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愚

《余無言醫案》~ 溫病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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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病 (1)

1. 秋溫惡候疊見證

秋溫重候,醫投桑菊銀翹,漸至神昏譫語。終之旬日以降,十惡之候,已見其五:撮空也,撚指也,循衣也,摸床也,直視也。他如譫語漸變鄭聲,舌燥終至斷津,更無論矣。飲之以西瓜汁,注之以葡萄糖,灌之以白虎承氣增液湯。一劑大瀉而熱減,再劑續瀉而神清,終以竹葉石膏湯涼膈散完全收功。

在抗戰後之第三年,有陳姓者,忘其名,以蘇北淪陷,來滬求生。依其戚張士隱君,住於現建國中路之天成裏內。日作小工,夜晚歸來,只能糊口而已。於秋八月間,忽患溫病。初以為小病無礙,且又經濟困難,未延醫治。四五日後,即見化燥。口乾齒垢,舌膩唇焦,神昏譫語,陽明實熱之證也。

此時始延醫治之,醫以銀、翹、桑、菊,合梔、豉之類以治療之。再劑不效,蓋證重藥輕,車薪杯水,其何能濟。如此延及旬日,而險象環生。如撮空、撚指、循衣、摸床、直視等十惡之症,已見其五,其險惡可知。其戚張士隱君,固如齊人焉,而有一妻一妾;又如汾陽焉,而更兒女眾多。

故經濟亦難顧及。迨證危至此,醫辭不治,乃不得不為之設法,另求他醫,以盡人事而已,乃延余往診。

余既入室,由張君導至一小閣樓上,抬頭頗低,光線暗黑,即開電燈診視。見其一切症狀,如上所述,亦即辭以不治。張君固強之,且謂余曰:「即用藥無效,不幸死亡,不怪醫生也。且其妻在蘇北原籍,若不幸而亡,其妻亦必怪余不為窮親戚盡力治療,先生幸為我圖之。」余亦無奈,即再為之細加診察。

見其煩躁與昏沉互見,尚未完全昏沉也。詢其小便赤澀而短,尚未完全津渴也。重按其胸腹,亦知皺眉,尚未完全失知覺也。詢其有無呃逆,據云偶則有之,時間不長,測知胃氣尚未全絕也。至於舌上斷津,燥裂口臭,更無論矣。

當即對張君曰:「此陽明實熱之證。延至此時,下亦死,而不下亦死。君既如此要求,余為醫者,亦當盡最後之力。此王孟英先生所謂與其坐以待斃,莫如含藥而亡。陳君之證,若非惡證十有其五,猶較有把握,故不敢作豪語日必可脫險也。」乃先令購一大西瓜,取汁以湯匙飲之,再為之處方。

以白虎承氣合增液法,酌用大量,令配藥速回。隨又以葡萄糖之溶液1000毫升。為之施行靜脈注射,以增其血液,以強其心臟。約40分鐘,注射完畢。蓋一小閣樓上,施行注射,亦必須席閣板而為之。迨注射以後,藥亦配來。立令煎與服之,余即辭去。

服藥之後,不三小時,即覺病者腹內雷鳴,無何即大瀉於臥席之上。初為燥硬之乾球,繼為黏稠之黑糞,如醬如膠,挑之成帶狀,其黏如是。續服二煎,一夜間連解大便四次。翌晨視之,而人之神識漸清矣。

張君喜極,於上午十時,復延余診。余見病者神清,氣息亦較靜,目睛已轉白,胸腹部亦較和軟,惟重按之,仍有疼痛。舌上津液已回,但未十分潤澤。口中熱臭已減,小便已較多,然黃赤如故。呃逆已除,完全不作。再飲以西瓜汁,已覺清涼適口,而知其味甘美也。乃令將原方稍減分量,再服一帖。

病更好轉,已思食粥湯。三診之時,以竹葉石膏合涼膈散清解餘邪而安。

白虎承氣湯合增液法方

生石膏六兩,肥知母五錢,炙甘草三錢,錦紋軍,元明粉各六錢,炒枳實四錢,鮮石斛五錢,鮮生地,炒粳米各一兩,鮮蘆根一大枝(去節)

竹葉石膏湯合涼膈散方

鮮竹葉一兩,生石膏三兩,麥門冬(去心)四線,潞黨參三錢,炙甘草二錢,川大黃三錢(酒洗),淨連翹四錢,淡黃芩三錢(酒炒),梔子仁三錢,炒粳米一兩

2. 秋溫昏譫腹滿證

秋溫旬日,口乾齒燥,舌苔焦黃,大便旬日不解,腹大滿而喘,按之如石,時或譫語,時或昏沉。以重劑大承氣湯青皮萊菔子主之。

長壽路英華裏,有李姓者,年46歲。患秋溫病旬日,他醫治之無效,嗣延余診。病者仰臥床上,腹部滿如覆釜,平面視之,腹部高.於胸部,約二三寸。氣息微喘,按之如石,滿腹皆痛,脈實而有力,口乾齒燥,舌苔焦黃,而熱度反不高。

詢其致病之由,據其家人告余:「在十日之前,某夕其友人家有喜事,伊去應酬,既醉且飽,遠道乘車歸來。當夜發熱惡寒,次日寒退,而熱則更高。諸醫罔效,延至今日,熱反不高矣。」詢其大便,不解已旬日,病後即未解過,且譫語、昏沉,間代而作。問其撮空、摸床等惡候有否,答曰:「尚未有此。」

余察其體質壯實,且腹部高於胸部,可以大下,更不可遲緩。乃書大承氣湯加青皮、萊菔子兩味。大黃、元明粉各用一兩,川朴、枳殼各用五錢,青皮三錢,萊菔子四錢。

次日未延續診,余頗懷疑。抑病家不敢服耶,抑服之而愈耶,或服之而斃耶。又恐藥量過重,為他醫所攻擊,心中不能釋然。四五日後,有其鄰人來就診者,欣然告余曰:「前日李姓之病,服先生藥一帖,大瀉而愈。如此重病,方未再劑,先生真神醫也。我即李姓介紹來此就診者也。」余聞之,心始帖然而安。

大承氣湯加青皮萊菔子方

錦紋大黃一兩,元明粉一兩(分沖),川厚朴三錢,炒枳殼五錢,細青皮三錢,萊菔子四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