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鏡》~ 卷之三 (13)

1. 咳嗽

有痰無聲之謂咳，有聲無痰之謂嗽，有聲有痰者，名曰咳嗽。然謂無聲者，非曰全無聲也，咳而易出，聲之不甚響也；謂無痰者，非曰果無痰也，但嗽而費力，痰之不易出也。分而言之，咳為在脾，嗽為在肺；合而言之，總歸於心。是何也？蓋肺主氣，聲之所從出也；脾主受，痰之所由藏也；心主熱，火之所由生也。

火剋金者也，而肺之所屬者金。心火未甚，則肺無傷；甚則至於干肺，肺受火邪則熱而氣沮，不能不發而為聲，是以嗽也。火生土者也，而脾之所屬者土，火不甚，則脾得所養；甚則反至於困脾。脾有流飲，又因火化，不能不變而為痰是以咳也。然則咳自為咳，嗽自為嗽，二者各自為病與？曰：非也。

肺與脾，迭相為用，而又互相為害者也。使肺不受熱，則化氣自清，亦可以利脾，而何至於生痰？脾不受熱，則遊溢精氣，自足以滋肺，而何至於成嗽？此肺與脾之所以迭相為用也。今肺家受熱，則氣已壅盛，而下流於脾，其能以不作痰乎？脾家受熱，則痰隨火升，而閉塞肺脘，其容以不發嗽乎？此肺與脾之所以互相為害也。由是觀之，則脾肺雖分二經，而咳嗽總為一病。

病之所由成，皆心火之所致也。雖然心火固能致病矣，而亦有得於外感者，或傷於風，或傷於寒，或傷於熱。如此之類，種種不同，亦皆歸咎於心火乎。殆不知始之者，風寒與熱也，而成之者，火也。內外夾攻，病斯成焉。而不可以一端求也。然此特論夫咳嗽之由耳，而咳嗽之名非一言之所能盡。

悉而數之，有火痰嗽、濕痰嗽、郁痰嗽、頑痰嗽、清痰嗽、風痰嗽、寒痰嗽、酒痰嗽、食積痰嗽，與夫乾咳嗽之異焉。而諸嗽之形症，又何以別之？蓋火痰嗽者，嗽必面赤，用力久而後出者是也；濕痰嗽者，喉中漉漉有聲，嗽而易出者是也；郁痰嗽者，胸臆脹滿，連嗽不出，喉中有喘聲，夜不得眠，上飽下飢者是也；頑痰嗽者，膠住咽喉，揮咯不能出，必努力大嗽而後出少許，如脂膏之狀者是也；清痰嗽者，必待嗽而後出，其痰不稠黏者是也；風痰嗽者，肺氣壅盛，必頓嗽而後出，其痰浮而有沫，狀如津唾而略稠者是也；寒痰嗽者，得於秋冬之交，或為冷雨所淋，或為冷風所侵，或露臥星月，或寒天入水所致，其嗽必哮喘，或肩背覺寒，得熱湯飲之即緩者是也；酒痰嗽者，得之醉後，感冒風熱，腹中有酒積，飲濁灑即發者是也；食積痰嗽者，每食後即嗽，胸膈不寬，其痰稠黏，覺有甜意者是也；乾咳嗽者，平素陰血不足，虛火有餘，喉中嘗癢，癢即頻嗽，有聲而無痰者是也。

又有嗽而兩脅痛者，名曰肝咳；有嗽而腰輕痛者，名曰腎咳；有嗽而中脘作疼者，名曰脾咳；有嗽而鼻流清涕者，名曰肺咳；有嗽而口苦舌乾者，名曰心咳。又有嗽而遺溺者，氣虛也；有嗽而五心煩熱者，血虛也。醫者審而治之，無不中矣。

白話文：

咳嗽的狀況分為幾種：有痰但聲音不大的叫做「咳」，有聲音但沒痰的叫做「嗽」，既有聲音又有痰的才叫做「咳嗽」。所謂聲音不大，並不是完全沒聲音，而是咳嗽時痰容易出來，聲音不怎麼響亮；而所謂沒痰，也不是真的完全沒痰，而是咳嗽時費力，痰不容易出來。分開來說，「咳」的問題多在脾，「嗽」的問題多在肺；但合起來看，咳嗽的根本原因都在心。

