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余無言醫案》~ 奔豚 (2)
奔豚 (2)
1. 百合病（勞工百合病證）
勞動工人，重病之後，身體憊極，正元難復。其症狀，一如《金匱》百合病條文所云：百脈一宗，悉致其病也。意欲食而不能食，常默然，欲臥不能臥，欲行不能行，飲食或有美時，或有不欲聞食臭時，如寒無寒，如熱無熱，口苦小便赤，諸藥不能治，得藥則劇吐利，如有神靈者，身形如和，其脈微數。且多一症狀，音啞不能出聲。
經用百合地黃湯加味主之。四閱月始痊。
白話文：
勞動的工人，得了重病之後，身體極度虛弱，元氣難以恢復。症狀就像《金匱要略》中百合病條文所說的：百脈都不通暢，都導致了這種病。想吃東西但吃不下，經常發呆，想睡卻睡不著，想走卻走不動，飲食有時覺得美味，有時聞到食物的氣味都不想吃，就像寒但又不寒，熱但又不太熱，口苦小便發紅，各種藥物都治不好，吃藥後會劇烈嘔吐腹瀉，就像受到神靈附體一樣，身體還是很強壯，脈搏微弱而頻數。而且還有一種症狀，就是聲音嘶啞，不能發出聲音。
患者詹龍臣，高郵人，為某廠之勞動工友，住中山北路建民村。於1954年春季，患生傷寒。其後病雖去，而身體憊極，正元久久難復。即有百合病之後遺症，此即西醫所謂續發性神經衰弱症也。經醫治療，均無效果。後經廠醫檢驗，云係鉤蟲為患，致體弱難復。即用殺鉤蟲之藥及下藥與之內服，孰意一下之後，不但體力愈不能支，且立增音啞，不能發聲。詹君懊傷不已，深懼死期之將至。
白話文：
一名叫做詹龍臣的高郵人，他在一家工廠擔任勞工，住址是中山北路建民村。1954 年春天，他罹患傷寒。雖然後來症狀痊癒，但是身體仍然虛弱不堪，元氣無法恢復。因此出現百脈病的後遺症，也就是西醫所說的續發性神經衰弱症。經過醫師治療，效果卻不理想。後來廠醫檢查，認為是鉤蟲感染導致體弱難以復原。於是開立殺鉤蟲藥物和瀉藥給他服用。沒想到服藥後，他的體力不但沒有好轉，反而更加衰弱，而且出現聲音沙啞、無法發聲的症狀。詹龍臣十分懊惱傷感，深怕自己即將死去。
時已至六月，詹之戚楊星候君，介就余診。余細詢病前之經過，更細察現在之症狀，全盤與《金匱》中百合病之徵象相同。惟多一音啞，為《金匱》所未有。且知為用下鉤蟲藥而有此證。於此時也，不得不慎重考慮矣。蓋病久體虛，不能速效。設病者信心不堅，或不能寬假時日，則必至中道更醫，功虧一簣，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也。
白話文：
六月的時候，詹醫師的朋友楊星候先生介紹人來找我看診。我詳細詢問了病人的病況，並仔細觀察了目前的症狀，全部都和《金匱要略》中百合病的症狀相同。但多了一個失聲的症狀，這在《金匱要略》中沒有記載。而且得知這個症狀是使用驅蟲藥造成的。在這個時候，我不得不慎重考慮。因為這個病人病了很久，身體虛弱，無法快速見效。如果病人信心不堅定，或者不能寬裕時間，那麼就會半途換醫生，前功盡棄，就像走了一百里的路，卻在九十里時放棄了。
乃先以精神療法，堅其信心。次告以必須半年之久，方可完全獲效。並將《金匱》原文及諸家注解，以及余之《金匱要略新義》示之，期其必愈，堅其信醫之念。
白話文：
首先，要用心理療法來建立他們的信心。接著告訴他們，要花大約半年的時間，才能完全獲得治療效果。會將《金匱玉函經》的原文、各家的注釋，以及我所撰寫的《金匱要略新解》提供給他們，期望他們一定能康復，並且確立對醫生的信任。
因遵仲景法，為之處方如後。計四易其方，均以仲景百合地黃湯為主，以加味之品為輔。連服兩月，較有進步，而喉音漸響。此時已至八月，新百合已下市。因令之再食新百合，每晨、夕各煮一碗，加白糖食之，以代點心。藥則每連服三帖，停藥二日。如此四閱月，遂完全告痊。
白話文：
我遵照名醫張仲景的方法，為患者制定了以下處方。一共更換了四次藥方，都以仲景的百合地黃湯為基礎，並加入了一些輔助藥材。連續服用了兩個月，病情有了明顯進展，嗓音也逐漸恢復。到了八月，新的百合已經上市。我讓患者每天早晚各煮一碗百合，加入白糖食用，作為零食。至於藥物，每服用三帖藥，停藥兩天。如此持續了四個月，最終完全康復。
