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余無言醫案》~ 痙病 (1)
痙病 (1)
1. 兒童食積痙病
八齡兒童，身體素壯，學校歸來，頓然發熱。至下午四時，忽發急驚病證。角弓反張，項背均強，兩目上聳，手足拘攣，牙關緊急，欲嘔不出，口角流涎，有時行腦膜炎之疑。余詢知其端陽之節，食角黍、魚肉頗多。此食積胃脘，釀生內熱，反射於腦也。以硝黃蔞葛湯一下而愈。
白話文：
一個八歲的健康兒童，放學回家後突然發燒。下午四點，他突然發作急驚風。身體抽搐，脖子和背部僵硬，雙眼上吊，手腳抽筋，牙關緊閉，想嘔吐卻吐不出來，嘴角流涎，有時懷疑是腦膜炎。我詢問後得知，他在端午節吃了很多糉子和魚肉。這些食物積在胃裡，產生內熱，反射到腦子裡。我用硝黃蔞葛湯治療，他一下就好了。
鎮江蔣鶴齡中醫師，寓於貴州路鏞壽裏，夫婦年近五旬，只庶出一子，愛逾拱璧。時年8歲，在小學二年級讀書，身體素壯，活潑而頑皮，課外活動，更不逮言，故素平不易致病也。在端陽佳節之次日晨，以包車送至學校，尚無絲毫病象，至十一時，校方以電話通知蔣醫師云，其子發熱頭痛，速來包車接回。蔣即自乘車往，抱之而歸。
白話文：
鎮江的中醫蔣鶴齡，住在貴州路鏞壽裡。夫妻倆年近半百，只有一個庶出的兒子，愛他勝過珍寶。那時孩子8歲，在小學二年級讀書。身體一直很健康，活潑又頑皮。課餘活動更是說不完，所以平常很少生病。端午佳節的第二天早上，包車送他到學校，當時孩子還沒有什麼生病的跡象。到了上午11點，學校打電話通知蔣醫師，說孩子發燒頭痛，趕緊包車回來接他。蔣醫師立即自己開車過去，把孩子抱了回家。
自己診察後，即投解表退熱之劑，不效。再服二煎，仍不效。延至下午四時許，熱度更高，頭痛神糊，而又時或煩躁。至此時期，忽發急驚之狀，如上文所述。
白話文：
我自己診斷後，就開了發散風熱、退燒的藥。但沒有效果。又再服用了第二劑，還是沒有效果。拖到下午四點左右，體溫更高了，頭痛精神恍惚，又時常煩躁不安。到了這個時候，突然發作急症，如上文所述。
一家驚惶失色，延余診之。蔣即問余曰：「此時腦膜炎頗有流行，吾子得非是證耶。」時餘年才三十，見其身體頗壯，知為健啖之兒童，且為獨子，平時雜食必多。因按其脘腹，則兒知拒按，膨滿而硬實。詢其日來所食何物，據蔣師母告余，謂「因節在端陽，三日前已食角黍（即棕子）。
白話文：
一戶人驚慌失措，請我去診斷。姓蔣的父親問我：「最近腦膜炎很流行，我兒子是不是得了這個病呢？」那時我才30歲，看到這個孩子很強壯，知道他是一個愛吃飯的孩子，而且是獨生子，平時肯定吃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。於是我摸了他的肚子，孩子很抗拒，而且肚子脹得硬硬的。我問他最近吃了什麼東西，蔣師母告訴我：「因為端午節快到了，三天前他吃了糉子。」
早晨及下午，皆以角黍為點心，中午及晚餐，皆有魚肉雞鴨及火腿等等。因其素來健啖，故未之禁。即今晨上學時，尚食角黍兩大枚，一小枚，其他枇杷、荔枝，更無論矣。中午前車接歸來，下午即病變如此，先生其救我愛兒。」余聞其言，知為食積胃脘，腑氣不通。不通則閉，閉則釀生內熱，循經反射於腦，因而致痙。
白話文：
