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粹精言》~ 卷三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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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 (2)

1. 與袁綺香談醫

甲辰客檇李(古地名,今浙江省嘉興縣一帶)與西安袁綺香徵君寓齋較近,袁固知醫,好服藥餌,余初往訪,見方書藥碗狼藉几案,蓋其修合炮製咸所自為,嚐出一方示余曰「此亦出名人手,因其藥平易又少補益,故姑置之」。余曰「君知補字之義乎?凡物缺則補,譬冠服未損而欲補之使堅厚,則反為疵累矣。

白話文:

嘉興縣的一位客人以及西安的袁綺香徵君住在同一條街上,袁本來就懂醫術,也喜歡服用藥物,我第一次拜訪他時,看到醫書和藥碗混雜在桌子上,他都是自己配藥和炮製的,他拿出一張藥方給我看,說:「這也是出自名人之手,但是因為藥性太過平緩、溫和,所以我就暫時放著。」我說:「你知道『補』這個字的意思嗎?凡是缺少的才需要補充,就像帽子和衣服沒有破損卻要把它們補得更堅固,反而會適得其反。」

藥能利人亦能損人,若果察其陰陽,辨其氣味,偶舉一二用之通神,豈必以方奇品異為能哉」。晝長多暇,姑述一二經驗之症以醒睡魔,曩治繆理望司馬細君經阻年餘,腹形漸大,嘔不納穀,日僅以藕汁飲一二杯,已待斃矣,延余往診,見其弱不勝衣,喘不成語,按脈左三部細若遊絲而右關獨大,知病在厥陰而損及太陰,閱前醫立案或言氣聚或曰癥瘕,雜投以辛香燥散以至危殆,爰以甘緩之劑,一進而逆止,再進而食增,繼以育陰益氣,經月而脹滿悉除矣,是症初不過液枯氣結,木乘中土,惟攻伐過甚,陰液日涸,遂至肝陽莫制,陽明受困,夫陽土喜柔,甘能緩急,進甘緩者治肝,即所以救胃,此一舉兼備法也。

白話文:

藥物既能對人有益,也能對人有害,如果能夠審察藥物的陰陽屬性,辨別它的氣味,偶爾使用一兩種藥物就能發揮神奇的功效,難道一定要用奇特稀有的藥品纔算是高明嗎?現在日間時光悠長,我姑且講述幾個我治癒過的病人親身經歷,以喚醒那些昏昏欲睡的庸醫。先前我治療的繆理望司馬細君,月經已經停止一年多了,肚子漸漸變大,嘔吐不能進食,每天只能用藕汁勉強喝一兩杯,已經瀕臨死亡了。他請我去診治,我看見他虛弱得連衣服都穿不住,喘氣也說不出話來。我按他的脈搏,發現左邊三部脈搏細弱如遊絲,而右邊的關脈卻十分有力。我知道他的病在厥陰經絡,而且損及了太陰經絡。我查閱了前一個醫生開出的病歷,有的人說他的氣血凝滯,有的人說他是痞塊,胡亂地給他開了辛香燥散的藥,導致他的病情越來越危急。於是,我用甘緩的藥方治療,一服下去,腹脹就停止了,再服一服,食慾就增加了。接下來,我用滋養陰分益補氣血的藥方治療,一個月後,脹滿的症狀就全部消除了。這個病症最初不過是體液枯竭,氣血凝滯,肝木乘克脾土,但因為攻伐過度,陰液日漸枯竭,導致肝陽無法得到遏制,胃陽受困。陽性的脾胃喜愛柔和,甘味能緩解急症,用甘緩的藥物治療肝臟,同時也能救治胃部,這就是一舉多得的方法。

又癸丑寓鄉,有舵工子,夏患瘡瘍,醫投苦寒之品,至秋漸至浮腫,繼延幼科更進利導,腫勢日甚,病及半年,僅存一息,絕食已二日矣,其父上鎮市棺,將為待死計。或謂余知醫,遂踵門求治。