廠中見其病已痊癒，促其早日上工，病者猶有懼心，詢之於余。余令其再休養一二月，廠方疑其狡猾，復令就廠醫診之，為之證明，乃為有效。詎廠醫檢驗，仍謂其有鉤蟲，再度令服殺鉤蟲及瀉下之藥，病者勉從之。不料一服之後，瀉下四次，而前證復作，全盤如舊，音亦復啞。
廠中令改就上海市第十一人民醫院診之，醫謂有梅毒之疑，病者力白其無，遂忿而出院。
白話文：
病工在工廠時，發現他的病情已經好轉，於是工廠催促他儘快復工。病工仍有顧慮，便來詢問我的意見。我建議他再休養一兩個月。工廠懷疑他耍詐，再次要求他到工廠的醫生那裡檢查。醫生檢查後證實他確實已經好轉，這才作罷。然而，工廠醫生再次檢查後，仍說他感染了鉤蟲，再次給他服用了驅蟲藥和瀉藥。病工勉強服藥後，不到一劑，就腹瀉了四次，病情又復發，完全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，嗓子也再次啞了。
復求余診。余覺再度反復，不同前證。在無可奈何中，仍用前精神療法，使病者去其懼心。再為之處方，依前加減，令其安心服之。迨服之既久，亦即緩緩收效。又凡三易其方，而漸全愈。直至1955年6月，身體及聲音乃全復常態。
白話文：
病人回來找我複診。我發現情況再次反覆，與上次的症狀不同。無可奈何的情況下，我還是用上次的精神療法，讓病人消除恐懼心理。再次開藥方，在上次的基礎上加減，讓病人安心服用。服藥一段時間後，病情也緩慢好轉。又換了三次藥方，病情才逐漸痊癒。直到 1955 年 6 月，身體和聲音都恢復正常。
此病之難治，若不依仲景經方，變而通之，其不瀕於危殆者幾希矣。蓋此病之治，如戰爭後之破屋殘垣焉，主在撫輯流亡，助其緩緩修補及建築，不在於攻敵。蓋此破屋殘垣中，已無疾病之大敵也。今將諸方全案，列之於後，以破吾書之例焉。
【初治全案】
白話文：
這種疾病難治的原因是，如果不用張仲景的經方，而是隨便更改方子，很少有人能避免陷入危險。這是因為治療這種疾病，就像戰後修復殘破的房屋。關鍵在於安撫流離失所的人，幫助他們慢慢修補和重建，而不是去攻擊敵人。因為在這些殘破的房屋中，已經沒有大的病敵了。現在將各種方劑的完整案例列在下面，以打破本書的例規。
詹龍臣1954年6月6日初診勞工苦力傷氣，加以病後失調，正元難復。消化則影響胃腸，喘息則累及肺臟，久久未愈。其間時輕時重，洵至神經衰弱，心緒不寧，坐臥失序。一如《金匱》百合病篇之所述，且經誤下失音，此大虛之證也。擬方緩以圖之，屏去思慮，知命樂天，乃有可為。
白話文：
1954年6月6日，詹龍臣初診斷出一位勞苦力工因受傷而傷及元氣，再加上病後調養不當，元氣難以恢復。消化功能受到影響，導致胃腸不適；呼吸困難，累及肺臟，久治不愈。期間病情時輕時重，導致神經衰弱、心緒不寧、坐臥失序。這就像《金匱要略》中所描述的百合病，而且還誤服藥物導致失音，這是虛證的表現。建議採取緩和的治療方法，讓患者放下思慮，瞭解自己的命運並樂觀面對，這樣纔能有所改善。
蒸百合四錢，生地黃五錢，帶皮耆（蜜炙）三錢，懷山藥四錢，雲茯苓（朱衣）三錢，大麥冬三錢，紅棗十枚陳小麥一兩（先煎）
白話文：
蒸過的百合四錢、生地黃五錢、帶皮的耆（用蜂蜜炙過）三錢、懷山藥四錢、有紅皮的雲茯苓三錢、大麥冬三錢、紅棗十枚、陳年小麥一兩（先煎）
二診： 1954年6月27日前進百合地黃湯加味之方，漸有向愈之機。飲食較多，聲音微響，面色亦較佳，惟大便乾燥，此津液未復之故，不足為慮。擬方再求進步，佐以食療。俟食復津回而便爽，則諸症可悉去矣。
白話文：
**第二階段治療：**在 1954 年 6 月 27 日之前，使用改良的前進百合地黃湯，病情逐漸好轉。食慾較好，聲音稍有響亮，面色也較佳，但大便乾燥，這表明體液尚未恢復，不用擔心。打算再次調整藥方，配合飲食療法。等食慾恢復、津液迴流、大便通暢後，就能消除各種症狀。
蒸百合四錢，生地黃四錢，帶皮耆三錢，柏子仁三錢，懷山藥三錢，南沙參三錢，大麥冬三錢，陳小麥一兩（先煎）
