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鏡》~
1. 卷之三
2. 麻木
人皆以麻木為一病,而不知麻與木,固自有不同也。所謂麻者,非癢非痛,肌肉之內,如千萬小蟲,亂行雜沸,按之不止,搔之愈甚者是也。所謂木者,不癢不痛,自己之肌肉如他人之肌肉,按之不知,搔之不覺者是也。麻如麻之亂,故名曰麻;木如木之頑,故名曰木。麻猶知痛癢,而木則全無所覺矣。
然未知其病之所屬,將何以斷之?蓋麻有久暫,木亦有久暫。暫時之麻者,或因坐臥不得其所,四體相壓,阻抑榮衛,血行既遲,而氣亦未至故也。然麻或太甚,亦有似於木焉。暫時之木者,亦因坐臥不得其所,四體重壓,又著寒氣不時,不會護持,而榮衛不相聯屬,血已不行,而氣久不至故也。然木或還醒,亦有似乎麻焉。
此其暫時之麻木,雖因氣血不足,而猶未足為病。惟久麻久木者,斯為病耳。蓋經年累月無一日而不麻者,麻之久者也。麻之久者,非坐臥不穩所致,必其內氣虛甚,風痰湊之。痰本不能作麻,以其挾於風邪,痰為風所噓,如風吹波浪,自騰沸而起,肌肉之中,已為風痰所據,陰陽二氣,失其運行之柄矣,安得而不麻乎!經年累月,無一日而不木者,木之久者也。
木之久者,亦非坐臥不穩所致,乃是死血凝滯入內,外挾風寒,又因陽氣虛敗,不能運動,而肉已死,若血與我不相干,此其所以木也。人之一身,皆氣血所養,氣血行遲,即能成病,況其不行乎!此久麻久木之所以可畏也。然麻木之處小,猶可治之;若半體一肢,決難救療。
醫者知此,則人之死生,病之輕重,瞭然於胸中,而用藥之妙,尤在於善變,其可以執泥那!設使暫麻暫木,而用重劑,則損其真元;久麻久木,而用輕劑,則不能取效。審而治之可也。
藥例
大法麻木之病,雖有風痰、死血之分。然治療之藥,皆當以熱藥為嚮導,如生薑、附子、官桂、川烏之類:以引經藥引至各經,如手臂用桑條,股足用牛膝、威靈仙之類;以行氣藥通其氣,如烏藥、木香、枳殼、青皮之類;以通竅藥開其經絡,如木通、穿山甲、牙皂之類。有痰則去痰,有風則去風,有血則行血,此其總綱也。
久麻者皆氣虛,為風痰所湊也。雖系氣虛,亦不暇補其氣。一補其氣,則風無自而散,痰無自而去矣。宜以生薑為嚮導,枳殼以開氣,半夏、南星以祛痰,防風、荊芥、羌活以散風,牙皂、木通以通經絡,手臂用桑條、股足用牛膝以引經。待其病減,然後用參、耆、白朮、茯苓、甘草之類,以補其氣可也。
久木者皆陽氣不運,死血凝滯,外挾風寒所致也。宜以附子、官桂之類為嚮導,烏藥、木香之類以開氣,穿山甲、木通、牙皂之類以通經絡,當歸、桃仁、蓬朮、紅花、阿魏之類以消血。因其病之所在,以引經藥引之,如桑條、牛膝之類。待其病減,以八物湯補其氣血可也。
背上麻木以羌活為引經,胸前麻木以桔梗為引經,面上用升麻為引經。風用風藥,痰用痰藥,血用血藥,皆以開氣為主。而此三處,惟以生薑為嚮導,而附子之類,不必用也。
遍身肌膚大麻癢,淫淫然如蟲行者,風也。宜以殭蠶為君,羌活、防風為佐,烏藥以勻氣,木通以開經,生薑為開導。蓋木通能行十二經絡,烏藥能行一身之氣,生薑能開一身之腠理,羌活、防風能去一身之風,而殭蠶一味,專治如蟲行者之聖藥也。至於加減輕重之劑,則存乎其人耳,而豈吾之所能備述者乎!
