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四 (12)
卷之四 (12)
1. 跋
延鉦體羸善病，又少賤。始操童子業，試有司不售，遂棄去。留心醫學，竊圖自活，非謂能活人也。顧研究多年，未得體要。
癸未歲，虛谷夫子自粵旋，遇於裡門，談及醫藥。遽謂孺子可教，許執贄門下。數載來朝夕啟誨，論證則直揭根源，制方則隨宜變化。離乎古而不畔乎古，合乎古而不泥乎古。實有得軒岐仲景之心源，迥非時之執成方趨風氣者所能夢見也。間出平日所著《醫學辨論》，命鉦編次，更得識其要領，窮其指歸。
間獻芻蕘，亦蒙採錄。積以歲時，遂成四卷。為醫門之棒喝，允活世之婆心。
其知夫子者，以此書為發前人之未發，補前人之偶偏。奉為臨證圭臬可也。其不知夫子者，以此書為索斑，為蛇足，更叱為怪，為罔，亦無不可也。獨延鉦受知既深，竊有以窺夫子之心源。茲於其復有嶺外之行也，敬識數言於卷末。嶺外多高明好義之士，行見活人之書，必有乞為剞劂，以壽斯民，以貽後世者。知廷鉦非阿所好也。
道光七年歲次丁亥孟秋受業門人山陰孫廷鉦敬跋
白話文：
【跋】
延鉦身體素來虛弱，常患病，且出身卑微。起初從事學術研究，參加考試但未能順利通過，於是放棄。轉而專注於醫學，只希望能夠自保生存，並非妄想救人。然而，經過多年研究，仍覺得尚未掌握醫學的核心要點。
在癸未年，虛谷夫子從廣東返回，我在家鄉門口遇到他，我們談論起醫藥。他突然認為我值得教導，答應收我為徒。幾年來，他早晚對我啟發指導，討論病情時直接揭示病因，開方時依病情靈活變換。他的醫學理念既脫離傳統又不背離傳統，既遵循古訓又不拘泥於古法。他確實洞悉了黃帝內經與張仲景的心法，遠非當時那些固守成方、追隨流行風氣的人所能理解。
他偶爾會拿出平日撰寫的《醫學辨論》，讓我編輯整理，使我更深入理解其核心，透徹明白其宗旨。
我偶爾提出的淺見，他也會採納。經過多年的累積，終於完成了四卷書。這本書對於醫學界而言，是警醒和鞭策，充滿了救世的慈悲。
瞭解虛谷夫子的人，會認為此書揭示了前人未發掘的知識，彌補了前人偶爾的偏差，可以作為臨牀診斷的準則。不認識他的人，可能會認為這本書是畫蛇添足，甚至斥之為異端，這也無妨。唯獨延鉦深受虛谷夫子影響，得以窺見他醫學思想的精髓。在他即將再度前往嶺南時，我在書末恭敬地寫下這些感想。嶺南地區多有博學且重情義的人士，相信他們看到這本救人生命的書，一定會請求出版，以延續生命，惠及後世。這樣一來，便知延鉦並非只是迎合自己的喜好。
道光七年（1827年）的丁亥年秋季，受業門人山陰孫廷鉦恭敬地寫下了這篇跋。
2. 虛谷小影自贊
這是個什麼漢？若曰儒，未讀書；若曰道，丹不曉；若曰釋，勿面壁。胡為孑然而獨立？不解世務人情，耳目口鼻虛設。面冷如冰，心腸火熱，卻怕葷腥，喜嘗墨汁。似呆非呆，若癡若兀，原來一無所用，權且取名「棄物」。嘻！這樣酒囊飯袋，還要丹青塗抹，雪泥鴻爪，偶留剎那，變幻無跡。
故云色即是空，誰知空里有色。咄！休說撞著雲門和尚，一棒打殺，與狗子吃。乃顧影而歌曰：心是海兮性為水，私欲如泥和水流，富貴繁華風鼓盪，瀾翻波湧幾時休。縱使偶然澄，風搖又不清，必將泥去盡，雖動自光明。去泥如磨鏡，歇手便生塵，此事真難事，用功可不勤。
一旦轉身見明月，乃知逐影枉勞神，營營終日竟何求，恰似春蠶在樹頭，繭成身死心未了，了得心時方自由。孤舟一葉順江流，朝朝暮暮無人渡，醉臥江心月正圓，水中撈月誰知誤。秋月印秋潭，潭枯月乃失，請君舉頭看，莫向潭中覓。說空原不空，執有卻非有，要知空有兩無關，明珠自在盤中走。
打碎盤兒失卻珠，畢竟落何處，快些尋來莫遲後。
道光九年己丑暮春虛谷山人醉筆
白話文：
這到底是在描述誰呢？如果說他是一位學者，但他卻沒讀過多少書；如果說他是一位道士，但他對丹藥之道一竅不通；如果說他是一位僧人，但他卻不懂面壁修行。為什麼他如此孤獨地站在這裡？他不懂人情世故，他的耳目口鼻似乎只是擺設。他外表冷漠如冰，但內心熱血沸騰，他害怕肉食，卻喜歡品嘗墨汁。他看似呆滯，實則並非如此，看似癡傻，其實是深思熟慮，他實際上一無是處，姑且給他取個名字叫做「廢物」。哈！這樣一個無能之輩，居然還有人用畫筆描繪他，就像鴻雁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，只是一瞬間的存在，隨後就消失無蹤。
因此常說色即是空，但誰又能知道，在空無一物中藏著色彩呢。別提了！如果被雲門和尚看到，一棒打死，餵給狗吃。他看著自己的影子唱著：心就像是海洋，本性猶如海水，私慾如同混入水中的泥土，無論如何翻騰，都無法停止。即使偶爾澄清，只要一陣風吹過，水面又變得渾濁，只有當所有的泥沙都被清除乾淨，即使水波洶湧，也能自然地發出光芒。清除泥沙就像打磨鏡子，一旦停下手，鏡子就會再次蒙塵，這是一件真正困難的事，必須付出努力，不能懈怠。
有一天，他突然明白，自己一直在追求的，就像水中月，徒勞無功，整天忙忙碌碌，究竟在追求什麼呢？這就像春蠶在樹上織繭，繭做好了，身體也死了，但心還未死，只有當心靈得到解放，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。就像一艘孤舟在江面上漂流，從早到晚，沒有人來渡船，他醉倒在江心，月亮正好圓滿，他在水中撈月，誰又知道這是錯誤的呢。秋天的月亮映照在秋潭上，潭水乾涸，月亮也就消失了，請你抬頭看看，不要再在潭水中尋找月亮。說空就是空，執著於存在，卻並非真正存在，要知道空與有是無關的，明珠自在盤中滾動。
盤子破碎，珠子遺失，它到底落在哪裡，快點找來，不要拖延。
道光九年己丑暮春虛谷山人醉筆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