早上和下午都吃糉子當點心，中午和晚餐都有魚、肉、雞、鴨和火腿等。因為他一向食量很大，所以沒有禁止他吃。就在今天早上上學的時候，他還吃了兩個大糉子，一個小糉子，其他的枇杷、荔枝就更不用說了。中午之前車子把他接送回來，下午就突然發病成這樣子，老師請您救救我這個寶貝兒子。」我聽了他的話，知道是食物積在胃裡，消化不良。消化不良就會阻塞，阻塞就會產生內熱，熱氣沿著經絡反射到腦部，因而導致抽搐。
若不急攻其胃家實，則痙必不止而殆矣。因思《金匱》痙病篇，有以大承氣湯治陽明痙病之法，今可師仲景之法以治之。因擬硝黃蔞葛湯，令其速服無疑。
白話文：
如果不趕緊攻下充實的胃部，那麼痙攣肯定不會停止，可能會危及生命。想到《金匱要略》中的痙病篇，當中記載了用大承氣湯治療陽明痙病的方法，如今可以效仿仲景的辦法來治療。因此，擬定出硝黃苓葛湯，讓他毫不猶豫地快速服下。
蔣從余言，立令配方灌之。詎初灌之時，吐出痰涎頗多，夾以少量不消化之食物。稍停再灌，緩緩灌至二十分鐘，始將頭煎灌下。後不二小時，大便即解，如膠如醬，此時痙象已減。再隔半小時，又解一次，於是神識清醒，痙象全無矣。次日再延複診，全家稱謝至再至三。又將前方減量，加和胃及清熱之品，兩帖而安。
硝黃蔞葛湯方
白話文：
蔣醫師聽從我的建議，立刻配製藥方灌服。沒想到剛開始灌的時候，吐出許多痰液，還有一些未消化的食物。休息一會兒再灌，慢慢灌了20分鐘，才灌下第一劑藥液。不到兩小時，大便就通暢了，大便像膠水和醬汁一樣粘稠。此時，痙攣現象已經減輕。又過了半小時，再次大便，神志清醒，痙攣現象完全消失了。第二天，病人又來複診，全家人都感謝不已。於是，蔣醫師減少了藥量，增加了健胃和清熱的藥物，兩劑藥後痊癒。
生大黃三錢，元明粉四錢（分沖），炒枳殼三錢，全瓜蔞四錢，粉葛根三錢，生黃芩三錢，焦楂肉四錢，萊菔子三錢，鮮竹葉三十片
白話文：
大黃30公克，元明粉40公克（分兩次沖泡），炒枳殼30公克，全瓜蔞40公克，葛根30公克，生黃芩30公克，焦山楂肉40公克，萊菔子30公克，新鮮竹葉30片
2. 婦人驚恐痙病
婦人氣鬱，中心窒悶，神思別有所注。忽驚喇叭震耳之聲，大驚走避，熱汗滿身，心悸肉明。迨驚定汗收，即覺頭昏腦脹，漸至惡寒發熱。次日即熱甚譫語，煩躁不安，反復顛倒，口乾欲飲，齒垢唇焦，舌色紫絳，兩目均紅。再次日則忽發痙象。與以白虎合瀉心湯加葛根、瓜萎、遠志、石菖蒲，一劑而得汗得下，譫祛痙除。
再劑而熱退神清，煩停渴止。終以涼膈散合增液法，兩劑而痊。
白話文：
一位女性因情緒鬱結，導致心情鬱悶，思緒不集中。突然聽到喇叭的高亢聲響，她大驚失色，急忙逃離，全身冒出熱汗，心跳加速，肌肉緊繃。等驚嚇平復，汗水退去後，她立馬感覺頭暈腦脹，逐漸出現畏寒發熱的症狀。第二天，熱度更高，出現胡言亂語，煩躁不安，不停翻動，口乾想喝水，牙齒上覆蓋著汙垢，嘴脣乾裂，舌頭呈紫紅色，兩眼通紅。再過一天，她突然出現抽搐症狀。給予白虎湯合瀉心湯，並加入葛根、瓜萎、遠志、石菖蒲，服用一劑後，出汗排便，胡言亂語和抽搐的症狀消失。
有劉守書者，充電車公司查票員，生活小康，時而深夜遲歸。其妻王氏，疑其別有金屋也，每（目間）良人之所之，然終無所獲。而劉已知之，亦不向其道破。一日，其妻知下班時間，劉必隨車歸公司，乃往公司前門較遠之道旁候之。但候之頗久，心急意煩。當此心思別有專注之時，一切聲息，均不入其耳鼓矣。