白話文：
蒸過的百合四錢、生地黃四錢、帶皮的耆三錢、柏子仁三錢、懷山藥三錢、南沙參三錢、大麥冬三錢、陳小麥一兩（先煮）
三診： 1954年7月23日進劑漸見好轉，面色較華，步履亦較健，惟聲音尚未全復。近日來舌苔稍厚，中夾濁滯，大便仍覺不爽，擬方再求進步。
白話文：
**三診觀察：**1954年7月23日開始服藥後，情況逐漸好轉，面色較紅潤，走路也較有力，但聲音尚未完全恢復。最近舌苔稍厚，夾雜著濁物滯留，大便仍覺不暢，打算再調整方劑，以求進一步改善。
南沙參三錢，帶皮苓三錢，肥知母三錢，懷山藥三錢，帶皮耆（蜜炙）二錢，火麻仁三錢，土炒白朮三錢，大麥冬三錢，杏仁泥三錢
按：此時新百合已上市，即令其日以百合煮爛，加糖食之，早晚各一次，故方中未用蒸百合。
白話文：
南沙參 3 錢
帶皮茯苓 3 錢
肥厚知母 3 錢
懷山藥 3 錢
帶皮蜜炙甘草 2 錢
炒白朮 3 錢
麥冬 3 錢
杏仁泥 3 錢
四診： 1954年8月7日原為久病神經衰弱，經治之大見進步。惟近數日來，天氣炎熱，新秋尚有暑熱之邪，胸中煩熱痞悶，治當舍本治標。
白話文：
**四診：**1954年8月7日，患者原先患有長期神經衰弱，經過治療，病情大有進步。但是最近幾天，天氣炎熱，初秋時節還留有暑熱邪氣，患者感到胸中煩熱，痞悶不適。治療時，應當暫時捨棄根本治療，先針對症狀進行治療。
香薷二錢，制夏二錢，五分檳榔三錢，神麯三錢，藿香三錢，蔻仁一錢五分，蔞皮三錢，蘇梗三錢，花粉三錢，生薑兩片，竹葉四十片
按：此方連服三帖，新感邪去。仍接服第三方，至十月初，而病癒音復。
【再治全案】
白話文：
香薷 6 克，制夏 6 克，檳榔（切碎）9 克，神曲（研末）9 克，藿香 9 克，蔻仁 4.5 克，蔞皮 9 克，蘇梗 9 克，花粉 9 克，生薑 2 片，竹葉 40 片
詹龍臣1955年2月14日初診客年重篤之百合病，即神經衰弱症，久病不愈。經用百合地黃湯加味方，漸見好轉，約四閱月而愈。惟久病體弱，正元尚未十分恢復。近以他醫謂有鉤蟲，用殺蟲藥及下藥，病又反復如初，又變失音。擬方再求合轍，惟一再藥誤，恐較前為難治耳。
白話文：
詹龍臣於 1955 年 2 月 14 日第一次診察一位患有重症百合病的病人（即神經衰弱症），此病久治不癒。經過使用百合地黃湯加上其他藥方後，病況逐漸好轉，大約四個月後痊癒。然而，由於長期患病，身體虛弱，元氣尚未完全恢復。最近，他接受另一位醫生的診斷，認為有鉤蟲，便使用了殺蟲藥和瀉藥，導致病情復發，甚至變成了失聲。現在打算再次擬方，力求對症下藥，但如果再次用藥錯誤，恐怕比之前更難治療。
蒸百合四錢，生地黃四錢，大麥冬三錢，遠志肉二錢五分，朱茯苓三錢，帶皮耆（蜜炙）三錢，酸棗仁三錢，陳小麥一兩（先煎）
白話文：
蒸百合 4 錢，生地黃 4 錢，大麥冬 3 錢，遠志肉 2.5 錢，朱茯苓 3 錢，帶皮耆 (蜜灸) 3 錢，酸棗仁 3 錢，陳小麥 1 兩（先煎）
二診： 1955年2月29日進劑幸漸轉平，夜眠亦較佳，飲食亦較多。惟兩腿尚覺無力，大便軟溏，喉音未復。擬方再求進步。仍宜屏去思慮，事事樂天，則更易見功。
白話文：
**第二次診治：**1955 年 2 月 29 日，服藥後病情逐漸好轉，睡眠也有改善，食慾也增加了。但兩腿仍感到無力，大便不成形，聲音也未恢復。準備調整藥方，繼續治療。仍然建議你保持樂觀的心態，不要過度思慮，這樣治療效果會更加顯著。
蒸百合四錢，生地黃四錢，南沙參三錢，遠志肉二錢五分，補骨脂三錢，淡玉竹三錢，酸棗仁三錢，朱茯苓三錢，帶皮耆（蜜炙）三錢，陳小麥一兩（先煎）
按：此方連服至四月底，體漸復元，喉音漸響。至五月中旬，音亦完全復舊。
白話文：
百合4錢，生地黃4錢，南沙參3錢，遠志肉2錢5分，補骨脂3錢，淡玉竹3錢，酸棗仁3錢，朱茯苓3錢，帶皮耆（蜜炙）3錢，陳小麥1兩（先煎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