這是為什麼呢？因為肺主導氣，聲音由此發出；脾主導吸收，痰由此儲藏；心主導熱，火氣由此產生。心火會剋制金，而肺屬金。心火不旺盛時，肺不會受傷；但心火旺盛時，就會傷害肺，肺受火邪影響會發熱、氣受阻，不得不發出聲音，這就是「嗽」；心火會生土，而脾屬土，心火不旺盛時，脾能得到滋養，但心火旺盛時，反而會使脾虛弱。脾有停滯的水液，又因火化，不得不變成痰，這就是「咳」。

難道「咳」和「嗽」各自是不同的病嗎？不是的。肺和脾是互相合作、又互相傷害的。如果肺不受熱，氣就能清淨順暢，也能幫助脾，怎麼會產生痰？如果脾不受熱，就能運送精氣來滋養肺，怎麼會形成咳嗽？這就是肺和脾互相合作的關係。但如果肺受熱，氣就壅塞，下流到脾，怎麼可能不產生痰？如果脾受熱，痰就隨著火氣上湧，堵住肺部，怎麼可能不發出咳嗽的聲音？這就是肺和脾互相傷害的關係。因此，從這角度來看，雖然脾和肺分屬不同經脈，但咳嗽其實是一種病。

疾病的形成，都和心火有關。雖然心火會導致疾病，但也可能是外感引起的，例如風、寒或熱等。這些不同的原因，都應該歸咎於心火嗎？其實，最初的原因是風寒熱，但最終造成咳嗽的是火。內外因素夾擊，疾病才會形成，不能只從單一方面來看。這段主要是討論咳嗽的原因，而咳嗽的種類非常多，無法用一句話概括。

仔細來說，咳嗽有火痰咳嗽、濕痰咳嗽、鬱痰咳嗽、頑痰咳嗽、清痰咳嗽、風痰咳嗽、寒痰咳嗽、酒痰咳嗽、食積痰咳嗽，以及乾咳嗽等不同種類。這些不同種類的咳嗽，症狀又有何不同呢？火痰咳嗽的人，咳嗽時臉色會發紅，用力咳很久才能把痰咳出來；濕痰咳嗽的人，喉嚨會有聲音，痰容易咳出；鬱痰咳嗽的人，胸部會感到脹滿，連咳都咳不出來，喉嚨有喘息聲，晚上睡不著，上腹飽脹但下腹飢餓；頑痰咳嗽的人，痰像膠水一樣黏在喉嚨，怎麼咳都咳不出來，必須用力咳嗽才能咳出少許像脂肪一樣的痰；清痰咳嗽的人，必須咳嗽才能咳出痰，而且痰不濃稠；風痰咳嗽的人，肺氣壅塞，必須用力咳嗽才能把痰咳出，痰像泡沫一樣浮在表面，像口水但稍微濃稠；寒痰咳嗽的人，多在秋冬交替時發病，或因淋雨、吹風、露宿、寒天入水所致，咳嗽時會有哮喘聲，或肩背感到寒冷，喝熱水會緩解；酒痰咳嗽的人，多在醉後感冒風熱，腹中有酒氣，喝酒後就會發病；食積痰咳嗽的人，多在飯後咳嗽，胸部不舒暢，痰稠而黏，感覺有點甜味；乾咳嗽的人，平時陰血不足，虛火旺盛，喉嚨容易發癢，一癢就頻頻咳嗽，有聲音但沒痰。

還有咳嗽時兩脅疼痛的，叫做肝咳；咳嗽時腰部稍微疼痛的，叫做腎咳；咳嗽時中脘（胃部）疼痛的，叫做脾咳；咳嗽時流清鼻涕的，叫做肺咳；咳嗽時口苦舌燥的，叫做心咳。另外，咳嗽時會漏尿的，是氣虛；咳嗽時手腳心發熱的，是血虛。醫生如果能仔細診斷，對症下藥，就能夠藥到病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