余沉思有頃,即問蔡君曰,「汝夫婦尚要此孩否。」蔡君垂涕泣曰:「吾兒焉得不要,先生是何言耶。

」余曰:「汝若不要汝兒,則吾有一法試之;汝必要汝兒,則吾絲毫無法矣」。蔡曰:「先生出此奇言,有何意耶?」余曰:「令郎之病,以劇嘔不止,而藥不下嚥,若嘔止則有辦法矣。今有一法,恐君不肯照行耳。然而不用余言,則斷然危矣。」蔡君問何法。余曰:「汝果不要汝兒,可將伊置之地上,以泥土地為佳。

但上海無泥土地,可將水泥之地上,以水沖之使潔。再以大毛巾濡濕,置水泥地上。將汝子抱置其上,任其反復,使過一夜。至明晨再看其情形如何也,然恐汝心不舍耳。」蔡曰:「此何意耶。」余曰:「此時病急,不是講醫理之時,信否隨汝也。」

有頃,蔡忽呼僕曰:「來來,如余先生言,速為辦來。」於是僕人將灶間內水泥地洗刷一清,再將大毛巾濡濕,置於其上。蔡即抱兒仰臥之,初尚反復身體,一刻鐘後,已煩躁漸減矣。余去後,即不知其情況如何。

次日上午九時,又延余去。蔡即歡然告余,謂「睡至夜間十時後,即不再嘔吐,身有微汗,熱亦漸退而安眠,直至此時,神識大清,尚得無礙否。」余視危機已去,脈象已較平,乃處增液承氣加葛根、黃芩、生石膏以治之。大便解後,奇臭難當,復得微汗。再劑減量與服,大便續下數次。表裏熱清,而病遂霍然。

他日蔡君問余曰:「先生之治,曾救小兒之命。然其醫理。可得聞矣。」余曰:「今可告君矣,夫炭置爐中,燃之片時,則成灰矣。若將已燃之炭,置於潮濕土地上,片時即熄,而炭則依然為炭也。何哉?蓋地上潮濕之水氣,被炭吸收,而炭中之火氣,又被濕地吸收,水火之氣,成交換作用,故火熄矣。令郎之症,亦猶是也。

溫熱內傳,與胃家實合而為病。中脘不通,胃氣為逆,因嘔吐不止。熱與實不去其一,則嘔吐不止也。然藥已不下,其將聽其死耶。故不得已用此一法。斷為熱實之證,故敢臥之於冷濕地也。果然一臥而熱退,熱退而嘔止。再用承氣湯奪其早成之實,合增液法,救其將竭之陰,故之效耳。

君如要此愛兒,不肯棄置於濕地,則必不可救矣。」蔡君驚駭嘆服。一時傳為奇治云。

增液承氣湯加葛根、黃芩、石膏方

潤元參二錢,大麥冬(去心)二錢,細生地三錢,錦紋軍一錢五分,元明粉,粉葛根各二錢,生黃芩一錢五分,生石膏六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