白話文:

那年冬天我回到鄉下,有個舵工的兒子,夏天 دچار了一個毒瘡,醫生給他開了很苦很寒涼的藥,到了秋天他逐漸浮腫起來。隨後他又找了個兒科醫生繼續服用利尿通便的藥,他的浮腫卻越來越嚴重,病了半年,只剩下一口氣了,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。他父親上鎮上買了棺材,準備等著他斷氣。有人說我知道醫術,於是他們就登門求醫。

余鑑其誠往視,腫勢已甚,面目幾不可辨,脈亦無從據按,因思病久必虛,且多服寒涼,脾土益衰而及於腎,腎水泛溢,三焦停滯,水滲皮膚,注於肌肉,水盈則氣促而欲脫,急進獨參湯以助肺氣,蓋肺主一身氣化,且有金水相生之義也。時逆氛未靖,鄉間無從覓參,乃以仙居術一兩,令濃煎徐服,盡一器,喉間痰聲覺漸退,於是疊進六君〔子湯〕重用參朮,甫半月而腫盡消。此二症皆以平淡取效,可見方不在奇,在用之得當耳。

白話文:

我看到他誠懇地前來求診,腫脹已經很嚴重了,面容幾乎無法辨認。脈象也無法按出什麼。於是,我想病得久了必定虛弱,而且服用過很多寒涼藥物,脾土越來越虛弱,影響到腎臟。腎水泛濫,三焦不通暢,水液滲入皮膚,聚集成肌肉。水液過多,就會導致氣促和想要脫水的現象。我急忙給他開了獨參湯,以幫助肺氣。因為肺主宰全身的氣化,而且有金生水相生的作用。當時瘟疫還沒有平息,鄉下找不到參。我就用仙居術一兩,吩咐他濃煎慢服,喝完一碗,喉嚨裡的痰聲明顯減退。於是我又讓他服用六君子湯,加重了參術的用量。不到半個月,腫脹完全消退。這兩個病例都是用平淡的藥物取得效果的。可見方劑不在於奇特,而在於使用得當。

袁曰「君用法良善,未識業受何人?法宗何派?」余曰:「幼年病弱,悉屏經史子集,食飽睡余,惟以方書消遣,其時略能意會,迨侍疾椿庭,杜門不出者數年,因遂搜援群書,究心《靈素》,而於切脈、調劑之法亦漸貫通,此業之所由成也。嗣是偶有所得,輒筆以記之,名曰《侍親一得》,暇當就正也。

白話文:

袁先生問我:「你使用的針灸方法很好,請問你師承何人?屬於哪個流派?」我回答:「我小時候體弱多病,所以停止研讀經史子集,每天只吃飽睡好,只有拿醫書來消遣。那時我略微能理解醫書內容。等到我侍奉雙親生病時,閉門不出好幾年,於是我開始廣泛搜尋相關書籍,深入鑽研《黃帝內經》,對於診脈、調劑的方法也逐漸貫通,這就是我習醫的經過。後來,我有偶有所得,就用筆記錄下來,命名為《侍親一得》,有空時請您指正。」

」翌日袁過余齋,遂以書授,厥後屢以醫學問,余謂凡人受病,雖不離乎寒熱、虛實,然有虛中實、實中虛、寒化熱、熱化寒之異,臨症施治,必求其剋制之功與相生之義,使之並行不悸,乃為善耳,至調劑之法,不過藉氣味偏勝以圖之,如《內經》咸勝苦,苦勝辛之類。

白話文:

第二天袁某來拜訪我的書房,於是把書交給他。此後,他多次向我請教醫學。我認為人生病,即使不脫離寒熱、虛實,也會有虛中帶實、實中帶虛、寒化熱、熱化寒的區別。在臨牀診治中,必須探求剋制的功效與相生的原理,讓它們同時並行而沒有障礙,這樣纔是好的。至於調配的方法,不過是利用氣味偏勝來達到目的,例如《內經》中所說的「鹹勝苦,苦勝辛」之類。

