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余無言醫案》~ 奔豚 (2)
奔豚 (2)
1. 婦人產後奔豚證
余於奔豚一證，往昔曾治癒數人。均用桂枝湯加肉桂，藥到病除，如響斯應，此得於庭訓乃如是。然未敢以加桂枝一法，而以病家為試驗品也。抗戰前一年，余任中國醫學院教授時，曾與同道爭論此點，乃欲一窮其究竟。適有趙姓婦，年四十餘，以產後三日，即勞作於菜圃中。
時或坐於土地之上，體虛受寒，始則陣陣腹痛，繼則氣由少腹上衝。群醫以為惡露未盡，多用行瘀散結之品，不效。其痛益劇，發則其氣暴起，由臍下直上衝心。粗如小臂，硬如木棒，病者則咬牙閉目，氣息俱停，手足發冷。如此約四五分鐘，腹中積氣四散，氣息復舊，神情漸安。
一日夜中，要發七八次至十餘次不等。延已一星期之久，始延余診。
余決為奔豚證，因欲試驗加桂枝一法，是否有此能力，乃用桂枝六錢、芍藥四錢，他藥准此比例。與服一劑，不效。再劑，亦不效。而病者則痛更加劇，體更憊甚，米飲且亦不進，余思不能再以病者為試驗品矣。乃將桂枝減為四錢，與芍藥等量，加頂上肉桂五分，囑令將肉桂另行燉沖與服。
迨一服之後，其痛大減，脘腹之積氣四散，時時暖氣，或行濁氣。繼服二劑，其病若失。
余經此試驗，適足證明桂枝無此能力。讀者之疑，可以決矣。蓋桂枝氣味俱薄，散表之力為專。肉桂氣味俱厚，溫裏之力為大。今用桂枝以代肉桂，何濟於事乎。
桂枝加桂枝湯方
桂枝六錢，芍藥四錢，炙甘草三錢，生薑二錢，紅棗十枚。
按：桂枝湯原方，桂枝與芍藥其量相等。此用芍藥四錢。桂枝六錢，超出之二錢，即為加重之量。連服二劑，毫無效果。
桂枝加肉桂湯方
桂枝四錢，芍藥四錢，炙甘草三錢
上肉桂五分生薑二錢，紅棗十枚。
按：此方一服之後，其痛大減，衝氣漸平。繼服二劑，獲得痊癒。
白話文：
婦人產後奔豚證
我過去曾治癒幾位患有奔豚症的病人，都是用桂枝湯加肉桂，藥到病除，效果非常顯著，這是家傳的治療方法。但我不太敢直接拿病人做實驗，來驗證單獨使用桂枝湯的效果。抗戰前一年，我在中國醫學院任教時，曾與同行就此爭論過，希望能徹底研究清楚。
當時有一位四十多歲的趙姓婦女，產後三天便在菜園裡勞作，經常坐在地上，受寒體虛。一開始是陣陣腹痛，接著氣體從下腹部往上衝。許多醫生都認為是惡露未盡，開了一些行瘀散結的藥，都沒效果。她的疼痛越來越劇烈，發作時氣體會突然從肚臍下直衝胸口，粗如小臂，硬如木棒，病人會咬牙閉目，呼吸停止，手腳冰冷。這種情況會持續四五分鐘，然後腹中積氣散去，呼吸恢復正常，神情也漸漸平靜。
一天一夜要發作七八次甚至十幾次，持續了一個星期才來找我診治。
我判斷這是奔豚症，想試驗一下單用加桂枝的方子是否有效果，於是用了桂枝六錢、芍藥四錢，其他藥材按此比例配製。服用一劑無效，再服一劑仍然無效，病人的疼痛反而加劇，身體更加虛弱，連米湯都不想喝了。我認為不能再拿病人做實驗了。於是將桂枝減為四錢，與芍藥等量，另加肉桂五分，讓她單獨燉煮肉桂服用。
服用一劑後，疼痛明顯減輕，腹部積氣也散了，時感溫暖，並排出濁氣。再服用兩劑，病就好了。
這次實驗充分證明單用桂枝湯治療奔豚症是無效的。讀者們可能存在的疑問，現在可以解答了。因為桂枝氣味都比較淡薄，主要作用是發散表邪；而肉桂氣味厚重，主要作用是溫暖裡氣。現在用桂枝代替肉桂，怎麼會有效果呢？
桂枝加桂枝湯方
桂枝六錢，芍藥四錢，炙甘草三錢，生薑二錢，紅棗十枚。
說明：桂枝湯原方中，桂枝和芍藥的用量是相等的。這裡芍藥用四錢，桂枝用六錢，多出的兩錢就是加重的劑量。連服兩劑，完全無效。
桂枝加肉桂湯方
桂枝四錢，芍藥四錢，炙甘草三錢，肉桂五分，生薑二錢，紅棗十枚。
說明：服用此方一劑後，疼痛減輕，衝氣漸平。再服用兩劑，痊癒。
2. 青年體弱奔豚證
青年身體素弱，面色晦黃，偶因腹部受寒，不時作痛。始則腹內雷鳴，自覺氣動；繼則隱隱作痛，臍下悸動，或左或右；終則忽然上攻，氣衝胸脘，時作時止。發則手足發冷，額有驚汗。以桂枝湯加肉桂與之，四劑痊癒。
