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愚

《余無言醫案》~ 漏經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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漏經 (1)

1. 多年漏經證

婦人以產後失調,患漏經證。所下不多,時斷時續,或昨有而今無,或朝無而夕有,日以繼月,月以繼年,諸醫罔效。他無所苦,嗣則絕藥不治,亦無進退。延經十二年之久,試以地榆苦酒煎,四劑而痊。

唐家灣有錢連源者,為蘇北永興集人,旅滬多年。其妻年當32歲時,以產後失調,續患漏經證。雖所下不多,而斷續不已。延醫診治,數易其醫,而均無效。如此一年有餘,所費頗可觀。以其下血不多,或昨有而今無,或朝無而夕有,遂忿恨而絕藥,於是不信醫矣。年復一年,延至十二年之久,病者已四旬有四歲,而病依然如舊。

其時余初來滬開業。余戚有韓榮光者,與錢為友好,因介就余診。錢當拒之曰:「老年醫生,專門婦科,且久治不愈,少年醫生,必不能治。此病已十二年之久,病根深矣,治必無效。」韓因強之曰:「余醫生為余之戚,汝為我之友,必不以診金計者。治之而效,是其應有之責,治之不效,汝之所費亦無幾,盍一試之。」因來就余診。

余聞悉其狀,並索問前方。錢曰:「方在十年之前,因其不效,早已付之焚如矣。」余思前醫之方,必復方也,因思以單方試之。曾記《醫宗金鑒·婦科心法》中,有地榆苦酒煎一方。姑一試以瞻其效否。因為處方如次,囑其如法服之。每劑分早晚二次服,計四劑八服而痊。

錢夫婦大喜過望,偕韓君同來致謝。揖余而告曰:「先生處方,價極廉而效極大,內子已霍然矣,感恩無極。」余告之曰:此方載在《金鑒》婦科中,余亦未嘗試過。因推想前醫之方,必為復方,我若行其故道,亦必無效,故用此單方也。不意其效如此之速,是真單方一味,氣煞名醫矣。

惟一般時醫拘於復方湯頭之舊習,不屑用此不值錢之單方耳。今既有效,余願償矣。後余於丁氏《化學實驗新本草》中,見亦載此方,惟方名地榆釅醋方,係譯自東瀛醫書,煎法亦少異。所謂釅醋,即苦酒也。後照法施於他人之患漏經者,亦有良效,特並存之如次。

地榆苦酒煎方

地榆一兩,陳醋六兩,煎滾,再慢火熬片時,次晨空心,燉溫服之。

按:《金鑒》婦科中,此方醋無分量,余酌定之。

地榆釅醋方

地榆根一兩,釅醋半斤,用砂鍋熬至四兩,候十二點鐘,濾渣,每服一兩至二兩。

2. 產後漏血證

婦人產後,始則惡露不清,繼則漏血不止。量雖不多,斷續不已。醫以止血劑注射之,而彌月後,依然如舊。改延他醫治之,亦無效。余知在產前數月,殤其三歲之幼子,投以清肝養血湯,五劑而痊。

有宏道中學校長廉建中者,與余為文字交,訂翰墨緣。其妻惠毓明女士,亦書畫俱佳。在抗戰期間之第六年,以孕已足月,覺有腹痛,乃人其友人葉某私人醫院,平安產一男孩。約一星期後,惡露應清而未清,時有少量血液,斷續下行。醫察其血色正常,且不夾惡露中之半腐敗物,乃為之注射止血針藥,每日二次至三次,均無效。再增量注射之,亦無效。

乃易藥以注射之,仍然無效。如此彌月不愈,醫告以可回家休養,且其量不多,可無礙也。病者無法,只得返家。改延他醫,續治旬日,不愈亦不增劇。蓋其夫婦為教育界人,受西方文化影響,不信中醫也。

某日下午,余以事往訪廉先生。坐談片時,始知其夫人已生產一男孩,當致賀辭。廉又蹙額而告余曰:「內子產後,今已四旬左右,而漏血不止,何耶?中醫有妙法否,敢請一診。」余詢其病之情況,試為診之。他無所苦,量雖少而始終斷續不停。因思其數月之前,曾殤其三歲之次子,父母之心,人皆有之,而婦人愛子之心,甚於丈夫。