白話文:
大家都在說「麻木」是一種病症,卻不知道「麻」和「木」其實是兩種不同的狀況。所謂的「麻」,並不是癢也不是痛,而是肌肉深處感覺像有成千上萬的小蟲在亂竄,越按壓越不會停止,越搔抓反而會更嚴重。而所謂的「木」,則是既不癢也不痛,自己的肌肉感覺像是別人的肌肉一樣,按壓或搔抓都沒有感覺。因為麻就像亂麻一樣混亂,所以稱為「麻」;木就像樹木一樣呆滯,所以稱為「木」。麻的情況下還知道痛癢,但木就完全沒有感覺了。
然而,要如何判斷這是哪一種病症呢?通常麻和木都有短暫和長期之分。短暫的麻,可能是因為坐臥姿勢不良,身體部位受到壓力,導致血液循環受阻,氣血無法正常運行。但如果麻得太厲害,也可能會像木一樣。短暫的木,同樣可能因為坐臥姿勢不良,身體部位受到壓力,再加上寒氣影響,導致血液無法流通,氣血長時間無法到達。但木的情況下,也可能會恢復知覺,就像麻一樣。
這種短暫的麻木,雖然可能因為氣血不足,但還不足以成為病症。只有長期的麻和木,纔算是真正的病。如果一年四季每天都感到麻,那就是長期的麻。長期的麻,並不是因為坐臥姿勢不良,而是因為體內氣血非常虛弱,風痰趁虛而入。單純的痰並不會造成麻,但當它與風邪結合,就像風吹起波浪一樣,肌肉裡已被風痰佔據,陰陽二氣失去運行的平衡,當然就會產生麻的感覺。如果一年四季每天都感到木,那就是長期的木。
長期的木,同樣不是因為坐臥姿勢不良,而是因為體內死血凝結,加上外在的風寒影響,以及陽氣虛弱,無法促進血液循環,肌肉已經失去生命,就像血液與我無關一樣,這就是木的原因。人體的健康都是由氣血供應,如果氣血運行緩慢,就會形成病症,更何況完全無法運行呢!這就是長期麻和木讓人害怕的原因。然而,如果麻木的範圍很小,還有治療的機會;但如果半個身體或一個肢體都出現這種情況,就很難治療了。
醫生了解這些,就能清楚地判斷病人的生死和病情的輕重,使用藥物的技巧就在於善於變通,絕對不能死板地遵循固定的模式。如果短暫的麻和木使用強烈的藥物,可能會傷害到根本的元氣;而長期的麻和木使用輕微的藥物,又無法達到效果。醫生必須根據病情來判斷治療的方法。
藥方示例
治療麻木的疾病,雖然可以分為風痰和死血,但在治療上,應該以熱性藥物作為主要的治療方式,例如生薑、附子、官桂、川烏等,這些藥物可以引導經絡,讓藥物能夠到達身體各個部位,例如手臂可以使用桑枝,大腿和腳部可以使用牛膝、威靈仙等;使用行氣藥物來促進氣血的運行,例如烏藥、木香、枳殼、青皮等;使用通竅藥物來打開經絡,例如木通、穿山甲、牙皁等。如果有痰,就清痰;有風,就散風;有血,就活血,這是治療的基本原則。
長期的麻通常是由於氣血虛弱,風痰乘虛而入。雖然氣血虛弱,但也不能急著補充氣血。一旦補充氣血,風邪和痰濕就無法自行消散。應該以生薑為嚮導,使用枳殼來開氣,半夏、南星來祛痰,防風、荊芥、羌活來散風,牙皁、木通來通經絡,手臂使用桑枝、大腿和腳部使用牛膝來引導經絡。等到病情有所改善後,再使用人參、黃耆、白朮、茯苓、甘草等來補充氣血。