蓋醫者意也,方者法也,必讀古而不泥於古,採方而不囿於方,神明其意於法之中,研究其理於意之外,斯則化而裁之,存乎其人矣。袁極稱善。

白話文:

醫學是根據人的意象,方劑是根據法則,一定要熟讀古代醫書但不拘泥於古人的方法,採用方劑但不侷限於固定的方子,在法則中理解其意象,在意象外探究其原理,這樣才能靈活應變、融會貫通,成為個人的醫術。袁極對此大加讚賞。

2. 病案略陳

經曰:「知犯何逆,以法治之」。不有法,何以治逆?不能知〔法〕,何以用法?難於法而更難於知也。能得知逆之法,自不難於治逆之法,徒有治逆之法,而不得知逆之法,則知為妄知,法乃妄法也。以妄知妄法,施之犯逆者,不但逆不可治,且治之而愈速,毋乃以活人之指作殺人之器乎!為此兢兢焉求其不妄知不妄法者。

白話文:

採用常規方法治療常見疾病,常規的就不用多說了。採用奇特的方法治療奇特疾病,奇特的就難以言說。所以這兩種情況都不記錄,只記錄了十三個雖然不脫離常規方法,卻稍稍暗含奇特之意的案例。審查它們,不會令人厭煩冗長;推廣它們,又能觸類旁通而加以運用。

今就鄙見所及,略陳數案,不敢云以法治逆,遂能獲效也,實欲仰質高明,教其不及,以庶幾活人之指耳。

以常法治常病,常則不必言,以奇法治奇病,奇則難以言,故二者不錄,只錄其不離常法而微寓出奇之意者十有三案,質之無累牘之厭,推之又引類而申焉。

後述各案,但注姓而不註名,皆以某稱之者,蓋因年月未遠,若彰明較著未免德色於病家見嗔於同道,殊不便也。

白話文:

之後提到的案例,只寫姓氏不寫姓名,都用「某」來稱呼。這是因為時間還不久遠,如果把姓名寫出來,可能會對患者帶來困擾,也會讓同仁不滿,所以不方便這樣做。

李某初夏時,醉飽後入水捕魚,是夜發熱頭痛,四肢外逆內掣,腹中痛極,治以救表、溫中、利濕之劑兩帖,頗覺安妥,三日後忽變一證,仰臥如屍、耳聾、目直,呼之不應,口出痰涎,既然起舞,移時仍復僵臥,如是者一晝夜,診其脈,脈甚平和,惟兩尺細滑,及詢致病之由,無有知者,於此三處方而三廢之,蓋為不得病〔因〕也,良久其妻始云昨日伊自服藥,或者因此,因覓在擊藥渣視之,系地黃湯加薄桂也。

白話文:

李某在初夏時,喝醉飽飯後下水捕魚,那晚發燒頭痛,四肢又冷又麻,腹部劇痛。醫生給他開了兩帖感冒、暖胃、除濕的中藥,他服後覺得好多了。三天後,他突然出現新的症狀:仰臥不動像一具屍體,耳聾、眼睛直視,叫他也不應,嘴巴流出泡沫。接著,他開始手舞足蹈,過了一會兒又恢復僵硬的狀態。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天一夜,醫生診脈,脈象平和,只有兩尺脈細滑。詢問病情,卻無人知曉。醫生開了三次藥方,都沒有效果,因為找不出病因。過了好久,他的妻子才說,昨天他偷偷服了藥,可能是因為這個。醫生找到了他丟棄的藥渣,發現是地黃湯加了薄桂。

