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余無言醫案》~ 頭風 (1)
頭風 (1)
1. 兒童頭風重證
兒童九齡，初病頭痛，繼愈加劇，他無所苦，廠醫治之無效。痛之間歇時間更短，發則頭不能舉，臥床作嗜眠狀態，喚之則神識尚清，與昏睡又不同。嗣入醫院診療，內服注射，四旬而無效。更於頭側開刀，注入藥液，不但無效，痛更加劇，改延余診。詳問既往症狀，斷為頭風。投以羚羊清肝湯，一劑知，二劑減，六劑全愈。
白話文：
一個九歲的孩子，一開始頭痛，之後頭痛越來越嚴重，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不適。醫生治療無效。頭痛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，頭痛時頭部無法抬起，躺在牀上昏昏欲睡，但喚醒後神志還算清楚，和昏睡不同。後來進醫院檢查，內服和注射藥物，治療了四十天都沒有效果。還曾在頭部開刀，注入藥液，不但沒用，疼痛還更嚴重了。於是改成由我診治。我詳細詢問了過往症狀，診斷為頭痛。服用羚羊清肝湯，一劑後頭痛好轉，二劑後疼痛減輕，六劑後完全痊癒。
陳姓工友，住楊樹浦路鴻德坊內之平房中。有獨子年方九齡，初患頭痛之病，無大寒熱，以為常事，未加注意。經三四日，漸覺加重，始延醫療治。數易其醫，而皆無效。即就廠中勞保醫師診治，打針服藥，兩皆無效。而痛之間歇時間則更短，發作時則如鑽如刺，頭不能舉，倒於床上，成嗜眠狀態。
白話文：
有一位姓陳的工友，住在楊樹浦路鴻德坊的平房裡。他有一個九歲的兒子，一開始得了頭痛的病，沒有發燒，他認為是平常小事，沒有特別注意。過三四天，病情逐漸加重，他才找醫生治療。他換了幾個醫生，但都沒有效果。後來到工廠的勞保醫生那裡看診，打了針、吃了藥，也都沒用。而且頭痛發作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，發作時像針刺一樣疼痛，連頭都抬不起來，只能倒在牀上，呈現嗜睡的狀態。
惟此嗜眠狀態，不是昏睡狀態，只是因頭痛而頭不能舉，只好著枕睡眠耳。喚之則亦強應，問之亦覺明白，與昏睡之不省人事者不同。在頭痛間歇之時，或較輕之時，強之倚臥，亦可倚臥一二刻鐘。強之飲食，亦可勉食半碗至一碗稀飯。二便亦調，惟大便或隔日一解。總之他無所苦，惟有一頭痛之頑固症狀而已。
白話文：
但這種嗜睡的狀態，並不是昏睡，只是因為頭痛而無法抬頭，只能靠著枕頭睡覺而已。叫他時，他還能勉強應聲，問他問題，他也還能回答清楚，這與昏睡而不省人事的狀況不同。在頭痛間歇或較輕的時候，勉強讓他靠著躺著，也可以靠坐一二個小時。勉強他吃東西，他也能勉強吃下半碗到一碗稀飯。大小便也正常，只有大便偶爾隔天一次。總之，他沒有其他不適，只有一種頑固的頭痛症狀而已。
唯是獨養之子，父母珍愛，可想而知。乃法外設法，改入金陵中路某醫院住院療治。在幾位醫師聯合診斷之下，經驗血、驗便、驗尿後，依次用藥療治，以及注射、電療，均無效果。住院一月有餘，病兒之父母，因廠中工作頗忙，只好隔日到院看兒一次。不獨醫藥及住院費可觀，即車費一項，因路遠亦覺不支。
白話文：
這是一個獨生子女的故事，父母對他十分珍愛。為了給孩子治病，他們不惜繞過正規途徑，將他轉入金陵中路的一家醫院住院治療。經過幾位醫生的聯合診斷，化驗了血液、糞便和尿液，採用了各種治療方法，包括服藥、注射和電療，但都沒有效果。孩子住院一個多月了，父母因為廠裏的工作很忙，只能隔天才到醫院看一次孩子。不僅醫藥費和住院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，光是車費也很吃不消，因為醫院離家很遠。
在一月有餘中，已用去舊人民幣100余萬元，而病則依然如舊，絲毫未減。其後經治醫師得病家同意，為之作最後療法，以冀作背城之戰，所謂成敗在此一舉也。其法於病兒頭部右旁腦蓋骨與顳骨之合縫處，將皮屑割開，用某種藥水，由骨縫中注入腦膜，再將頭皮縫好。經過一夜，至第二日，頭痛不但不減，反而更形加重。