白話文：
有個叫劉守書的人，在充電車公司擔任查票員，生活過得還算寬裕，偶爾深夜纔回家。他的妻子王氏懷疑他有外遇，常常暗中觀察丈夫的行蹤，但始終一無所獲。劉守書知道妻子的猜疑，卻沒有向她解釋。有一天，王氏得知丈夫下班時間一定會隨車回到公司，就到公司前門較遠的路邊等候，打算抓丈夫的現行。然而，她等了很久，心急意煩。在心有所專注的時候，所有的聲音和氣息都無法進入她的耳中。
於途旁踱來踱去，低首而思。有另一汽車飛來，胎輪聲響，而彼不之覺也。迨車將飛至，司機者見途旁不讓，誠恐招禍，立按起喇叭。王氏忽驚此聲，倉惶逃避至路旁。道上之汽車，已一掠而過，猶聞汽車司機工友之詈罵聲也。
白話文：
他沿著道路來回踱步，低頭沉思。突然，另一輛汽車飛馳而來，輪胎發出刺耳的聲音，但他卻毫無察覺。直到汽車快撞到他時，司機看到路邊的人不讓行，擔心會出事，急忙按響喇叭。王先生突然被這聲音嚇到，慌張地躲到路邊。道路上的汽車已經疾馳而過，但還能聽到汽車司機和工友的辱罵聲。
王氏無奈，只得返家。沿途猶心跳不已，抵家後飲涕啜泣。無何，即惡寒發熱，頭重腦脹。至次日，即轉煩躁不安，反復顛倒，神糊譫語，如見鬼神，不得一刻寧。口乾齒垢，而唇焦脫皮，大渴欲飲，而舌色紫絳，兩目紅如中酒，目睛轉動呆滯。如此情形，似應延醫治之矣。
白話文：
王氏無計可施，只好返回家中。一路上，心臟仍跳個不停，回到家後難過得飲泣不止。不久之後，他開始畏寒發燒，頭重腦脹。到了第二天，情況急轉直下，他變得焦躁不安，反覆翻滾，神志不清，胡言亂語，好像看到鬼神一樣，片刻也不得安寧。他的嘴脣乾裂脫皮，口乾舌燥想要喝水，但舌頭卻呈紫紅色，雙目則通紅如醉酒，眼珠轉動遲緩呆滯。這種情況下，似乎應該找醫生來治療了。
然妻則恨不延醫，夫亦忿而不理。再至第三日，則熱極上衝於腦，忽發痙象，頭項強直，手足拘攣，牙關亦緊，兩目上聳。症至此時，其夫始延余治。
白話文：
但是那個妻子的丈夫卻痛恨妻子不早點找醫生，也怒而不管不顧。到了第三天，妻子的熱氣極盛，衝上了腦部，突然發作抽搐症狀，頭和頸部僵直，手腳抽筋，牙關緊閉，兩眼上翻。等症狀到這個地步，她的丈夫才來請我看病。
余既得其病之前情，迨診察之後，斷為由驚懼而皮毛開，由皮毛開而風邪入，由風邪入而寒熱起，而迅至化熱，由風邪所化之熱，與肝鬱之內熱，合而上攻，於是痙象作矣。再參合其口乾欲飲，煩躁熱甚等種種症狀，乃決為之處方。以白虎湯合瀉心湯，以清之瀉之而除其熱，加葛根、瓜蔞根，以清其經腧之熱，加遠志、石菖蒲，以鎮其心中之悸，必得之矣。
白話文：
在我瞭解患者病情的起因後，經過診察，我判斷這是因為受驚嚇而使皮毛開張，皮毛開張後風邪侵入，風邪侵入後寒熱交替出現，並迅速轉化為熱證。由風邪轉化的熱邪，與肝臟鬱積的內熱相結合，向上衝擊，於是出現了驚厥的症狀。再結合患者口乾欲飲、煩躁發熱等諸多症狀，我決定了治療方案。使用白虎湯合瀉心湯，以清熱瀉火的方法去除熱邪，再加入葛根和瓜蔞根，以清解經絡中的熱邪，最後加入遠志和石菖蒲，以鎮靜心悸，這樣必定能治癒這個疾病。
服藥之後，大便連下三次。在大便第一次下後，皮膚即繼續有汗。三次下後，發熱即大減，而痙象亦逐漸減退。翌晨劉君視之，痙已全止，而病者熟睡矣。迨一覺醒來，神識已清。無何，索飲粥湯少許，更覺安靜，惟熱仍未清。第二診時，即將大黃稍減，又服一帖。大便復下三次，黃黑色已大減，熱全退清，而心煩、口渴全止矣。
