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醫病書》~ 四十六、用藥分量論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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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六、用藥分量論 (1)

1. 四十六、用藥分量論

用藥分量,有宜多者,少則不效。如溫暑、痹症、痰飲,脈洪者,用石膏每至數斤、數十斤之多,是其常也。乙酉年,余在浙江紹興治趙大兄伏暑痰飲,發則大喘,每劑用石膏,必以半斤、一斤之多,而後喘得少減。連用七八劑,或十數劑,而後喘定。遲數日又發,脈必洪大。

期年之間,用至一百七八十斤之多,而後大愈,是其變也。有宜少者,萬不可多用。如寒、燥門之用蟾酥,瘀血門中之用皂礬。蟾酥猶可入丸藥,皂礬止入外科丹藥,丸藥中亦不能用。湯劑中用新絳紗,用染匠之巧法,皂礬在幾微之間,稍多則染成元青矣。奈紀曉嵐先生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中雲:乾隆癸丑春夏間,京中多疫,以張景岳法治之,十死八九,以吳又可法治之,亦不甚驗。有桐城一醫,以重劑石膏治馮鴻臚星實之姬人,見者駭異,然呼吸將絕,應手輒痊。

踵其法者,活人無算。有一劑用至八兩,一人服至四斤者。雖劉守真之《原病式》、張子和之《儒門事親》專用寒涼,亦未敢至是,實自古所未聞矣。考喜用石膏者,莫過於明·繆仲淳,(名希雍,天崇間人,與張景岳同時,而所傳各別。)本非中道,故王懋竑《白田集》有石膏論一篇,力駁其非。

不知何以取效如此。此亦五運六氣適值是年,未可執為定例也。按先生深惡講學家之拘執,先生何嘗不是講學家習氣!皆識不卓之故耳。前云桐城醫重用石膏治馮姬之病,見者駭異,然呼吸將絕,應手輒痊等論,是何足奇?余治西人李姓布賈熱病,大熱大渴,周身純赤,一夜飲新汲涼水至二三擔之多,汗如雨下,譫語癲狂,勢如燎原,余用石膏,每劑先用八兩,後加至十二兩,後加至一斤,後早晚各服一劑,每劑煮六碗,一時服一碗,間服紫雪丹、牛黃丸。紫雪共用二三兩之多,牛黃丸共用至二十餘丸之多。

鏖戰十數日之久,邪之大勢方解。繼清餘邪,石膏每帖仍用四兩,六七帖之後,方能脈靜身涼。他多類似,不能盡述,半載余醫案中。蓋藥之多寡,視病之輕重也。又云:劉守真、張子和專用寒涼,亦未敢至是,實自古所未聞矣。斯未讀古書之故也。按張仲景《傷寒論》中白虎湯,石膏本系半斤,別本有一斤者。

即汪訒庵《醫方集解》中白虎湯,用石膏亦系半斤。《金匱要略》木防己湯中,石膏用雞子大十二枚。或云:漢朝戥量本小,照今時不過二六扣耳。按漢時戥量本小,漢時雞子亦小於今乎?又云:考古喜用石膏者,莫過於明·繆仲淳,本非中道。是未聞道之言也。試問中道何以定哉?蓋中無定體,病輕藥重為不中,病重藥輕亦為不中;病淺藥深為不中,病深藥淺亦為不中;味厚氣盛之藥,多用為不中;味淡氣薄之藥,少用亦為不中。

白話文:

[四十六、用藥分量論]

用藥分量上,有些情況需要大量使用,少了效果不佳。比如溫暑、痹症、痰飲等病症,如果脈象顯示洪大,使用石膏時,劑量可能達到數斤乃至數十斤,這是常態。乙酉年間,我在浙江紹興爲趙大兄治療潛伏的暑熱痰飲,發病時會嚴重喘息,每劑藥中,石膏用量必定是半斤到一斤,才能使喘息稍微緩解。連續服用七八劑,有時甚至十幾劑,喘息纔會穩定下來。但過幾天症狀又會復發,脈象必定洪大。