長期的木通常是因為陽氣運行不暢,死血凝結,加上外在的風寒影響。應該以附子、官桂等為嚮導,使用烏藥、木香等來開氣,穿山甲、木通、牙皁等來通經絡,當歸、桃仁、蓬朮、紅花、阿魏等來消除血液。根據病變的位置,使用引導經絡的藥物,例如桑枝、牛膝等。等到病情有所改善後,再使用八物湯來補充氣血。
背部麻木可以用羌活作為引導經絡的藥物,胸部麻木可以用桔梗作為引導經絡的藥物,面部麻木可以用升麻作為引導經絡的藥物。對於風、痰、血等問題,都應該以開氣為主。而這三個部位,只需要使用生薑作為嚮導,附子等藥物不需要使用。
全身皮膚出現大範圍的麻癢感,就像有蟲子在爬行,這是風邪的表現。應該以殭蠶為主藥,羌活、防風為輔助藥物,烏藥來調節氣機,木通來打開經絡,生薑作為開導。因為木通能夠通行十二經絡,烏藥能夠調節全身氣機,生薑能夠打開全身的皮膚毛孔,羌活、防風能夠去除全身的風邪,而殭蠶則是專門治療像有蟲子在爬行的神奇藥物。至於藥物的加減和劑量,就要根據個人情況來決定,這可不是我能詳細描述的。
3. 痞塊
痞者,否塞之意也。從病從否,故有痞之名焉。又以其堅實有形,故又名之曰痞塊。然是物也,從何而得哉?蓋因死血不化、宿食不消、痰飲積聚而成者也。有三者並而成塊,有三者各自成塊。各自成塊者易治,並而成塊者難治。然果何以辨之?察其脈,視其形而已矣。脈弦為痰,脈滑為食,脈芤為血。
三脈俱見,則並而成塊也。以其形而定之,宿食成塊者,居於中脘,視之則無形,按之則有質。在腸胃之間者,以人之飲食,皆入於胃,故不在皮裡膜外。其在皮裡膜外者,皆痰與血也。蓋痰能流注於脂膜,血能運行於皮肉。痰積而不流,則脂膜之間,為其所據,而有形可見;血瘀而不行,則皮肉之間,為其所礙,而亦有形可見也。欲辨痰與血之異,亦審其痛之何如耳。
痛甚者為血,痛不甚者為痰;又手推不動者為血,手推易動者為痰;以熱物熨之而痛緩者為血,熨之而若無所覺者為痰。此痰與血之辨也。若痰與血相成者,何以辨之?塊之以漸而大者是也。蓋先有死血,而又有痰以裹之,則以漸而大;先有積痰,而又有血以並之,亦以漸而大。
若單是血,或單是痰,無相裹相併之物,只如初起之形而已,何至以漸而大乎?然宿食成塊,亦未有不資於痰與血也,何也?蓋飲食所傷者,惟中脘作痛,或按之硬實而已,初未嘗如彈丸之形也。
使不資於痰與血,何以成塊乎?必先有硬飯,或魚與肉,或餛飩米團之類,一時失嚼,誤咽停於胃中,經月不能消化,礙其道路,血流過其處,必裹一層,痰或經其處,又裹一層,痰與血互相裹之,則不能不成塊矣。裹一層,則大一層,故始如彈丸,久則如杯如碗。其初尚小,隱於胃中,猶有質而無形;其後漸大,則腹皮頂起,而形外見矣。
又有時升時降時見者,乃氣塊也;或左或右或上或下,按之不見其塊,不按又若有形,而漉漉作聲者,乃停飲也,非塊也。此統論其塊云耳。然以其在人而言,則雖各有專病,而又不可拘也。如婦人之塊多惡血,而亦有氣成者;小兒之塊多食積,而亦有瘀成者;易怒之人多氣癖,而亦有血成者;肥胖之人多痰飲,而亦有食成者。