白話文：
服用藥物後，患者連續拉肚子三次。第一次排便後，患者開始出汗。三次排便後，發燒明顯減退，痙攣現象也逐漸消失。第二天早上劉醫師來診察，痙攣已經完全停止，患者熟睡了。等患者醒來後，神志清楚了。不久，患者要求喝一些粥湯，感覺更舒服了，但發熱症狀還沒有完全消退。第二次診斷時，劉醫師稍微減少了大黃的劑量，患者又服了一帖藥。患者又連續排了三次便，大便中的黃黑色物質明顯減少，發熱完全退去，心煩、口渴的症狀也完全消失了。
至第三診，既恐其餘邪未清，再行復發，又慮其熱痙傷津，須養陰液，乃改以涼膈散合增液法以為加減，而兩面顧及之。連服兩帖，神恬氣靜，津液已回，向之口乾舌絳，齒垢唇焦者，均一一復舊，而病癒矣。
白話文：
到了第三次就診，擔心殘餘的邪氣沒有清除，會再次復發；也擔心熱痙傷津，需要滋養陰液，於是改用涼膈散合增液法加減用藥，同時兼顧兩方面。連續服用兩劑藥後，神清氣靜，津液已經恢復，之前口乾、舌紅、牙垢、嘴脣乾燥的症狀，都一一恢復正常，病情也痊癒了。
復思痙病之治，《金匱》已示汗下之大法，用瀉心湯而不用承氣者，因其熱極而腹不滿也，應避厚朴之燥。用蔞葛而不用桂枝者，因其但熱而不惡寒，應避桂枝之溫也。然此方之剪裁，仍以《金匱》之大法所啟悟。至後用增液法者，因王氏生兒已多，氣血向感不足，加之肝鬱之久，陰分早傷，今不得已，而用清涼瀉下，病去養陰，又在所必須矣。
白話文：
再思考治療痙病的方法，《金匱要略》已經展示了汗下療法，使用瀉心湯而不使用承氣湯，這是因為患者熱性過高，腹部不滿，應該避免使用厚朴燥熱的藥性。使用葛根而不用桂枝，這是因為患者只有熱性而不畏寒，應該避免使用桂枝的溫熱藥性。然而，這個方子的組成，仍然以《金匱要略》的大法為基礎。至於後續使用增液法的治療，是因為王氏已經生過很多孩子，氣血本來就有所不足，再加上肝氣鬱結時間太長，陰液早早就受到損傷，現在不得已，使用清涼瀉下的方法，去除病症後再滋養陰液，也是必須的。
至《金匱》奔豚篇中，有該病自驚恐得之之明文，余初尚疑之，今觀王氏之痙病，亦由驚恐而得，更信仲景先師之不我欺也。
白虎湯合瀉心湯加昧方
白話文：
在《金匱要略》的奔豚篇中，有明明記載這種疾病是因驚嚇恐懼而引發的。一開始我還懷疑，但現在看到王先生的痙攣病也是由驚嚇恐懼而來，更加相信張仲景這位先師沒有騙我。
生石膏三兩，肥知母四錢，炙甘草二錢，錦紋軍三錢，生黃芩三錢，上川連一錢，粉葛根四錢，瓜蔞根四錢，遠志肉三錢，石菖蒲二錢
涼膈散合增液法方
白話文：
生石膏90克
肥知母15克
炙甘草7.5克
錦紋軍9克
生黃芩9克
上川連3克
粉葛根15克
瓜蔞根15克
遠志肉9克
石菖蒲7.5克
川大黃二錢（酒洗），元明粉二錢，淨連翹三錢，淡黃芩三錢（酒炒），炙甘草一錢，生山梔三錢，潤元參三錢，大麥冬三錢，鮮生地四錢
白話文：
川大黃：2 錢（用酒洗過）
元明粉：2 錢
淨連翹：3 錢
淡黃芩：3 錢（用酒炒過）
炙甘草：1 錢
生山梔：3 錢
潤元參：3 錢
大麥冬：3 錢
鮮生地：4 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