一年之間,使用的石膏總量達到一百七八十斤,病情才大爲好轉,這是特殊情況。有些藥物則應該少量使用,萬萬不可過量。例如,在治療寒症和乾燥病症時使用蟾酥,或者在處理瘀血時使用皁礬。蟾酥還可以製成丸藥,皁礬只能用於外科丹藥,丸藥中不能使用。在湯劑中使用新絳紗,需依賴染匠的技巧,皁礬的用量必須極其精準,稍微多一點,就會將布料染成深藍色。紀曉嵐先生在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中提到:乾隆癸丑年春夏間,京城流行瘟疫,按照張景嶽的方法治療,十個人中有八九個死亡,採用吳又可的療法,效果也不明顯。有一位來自桐城的醫生,使用大量石膏治療馮鴻臚星實的小妾,看到的人都感到驚訝,然而患者呼吸幾乎停止,一用藥立刻恢復。

後來仿效他的治療方法,救活了無數人。有的單次用量達到八兩,有人服用量達到四斤。即使劉守真的《原病式》、張子和的《儒門事親》專注於寒涼療法,也不敢使用到這種程度,這在歷史上前所未聞。考察喜歡使用石膏的醫生,沒有超過明朝繆仲淳的,(名爲希雍,生活在天崇年間,與張景嶽同時代,但傳承不同。)他的方法並非中庸之道,因此王懋竑在《白田集》中寫了一篇關於石膏的論文,極力反駁他的觀點。

但不知道爲何這種方法效果如此顯著。這也可能是當年五運六氣恰逢其時,不能作爲固定標準。按先生深惡痛絕的是學究式的拘泥,但先生自己何嘗沒有學究的習氣!都是因爲見識不夠的緣故。前面提到桐城醫生大量使用石膏治療馮姬的疾病,看到的人都感到震驚,但患者呼吸即將停止,一用藥立刻恢復,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?我治療一個姓李的西方商人,他患熱病,高熱口渴,全身通紅,一夜之間喝下兩三擔的新鮮井水,汗如雨下,胡言亂語,病情如野火燎原,我使用石膏,開始每劑用量爲八兩,之後增加到十二兩,再增加到一斤,早晚各服一劑,每劑煎煮成六碗,每隔一段時間服用一碗,期間還服用紫雪丹、牛黃丸。紫雪總共用了兩三兩,牛黃丸共用了二十多丸。

經過十幾天的激烈對抗,主要病邪才被消除。接下來清理餘邪,每劑石膏仍然使用四兩,服用了六七劑後,脈象才平靜,體溫才下降。類似的情況很多,無法一一敘述,都在我半年的醫療記錄中。藥物的多少,取決於病情的輕重。又說:劉守真、張子和專門使用寒涼療法,也沒有敢使用到這種程度,這實在是史無前例。這是因爲沒有讀過古書。按張仲景的《傷寒論》中,白虎湯中的石膏原本就是半斤,其他版本有一斤的。

即使在汪昂的《醫方集解》中,白虎湯中的石膏也是半斤。《金匱要略》中的木防己湯,石膏的用量爲雞子大小十二枚。有人說:漢朝的秤量本來就小,按照現在的標準不過二六扣。按漢朝秤量雖然小,但漢朝的雞蛋難道也比現在小嗎?又說:考察古人喜歡使用石膏的,沒有超過明朝的繆仲淳,這本來就不符合中庸之道。這是無知的言論。請問中庸之道如何界定?中庸之道沒有固定的標準,病情輕用藥重不符合中庸,病情重用藥輕也不符合中庸;病情淺用藥猛不符合中庸,病情深用藥輕也不符合中庸;藥性濃烈的藥物過量使用不符合中庸,藥性溫和的藥物少量使用也不符合中庸。

石膏質地堅硬,汁液少,藥性淡薄,古人都大量使用,爲什麼繆仲淳大量使用就不符合中庸之道呢?自從王懋竑在《白田集》中極力反駁石膏的不當使用,他也是一個沒有見識的下士,根本不值一提,怎麼能作爲依據?桐城醫生使用秉承辛涼金氣、金水相生的石膏,恢復太陰的金體、陽明的金用,剋制木火過剩、火克金的溫病,挽救化源的枯竭,這就是爲什麼這種方法效果神奇,實際上是天地運行的定則,怎麼能說不能作爲固定標準呢?近來蘇州醫生使用甘草,通常只有三五分,其他藥物也只有五七分,超過一錢就被視爲重用,這樣的劑量能治好什麼病?這是故意減少用量的錯誤。

北京有位名叫某砂鍋的醫生,使用極剛極燥的藥物,都是八兩、十兩,有的單劑用量達到數十兩;兒科醫生使用歸宗法,十天後,出現咬牙寒戰、面色灰白、身體塌陷的病人,仍然使用大黃、石膏達到一兩斤,人的生命怎能承受?這是誤用大量藥物的錯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