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學窮源集》~ 湯序

1. 湯序

予少習舉子業不就，去而學醫。《內經靈素》而外，張、王、劉、李、朱、薛諸家，及明季李瀕湖、張叔承、王損庵、張景岳各著述，逐一研求，歷有年所。覺其大旨，無非發揮經義，利濟斯人，而或主寒峻，或主溫補，言人人殊，即其方而用之，總不能毫髮無遺憾，心竊訝之。而近今醫學膚淺，間有著書立說者，不過管窺蠡測，難於考證至詣，用是不敢出而應世。

因思醫道通仙，而善於治身者必能治天下人之身，是以裹糧負笈，訪求畸士于山巔水湄之中。歷金閶，渡浙水，昇天目，探禹穴，登天台，訪赤城，過石梁橋，又復振衣九華，躡足黃鶴樓，信宿廬阜，拾級香爐、五老諸峰，西至江陵，往返數千里。庶幾入董奉之林，坐韓康之肆，相與析疑問難，互相訂正。

乃畸士絕少，而汶汶者多騰口說，以眩惑天下，予甚戚焉。洎予南遊洪都，遇廬江殷子合宗於逆旅，談藝霏玉，說理鑄金，而經旨紛綸，絕非當時岐黃家口吻。予傾倒久之，憶其言之有本，當必如蔡中郎得王充《論衡》者。堅叩所學，因出橐中先世所藏《醫學窮源》六卷相示。

披閱之下，覺《內經》運氣之說，至今始得撥雲霧而見青天。於以知醫林之書汗牛充棟，無非繁枝縟節，而惟此闡蘭臺之秘奧，造盧扁之堂階，真能從支分派別之後，直探源於賀卜諾爾者。則予向之疑其主寒峻、主溫補者，得元會運世及三元運氣之說，而後恍然悟也。向之用其方而不能無遺憾者，得勝復亢制、順行逆行之說，而始爽然失也。

向之覺其言人人殊者，得斯書而後一以貫之，相悅以解也。其書首二卷，系前明王念西先生所著，而殷子之祖錄之。後四卷，則念西先生著案，而殷子之祖釋之者也。殷子寶是書，什襲藏之，珍逾拱璧，私為家學，不輕以予人。予不忍使青萍、結綠，永沉埋於荊岩、豐獄之中，因求售其稿，公諸宇內。

友人吳子、鄢子，復慫臾之，遂斥篋中金，錄副本而歸。倦遊以來，十有餘年，恐歲久蠹蝕，復致散漫，爰命兒輩嚴加校訂，間附鄙見於上，付之奇劂，俾天下後世學斯學者復睹軒岐之正鵠，而不為支流所溷，則予之大願也。是為序。

時嘉慶十三年歲次戊辰季秋中浣難水云巢老人湯世質書於玉茗草堂

白話文：

[序文]

我年輕時原本致力於科舉考試，但未能成功，於是轉而去學習醫術。除了《內經靈樞》等古籍，我也深入研究了張仲景、王叔和、劉完素、李杲、朱丹溪、薛己等歷代名醫的著作，以及明代李時珍、張介賓、王肯堂等人的著述，花了多年時間，逐字逐句地研究。我發現這些著作的主要精神，無非都是在闡述和發揚醫學經典的意義，目的是為了幫助人們治病救人。然而，有的強調寒涼藥物的使用，有的則強調溫補藥物的應用，各家說法不一。即使我按照他們的處方去應用，總感覺有些遺憾，讓我心中感到疑惑。

近年來，醫學界越來越膚淺，偶爾有人寫書立論，但大多隻是管中窺豹，很難達到真正深入研究的地步，因此我不敢公開我的見解去應對世人。

我認為醫術通達仙術，擅長養生的人必定也能治天下人的病。因此，我帶上糧食和書籍，到山水之間尋找隱居的高人。我經過蘇州、渡過浙江，攀登天目山，探訪禹穴，登上天台山，拜訪赤城，跨過石樑橋，再次到九華山，踏足黃鶴樓，在廬山留宿，拾級而上香爐峯、五老峯，遠至江陵，往返數千里的旅程。我期望能夠進入董奉的杏林，坐在韓康的藥鋪，與他們一起解決疑難問題，互相訂正。

然而，我發現隱士極少，反而有很多平庸之人以口舌之快，以迷惑世人，這讓我深感悲傷。直到我在南昌遇到廬江殷合宗，我們在旅店裡交談，他談吐如玉，言辭鑄金，經典的意旨紛紛呈現，完全不是當時一般醫家所能理解的。我非常佩服他，回憶起他言之有物，肯定像蔡邕得到王充的《論衡》一樣。我堅決詢問他的學識，他拿出先祖所藏的《醫學窮源》六卷給我看。

翻閱書籍，我發現《內經》中的運氣理論，現在終於撥開雲霧見到了青天。我明白醫學界的書籍雖多如牛毛，但大多隻是繁複的枝節，只有這本書揭示了蘭臺的神祕奧祕，建立了盧扁的階梯，真正能從分門別類的知識中，直接探索到源頭。這樣一來，我以前對於那些強調寒涼或溫補的醫生的懷疑，通過瞭解元會運世和三元運氣理論，豁然開朗。我過去使用他們的處方而無法消除遺憾，通過瞭解勝復亢制和順行逆行理論，終於得以解決。

我過去對於各家不同的理論，通過閱讀這本書，終於能夠融會貫通，彼此之間的理解也更加深入。這本書的前兩卷是明朝王念西先生所著，由殷合宗的祖父抄錄。後四卷是念西先生的案例，由殷合宗的祖父解釋。殷合宗珍視這本書，小心翼翼地收藏，珍貴程度超過了拱璧，只作為家族學術傳承，不會輕易地給別人看。我不能忍受讓青萍、結綠這些珍貴的知識永遠埋沒在荊巖、豐獄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