且殤子為時不遠,中心蘊結,肝鬱不舒。今當產後,惡露雖清,而血因肝鬱,逼而從下漏矣。

因笑渭之曰:「汝夫婦腦筋至新,故自始至終,未延一中醫療治,故余不得與於其列。今始詢及於余,余試為處方,可一瞻其效與否也。」乃握筆為書清肝養血湯方,令連服三帖,再作加減。並陰告廉先生,以有肝鬱之因,而有漏血之果。

孰意三服之後,即見減少。再服二帖,即告痊癒。廉先生夫婦大喜過望。後隔月餘,惠女士自繪白頭枝上雙楱圖一幅,廉先生自書七律新詩一幅,裱好送來,以作紀念。在白頭雙楱圖上,惠書「白首懷思」四字。廉之七律一幅,其辭日,「廿年風雨許知音,當代名醫夙所欽,志在活人宗仲景,學堪傳世邁千金,文章舊價宏仁術,桃李新陰滿杏林,一藥山荊欣病癒,用伸感謝志微忱。」

清肝養血湯方

粉丹皮四錢,春柴胡三錢,夏枯草三錢,於地黃五錢,京赤芍三錢,當歸身三錢,紫丹參三錢,廣鬱金三錢,佛手柑三錢,薑、棗引

3. 陰挺

貧農婦人,產後三日,即往田間工作。飢飽不均,勞動過度,忽少腹墜重,陰門脹急,如將產狀,漸至陰挺下脫。經日醫施還納手術,外施以托子宮器護持之,靜臥三周日,不效。余以大劑補中益氣湯與之,三劑則升而不墜,六劑則其病如失。

滬東之引翔鄉,有陳姓貧農之婦人,於八月問產一男孩。因田中秋收在即,至第三日,便往田中勞作。田雖距家較近,然田中勞作數小時,又須返家為小兒哺乳,往返頻勞,且又食無定時,飢飽不均,產後營養,更無論矣。晚間即覺少腹墜重,而次日仍照常田中工作,於是腹墜更甚,陰門脹急,忽然陰挺下脫,漸大如瓠,幾如男子之頹疝焉。先經中醫治之,無效。

嗣即送至引翔醫院之平民診療部,時在抗戰之後五年。此引翔醫院,為日人所創辦,經日醫施行還納手術,外以托子宮器托之,再施以三角巾之緊束,令其靜臥一星期,雖大小便亦仰臥於床上,以糞器承之,並為之內服及注射補劑。一星期後,試去托子宮器,令其下床步行。

奈行未數步,又覺腹內墜重,陳婦驚懼,告之日醫。立命仍臥於床,續行療養兩周日。過兩周之後,依然不效。

陳農偶與安樂坊之劉訓才談及,因改就余診。余以陰挺之症,發於產後,其因氣血雙虧,毫無疑義。醫書中雖載之,而臨床遭遇較少。當與氣虛脫肛,同其治法。令其解褲視之,則翻出之黏膜,有數處之磨破。詢其大便,則云乾燥異常,他無所苦。乃決以補中益氣湯大劑與之,方中黨參黃耆當歸,分量尤重。

蓋病已二十餘日,非大補氣血不為功,且大便乾燥,當歸又為潤腸之劑,故重用之也。並囑其連服三劑,再來複診。

過三日之後,病者又來,下車入門時,步履較健,兩腿已不開張,詢之果有效矣。當大便未潤時,小腹仍脹,即再劑後,大便頻爽,則少腹即不墜矣,因連連稱謝不已。後再為之略減其量,續服三帖,即恢復健康,其病如失。以函告余,余恐有反復,函囑再服三四帖。其服否雖不知,而後未再來,其徹底痊癒,可想而知也。

補中益氣湯方

西黨參五錢,炙黃耆六錢,炙甘草四錢,土炒白朮四錢,廣陳皮三錢,全當歸五錢,炙升麻三錢,春柴胡三錢,生薑五片,大棗十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