有淮安東鄉扒頭橋趙庶華者。旅居於滬。其子年方19歲，身體素弱，面色晦黃，若蒙垢之狀。飲食只及常人之半，不耐風寒，稍感即病，不能多食，強穀則亦病。故父母對之極為重視。在1948年秋7月間，趙子忽發奔豚之證，如上文所述。發作之時，臍下覺有氣起，漸漸直上衝胸，痛連胸膈，甚則咬牙閉目，氣息俱停，額有涼汗，兩手兩足均發冷，口唇及指甲發青藍色，約二三分至四五分鐘。忽又積氣自散，氣息復舊，手足轉溫，額上汗收，痛苦頓除。
如此時作時止，每日六七次至十餘次不等，醫藥罔效。舉家驚惶，視為怪病。
庶華乃謀之於其戚李錫頤君，李令就余診之。余一見知為奔豚，當以溫言慰其父子曰：「此證古醫書載之，時醫不讀古書，故治之不能有效耳。」且期其必愈，以精神療法，堅其信心。為處桂枝加肉桂湯方，令其如法服之。
即次日趙攜子來，復就余診。欣欣然有喜色曰：「果如先生言，一服之後，已見減輕。而發作時亦較短，次數亦減少矣。」因令其照方再服一劑。至第三日，將原方去桂枝加茯苓、白朮。連服兩劑而安。
桂枝加肉桂湯方
桂枝三錢，芍藥三錢，炙甘草二錢，上肉桂五分，生薑一錢五分，紅棗六枚
前湯去桂枝加茯苓白朮方
芍藥三錢，炙甘草二錢，上肉桂五分，茯苓三錢，白朮三錢，生薑一錢五分，紅棗六枚
白話文：
[年輕人身體虛弱的奔豚症狀]
有個年輕人，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，臉色顯得暗黃，有時因為腹部著涼，會不定時地感到腹部疼痛。起初，他的肚子裡會像打雷一樣響，感覺到氣流在動；接著，隱隱地開始疼痛，肚臍下方有悸動感，可能是左邊或是右邊；最後，這股氣突然往上衝，攻擊胸口和胃部，這種情況時好時壞。每次發作時，他的手腳會變得冰涼，額頭會冒出冷汗。用桂枝湯加上肉桂給他服用，吃了四劑後，病情就完全好了。
有個來自淮安東鄉扒頭橋的趙庶華，住在上海。他的兒子剛滿19歲，身體一向虛弱，臉色呈現暗黃，像是蒙了一層灰。他的食量只有普通人的半個，無法抵擋風寒，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生病，吃太多也會不舒服。因此，他的父母對他非常關心。在1948年秋季的7月，趙家兒子突然出現了奔豚症狀，就像前面描述的一樣。發作時，他感覺肚臍下方有股氣升起，逐漸往上衝擊胸口，胸部和橫膈膜都感到疼痛，嚴重時甚至會咬緊牙關、閉上眼睛，呼吸暫停，額頭冒冷汗，四肢冰冷，嘴脣和指甲呈現青藍色，大約持續二三分鐘到四五分鐘。然後，這股氣突然散開，呼吸恢復正常，手腳回暖，額上的汗消失，痛苦瞬間消失。
這種情況時好時壞，每天會發生六七次到十幾次不等，看醫生吃藥都沒有改善。全家人都非常恐慌，認為是奇怪的疾病。
趙庶華於是向親戚李錫頤商量，李錫頤讓他來找我看診。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奔豚症，用溫和的話語安慰他們父子：「這種病古醫書上有記載，現在的醫生不讀古書，所以治療起來效果不佳。」我保證一定可以治好，用精神療法讓他有信心。我開了桂枝加肉桂湯的藥方，要他按照指示服用。
隔天，趙帶著兒子再次來找我，他高興地說：「果然如先生所言，吃了第一劑後，病情已經減輕。發作的時間也變短，次數也少了。」因此，我讓他繼續按照原方再服用一劑。到了第三天，我把原方中的桂枝去掉，加入茯苓和白朮。連續服用了兩劑後，病情就穩定下來。
桂枝加肉桂湯藥方
桂枝3錢，芍藥3錢，炙甘草2錢，上等肉桂5分，生薑1錢5分，紅棗6枚
修改後的藥方（去掉了桂枝，加入了茯苓和白朮）
芍藥3錢，炙甘草2錢，上等肉桂5分，茯苓3錢，白朮3錢，生薑1錢5分，紅棗6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