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愚

《余無言醫案》~ 噦病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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噦病 (1)

1. 氣鬱食滯噦證

少年氣盛心愚,事非其罪,而被責打,午餐未畢,忍忿就睡。因之食滯中脘,氣逆胸膈,發生呃逆,此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中之噦證也。五日不愈,詢之大便未解。與以調胃承氣湯加味方,一服而便利噦止。再劑而膈快胸寬,藥未三劑,霍然而痊。

丹徒人王炳臣者,住滬南大木橋之瓦平房中。此房地產乃其戚金君所有。王君兒女眾多,貧不能自存,來滬相依。金君即令其住於平民村中,為之代收租金,以度其清貧之生活。時在抗戰前一年之某日,王以收來之房租數元,置之案上屜中。至午飯完畢,再取時,已不翼而飛。

問其妻彭氏及諸兒,皆云不知。王以長子大槐,已18歲,有竊取嫌疑,指為伊取。而大槐不承其罪,云:父事太煩,或別處遺忘。時其子午餐尚未畢,王在盛怒之下,飽以老拳,其子因氣忿而睡臥不起。迨至傍晚,即發生呃逆。初則時斷時繼,繼則終日不停,非至夜間疲極睡去,則呃逆不能稍止。

然間一二小時,又因忽發呃逆而醒。中經醫療,均未獲效。病者苦之,而其父亦轉怒為愁矣。

嗣乃延余診治。既至病家,由王妻彭氏告余以詳情,知由氣鬱為患。因察其舌,則尖雖白而根已燥黃。詢其大便,則病五日,即五日未解。診其脈,則微弦數。捫其膚,則微有熱,按其腹,則痛而微滿,他無所苦也。再索閱前醫之方,則甲醫用丁香柿蒂,乙醫用代赭、旋覆,然而均不愈也。

因告王君曰:「前方之所以不效者,非病邪為之,乃氣鬱為之,乃鬱氣夾停食為之,故其用理氣降逆之藥不效也。蓋食後被責,肝鬱而逆脾,脾虛滯於運化,脾氣不輸助於胃,故胃亦失職,而不能司消化之權也。治當疏肝醒脾以調胃,乃可愈矣。」因為之處方,以調胃承氣湯加廣鬱金、春柴胡、焦白朮雞內金四味。

一劑而大便暢解,呃逆即停,腹脹亦減。再劑則大便續解二次,膈爽而胸部亦寬,時時噯氣,漸覺知飢思食矣。令服薄粥三日,戒慎口腹,勿令其再反復也。病家遵囑,而獲痊癒。

然有為讀者告者,即此方之治,並不神奇。在經方中,此常方耳,此常法耳。惜時醫不讀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,以致不解其理,不用其方。《金匱》嘔吐噦病篇不云乎:「噦而腹滿,視其前後,知何部不利,利之愈。」今病者因氣悶而致鬱結,因停食而致不消,食氣相搏,合而為病,且大便不解五日,此後部不利之的證也。因以調胃為主,佐以疏肝醒脾,而成相需相濟之功耳。

用之果然有效,仲景豈欺余哉。

調胃承氣湯加柴鬱術金方

錦紋軍,元明粉各三錢,炙甘草二錢,春柴胡二錢,廣鬱金三錢,焦白朮,雞內金(炙)各三錢

2. 痰滯結實噦證

高年稍覺違和,並無寒熱,胸脘作阻,氣悶頗甚,醫治無效,漸至食不得下。延及半月之久,體憊神糊。按其脘腹,滿硬且痛,時有呃逆。舌苔灰黃厚膩,小便黃赤。詢其大便,已旬餘不通。斷為結於中焦,有氣閉之險。擬以黃龍湯瓜蔞蘇子萊菔子木通主之。

有陳阿匯者,年69歲,住志丹路甘泉一村。其子女皆勞動工人,家境頗寬,此古稀之老人,坐享其成。老人年事雖高,而向少疾病。在1954年11月間,初覺身體小有違和,並無寒熱外感之候。只覺胸脘氣悶作阻,時輕時重,如噯氣則較寬,此時尚能勉強行動。廠醫治之無效,延他醫治之,亦無效。

漸至氣不得噯,胸脘滿悶更甚,食不得下,只稍飲白開水而已,體憊神糊,臥床不起。

其家屬聞廠中其他工人言,延余診之。時在12月4日下午,距起病時已半月矣。登樓入室,見病者平面仰臥,氣息已微喘。診其脈,沉細而弦。察其舌,苔滿膩黃而乾。捫其腹,滿硬而痛。問其大小便,則病已半月,只於旬日前解得少許,小便初為深黃,近則黃赤也。詢其有無呃逆,則於兩日前已有之,約二三小時發一次,若斷若續也。

詢其有無譫語,則於夜間偶有之,聲低而語亂不清,心知此為囈語,而非譫語矣。蓋譫語屬實,囈語屬虛也。且在七旬之人,囈語其宜也。不獨老人之囈語為險症,即壯年之囈語,亦危證也,何況呃逆已間作,胃氣將閉而絕矣。因為踟躕者片時,蓋處方須周詳考慮也。

當告以「病之危險,已達極度。依病論之,不得不下。以年論之,下之頗險。故其難在此。姑擬一方,試之何如。」病家同意,遂為之處方。用黃龍湯方,再加益氣、降氣、祛痰之品。令煎成湯滿碗,以徐徐灌之。如頭煎服之,四小時後,大便不解,則連服二煎。如四小時前已解,則二煎於翌晨服之,其伸縮在此。

蓋不得不下,而又不得不顧全其體力也。並囑大便每解一次,須看一次,看其乾濕如何,夾雜如何,色澤如何,次數多少。使明日複診,用藥之增減有把握也。即至登車南返時,沿途已燈火萬家矣。

次日下午三時,果有電話來請複診。當詢其大便解否,日已解矣。神識清否,日尚未全清也。余即再度前往,細察病者之神情,已較為清晰。其家人告余以服藥後之情形,曰:「自昨晚九時服頭煎,至十二時後,大便始解。初則乾硬異常,其色黑,夾有稠白之痰狀物,著於其上。

二次所解,則為球狀之糞塊,與醬色之糊狀糞夾雜而下。至今晨天將明時,又解一次,均為糊狀糞便。七時左右,始服二煎。午前午後,又各解一次,但色仍黏稠如醬也。神識雖未全清,然囈語呃逆,已不作矣。余再診其脈,沉已較起,而細已較大,知已有轉機矣。因將前方之黨參去之,易以茯苓白朮,去木通易以滑石,並去瓜蔞、蘇子霜,令其再服一帖。

第三日復延三診。則神識完全清明,已自能翻身轉側,舌苔退去大半。詢其大便,已轉淡黃,小便已較清暢,略思米飲矣。因囑病家以薄粥及藕粉,與服旬日,禁食他物。由少而多,不可過量,否則必致食復也。再為之處以清理腸胃、益氣生津之方,而獲全愈。

黃龍湯加瓜蔞蘇子萊菔子木通方

錦紋軍三錢,元明粉四錢(分沖),川厚朴三錢,炒枳實四錢,潞黨參四錢,生地黃四錢,全當歸三錢,全瓜萎三錢,蘇子霜三錢,萊菔子霜三錢,均木通二錢五分

再診方 (即前方加減)

錦紋軍三錢,元明粉三錢(分沖),川厚朴三錢,炒枳實三錢,雲茯苓三錢,焦白朮三錢,萊菔子霜三錢,生地黃三錢,全當歸三錢,飛滑石三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