白話文：
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，已經花費了一百多萬人民幣，但病情仍然沒有好轉，一點都沒有減輕。後來，主治醫師徵得家屬同意，決定做最後一搏，所謂背水一戰，成敗在此一舉。方法是：在患兒頭部右側腦蓋骨與顳骨的接縫處，割開皮膚，用某種藥水，通過骨縫注入腦膜，然後縫合頭皮。經過一個晚上，第二天，頭痛不僅沒有減輕，反而更加嚴重。
醫師仍欲作第二次腦膜注射，而病家信心已失，堅決不肯，隨請出院。醫師無奈，遂令其填寫自願出院書，簽名蓋章。乃出院返家，以待其子之死亡。
白話文：
醫生仍想再做一次腦脊膜注射，但病人已經失去信心，堅決不願意，隨即要求出院。醫生無奈之下，只好讓病人填寫自願出院證明，並簽名蓋章。病人隨後出院回家，等待兒子的死亡。
鴻德坊之樓房中，有韓師母者，聞知病兒未愈，已由醫院歸來，前往詢問。見病兒如此情形，因貢獻意見曰：「大醫院中既治之未愈，汝之獨養子，將聽其死耶。何不請中醫一治，治之而有效，則拾到一個兒子；設治之不效而死，汝夫婦是為父母者，亦算盡到最大之人事，而對得起這無知孩子。」病兒之父母，同接受其意，由韓以電話招余往診。
白話文：
在鴻德坊的公寓裡，有一位姓韓的鄰居。聽說一個生病的孩子還沒痊癒就從醫院回來了，韓鄰居便前去探望。看到孩子的狀況，韓鄰居便提出建議說：「既然在大醫院治療都沒有效果，你家唯一的兒子，難道就讓他這樣死去嗎？何不請中醫來治療一下，如果有效的話，就等於撿到了一個兒子；即使治療無效孩子死了，你們這對父母也盡到了最大的努力，對得起這個孩子了。」孩子的父母同意了韓鄰居的建議，由韓鄰居打電話請我去看診。
余既至病家，備詢過去之情形，細察現在之症狀，以及開刀之處，逐一看過，覺甚無把握。當即告之曰：「此頭風之證，若未經開刀注射腦膜，則較有希望。今既經過注射，且又痛更加劇，腦膜是否受傷，不得而知。即使有法治療，亦只一試，以盡人事而已。今為處一方，先服一帖，有效則再招複診，否則聽之而已。」
白話文：
我到病人家中後，詳細詢問了之前的情況，仔細觀察了現在的症狀，以及開刀的地方，一一查閱後，覺得非常沒有把握。當即告訴他說：「這應該是頭痛的毛病，如果沒有開刀注射腦膜，還有希望。現在已經注射過了，而且疼痛還更劇烈，腦膜是不是受傷了，不得而知。即使有方法治療，也只試一試，盡人事罷了。現在開一帖藥，先服用一帖，有效的話再請你回來複診，無效的話就隨他去吧。」
後思肝熱為此症之源，息肝風、清肝熱者，惟羚羊角尚矣。因以羚羊角為主，為之處方如後，名日羚羊清肝湯。所以配以石膏者，因羚羊角價貴，貧苦之溫熱病者，每以石膏代犀、羚，且能清表裏之熱。配以葛根者，因葛根能清解經樞之熱也。他如丹、地之平肝涼血，而瀉伏火；天麻之疏肝通脈，除諸風掉眩；僵蠶之散風輕升；蟬衣之除風散熱，各有專長，相因為用。並令其先以冷開水服下羚羊角粉之過半，一刻鐘後，再服下湯藥。
白話文：
後來，我認為肝熱是這種疾病的根源，於是，息肝風、清肝熱的藥物中，羚羊角最為著名。因此，我以羚羊角為主藥，制定了以下處方，並命名為「羚羊清肝湯」。使用石膏作為輔藥是因為羚羊角價格昂貴，貧苦罹患溫熱疾病的人通常用石膏來取代犀角和羚羊角，而且石膏還能清裡熱外熱。配上葛根是因為葛根能清除經脈交會處的熱毒。其他藥物，例如丹參和生地，能平肝涼血，瀉除體內的潛伏熱火；天麻能疏肝通脈，消除各種風眩症狀；僵蠶能散風輕揚；蟬蛻能祛風散熱，各有其專長的功效，搭配使用能互相補足。服用方法是先用冷開水服用過半的羚羊角粉，一刻鐘後再服下湯藥。
並囑湯藥只須五六分熱即可，不可太熱，恐減低羚羊角效力也。過四小時後，再服二煎。仍是先服羚羊角粉之小半後，再服下湯藥。於是病家至達仁堂配方，照法再服。
白話文：
吩咐藥湯只需五六分熱就可以，不要太熱，否則會降低羚羊角的藥效。四小時後，再服用第二劑藥湯。服用時仍然先服一小部分羚羊角粉，再服用藥湯。於是，病患便到達仁堂抓藥，按照藥方再次服用藥物。