醫者當問其得病之由,或偶傷食,自此日而起者;或偶受氣,自此日而起者;或偶負重勞力,自此日而起者;或平素有郁痰固結,偶發作而起者。在婦人必審其月事之通閉,在小兒必審其飲食之多寡,皆當以意求之,不能盡述也。大法治一切痞塊,皆以開鬱行氣為主,又各隨其症而用主治之藥,佐以破結軟堅之味,則得之矣。其有癖塊成龜盤之形,如能行動者,又不獨以塊治,當自有藥以消之也。
藥例
死血成塊者,以消血為主。
用桃仁、紅花、山楂、蘇木、血見愁之類以消血,三稜、蓬朮之類以消堅,青皮、烏藥、香附、枳殼之類以開鬱行氣。共成一劑,以好醋五六碗,煮乾為末,即以醋糊為丸。隨其塊之上下,以時之飢飽服之,好酒送下二百餘丸,一日二服。所以必用醋者,取其酸能破結也。
痰飲成塊者,以化痰為主。
用半夏、南星、瓦壟子灰、青礞石、海浮石之類以化痰,加三稜、蓬朮、香附、青皮之類。亦以醋煮為九,如前服之。
食積成塊者,以消食為主。
用黃連、枳實、檳榔、草果、山楂、萊菔子、阿魏之類以消食,仍加三稜、蓬朮、青皮、香附之類。用醋煮乾,調神麯糊丸。
痰血食積相裹而成塊者。
用海浮石、瓦壟子、礞石之類以消痰,枳實、萊菔子、檳榔、草果之類以消食,桃仁、當歸、紅花之類以消血,仍加三稜、蓬朮、青皮、香附並木香之類,醋煮丸之。
諸氣成塊者,以破氣為主。
用官桂、木香、青皮、枳實、香附之類以破氣,仍加三稜、蓬朮,醋煮丸之。
停飲作塊者,以泄水為主。
用甘遂、芫花、大戟之類以泄水,佐以順氣之藥,如烏藥、青皮、枳殼、木香之類,使從大小便而出。
癖塊之形如龜鱉狀而能行動者,乃是食積、死血相裹而成也。以其日月既久,藉人之氣血養之,故成此物。必日嘗使病者食鱉肉。其鱉甲與骨,用醋炙脆,與三稜、蓬朮、青皮、香附之類,為末,將烏梅肉醋浸令軟,搗爛為膏,丸之,好酒送下。其物皆化為血水,從大便而出矣。此方亦治瘧母如神。
統治諸塊。用蓬朮為君,三稜、當歸、青皮、香附、紅花、瓦壟子、海浮石、官桂、木香、穿山甲、阿魏、山楂、枳實、檳榔為佐,少加巴豆霜、硇砂、麝香為末。以陳米細粉,入醋煮成爛粥,丸之,好酒送下。不拘痰血食積作塊,服此藥易消。
凡諸塊不宜用煎劑,只宜用丸子。蓋塊至難消,若用煎劑,如過路之水而已,徒損元氣,於塊無益。惟丸子入胃,徐徐而化,徑至所患之處,潛消嘿奪,日漸損削,其塊自小。亦不宜消盡其塊,假如鵝卵大者,消至如彈丸即止,不必再服。蓋塊既漸小,大勢既殺,必無再大之理,如暖解冰,一解即不能合矣。
若必欲消盡,則人之元氣亦消盡,反不可保,況塊勢既哀,久必自消矣。經曰:衰其大半則止,過者死。醫者所當知也。
凡諸塊,丸子藥,每服二百丸,每日二服。若病勢已劇,一日三服,以好酒送下。不善飲者,砂仁鹽湯送下。每服丸子三日,至第四日,不要服丸子,必用大補丸,空朝用淡鹽湯送下二錢,隨用干食壓之,守此法服藥,可奏全功。蓋治塊之藥,不得不用克伐之劑,若不服補劑,則正氣無所養,邪氣何時而除?故攻補兼施,乃萬全之法也。
補劑以人參、當歸為君,白朮、茯苓、甘草、川芎、芍藥、地黃、官桂、黃耆為佐,名十全大補湯。即以為末,蜜為丸服之。忌食蘿蔔、大蒜及生冷油膩麩面之類,恐雜其藥氣,不能施功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