次日上午十一時，忽接電話，即病兒之父，告知服藥之後，情形好轉。頭痛已減十分之三，嗜臥狀態亦稍減，精神亦較為清醒，大小便增多自動解過，能食一碗米粥，下午還請複診。余聞之，心喜無量。下午復至病家，病兒正在睡覺。輕輕喚醒，睜開兩眼，似乎目光亦較佳。
白話文：
第二天上午 11 點，突然接到電話，是病童的父親打來的，他告訴我，孩子吃了藥後情況好轉。頭痛已經減輕了三分之一，嗜睡的情況也有所改善，精神也比較清醒，排便次數增加並能自主排泄，還能吃下一碗稀飯。下午還請我再次出診。我聽了非常高興。下午我又去了病人家，孩子正在睡覺。輕輕叫醒他，他睜開雙眼，視力似乎也比之前好了一些。
問其頭痛減否，兒答「已減輕矣。」問其有無其他苦楚，兒答「別無苦楚，頭痛一愈，我無病矣。」余心暗喜過望，知是羚羊角之功。便告知病家，病情確已好轉。如能逐漸進步，不再反復，便可高枕無憂矣。乃於原方上再加香白芷二錢，甘菊花二錢，令其如法再服。
白話文：
醫生問小兒頭痛有沒有減輕，小兒回答：「已經減輕了。」醫生問他還有沒有其他不適，小兒回答：「沒有其他不適了，只要頭痛好了，我就沒病了。」醫生心裡暗自高興，知道這是羚羊角的功效。於是告訴患者，病情確實好轉了。如果能逐漸進步，不再反復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。於是，在原來的藥方上再加二錢香白芷和二錢甘菊花，讓他們按照醫囑繼續服用。
至第三日上午，陳姓自來余所。告我病情更減二分，扶坐於床上，時間可以較久，兩眼睜開時間亦較長，不似以前，喚之則勉開兩眼，開過則眼又閉合，此方真靈。惟是羚羊角太貴，每分三萬元，六分便是十八萬元。兩月來已所費不支，而此兩劑方子，便靠近四十萬元（按：至1955年始發行新幣，改一萬元為一元）。現借貸為難，如之奈何。
白話文：
到了第三天的上午，姓陳的自己來到我的診所。他告訴我，病情已經好了很多，可以扶著坐在牀上，時間也比以前長了。眼睛睜開的時間也變長了，不像以前那樣，叫他才能勉強睜開眼睛，一睜開就又閉上了，這個藥方真的是很靈驗。只不過羚羊角太貴了，每份三萬元，六份就是十八萬元。這兩個月的藥費已經超過四十五萬大元。現在借錢也困難，這可怎麼辦纔好。
余因勸告之曰：「經濟是你的問題。照病情而論，既已大見減輕，此後羚羊角可減少為四分。藥既對證，余可不去複診。速服二劑，病再輕減，羚羊角可再減為二分。以完全治癒，一點不痛為止。病不見效，余不勸汝。病既見效到如此地步，切不可功虧一簣也。」陳某欣從余言而去。
此後人既未來，電話亦未通，病之好壞，不得而知。
白話文：
我勸告他：「你的經濟狀況我理解。從病情來看，已經大幅減輕，接下來羚羊角可以減少到四分之一。藥物對症，我可以不用再回診。趕快再服用兩劑，病情若再減輕，羚羊角可以再減半。一直到完全治癒，一點也不痛為止。如果沒有效果，我不勸你。現在病情已經好到這個地步，千萬不能半途而廢啊。」陳先生欣然聽從我的建議離開。
後又一月有餘，韓師母偕一李師母，帶其孫兒來診。入門即欣然告余曰：「前月陳姓之兒，為先生六帖羚羊角，治癒大醫院不治之證矣。」余再細詢其情況，即陳姓回家以後，東借西貸，先減羚羊角為四分，再減羚羊角為二分，共服四帖。連前共六帖，完全就痊矣。
羚羊清肝湯方
白話文：
又過了一個多月，韓老師娘帶了一個姓李的老師娘帶著孫兒來看診。她們一進門就高興地告訴我：「上個月姓陳的小孩，用了先生您開的六副羚羊角湯，治好了大醫院治不好的病了。」我再詳細詢問情況，原來陳姓人家回家後，東借西湊錢，先將羚羊角減為四分之一服用，再減為二分之一服用，一共服了四帖。算上之前，總共六帖，就徹底治好了。
羚羊角粉六分，生石膏二兩（先煎），粉葛根三錢，粉丹皮三錢，乾地黃四錢，明天麻一錢五分，炒僵蠶三錢，淨蟬衣一錢五分
按：此方，至再診時，減羚羊角為四分，加香白芷二錢，甘菊花二錢。
白話文：
羚羊角粉 0.6 克，生石膏 60 克（先煎），葛粉 3 克，丹皮粉 3 克，熟地黃 4 克，川烏頭 1.5 克，炒僵蠶 3 克，蟬蛻 1.5 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