余藉此著想,以二陳〔湯〕加細辛、豆豉投之,下咽未及一時,病者太息、兩目合睫,假寐一刻,周身微微出汗,醒則病霍然矣。余擬此證本感寒濕起,雖溫表、利濕得安,徐邪尚未盡撤,乘伊妄服六味引入腎陰,腎主骨,故仰臥如屍,陰則躁,故時起亂舞,腎不寧而子亦病,故目直耳聾;腎乃胃之關,腎有邪胃亦不利,故痰涎上吐;尺脈帶滑者,少陰伏邪之診也,是用二陳以通陰陽和胃豁痰加豆豉、細辛提劫腎邪,胃通邪出所以先太息而後汗解耳。此證雖非大逆,然不明顛末、不察錯妄,治法決不如是,倘再妄施,又不知如何變證也。

白話文:

我透過思考,使用二陳湯加上細辛和豆豉給病人服用。當藥物下嚥不到一個時辰,病人就嘆息、雙眼緊閉,假寐片刻後,全身微微出汗。醒來後,病情就豁然痊癒了。

我認為這個證狀原本是因為感受寒濕所致,儘管溫暖身體表面、利濕能讓病情緩解,但殘留的病邪尚未完全清除。病人誤服六味地黃丸,使腎陰受損,腎臟主導骨骼,所以病人仰臥時身體僵硬如屍;陰氣旺盛會導致躁動,所以病人時常起來亂舞;腎臟不寧靜,對應的子位也會失常,所以病人雙眼直視、耳聾;腎臟是胃部的關口,腎臟有病邪,胃部功能也會受影響,所以病人會吐痰涎;寸脈和尺脈帶滑,說明少陰經有潛伏的病邪。因此,我使用二陳湯來疏通陰陽,調和胃氣,化痰除濕,再加入豆豉和細辛來驅除腎臟的病邪。胃氣暢通,病邪會排出,所以病人會先嘆息,然後出汗,病情便會解除。

這種證狀雖然不是大逆證,但如果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,不察覺誤服藥物的問題,治療方法肯定不會這樣。如果再繼續胡亂施治,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變證。

述此一案,為粗知藥性妄自調治者鑑,並見問之一道,醫家切勿模糊,強作能人,徒誤病證耳。

樂某初病時,其子因在藥肆,自投以羌活湯不效,既而某醫付以柴、葛、木通之劑,病愈劇,轉進桂附之藥,尤覺不安,至第五日延余診之,其脈澀滯,時築築然,身困倦似熱不熱,頭眩重似痛不痛,欲食而食不能多,欲臥而臥不得穩,舉步欲跌不要人扶,開口欲言微覺舌強,如狂如躁不盡狂燥,舌上布滿厚苔,中有一條黃色,似作渴狀,類似醉者。

白話文:

樂某剛生病時,他的兒子因為在藥店工作,擅自給他服用羌活湯,但沒有效果。之後,某位醫生給他開了柴胡、葛根、木通的藥方,病情反而加重。後來又改用桂枝、附子的藥物,感覺更加不舒服。到了第五天,請我診治。

他的脈象澀滯,時有時無。身體疲倦,像發燒但又不太熱。頭暈沉重,像疼痛但也不太痛。想吃東西但吃不多,想睡覺但睡不安穩。走路時幾乎要跌倒,但又不願意讓人攙扶。說話時覺得舌頭有點僵硬,像發狂但又不太狂躁。舌苔厚重,中間有一條黃色,看起來像口渴,但又不像喝醉的樣子。

余擬此證當因太陽高表,膻中陽氣被郁,太陰近里脾經陰氣不宣,前進諸劑失於啟發,是以不效,因用淡豆豉以發太陽被郁之表,草蔻仁以奪太陰不宣之裡,半夏和其陰陽,厚朴寬其實滿,橘紅桔梗開壅消痰,香附、菖蒲破竅散郁,茯苓則安神利濕,生薑以匡心去邪,囑投此劑應可奏功,申刻服之亥刻大汗,至次日寅卯而病已如失,不藥而起。

白話文:

我認為這個病症是陽氣在體表太盛,鬱積在膻中,而陰氣在太陰脾經內部不宣暢。之前用過的藥方都忽略了疏通這些問題,所以沒有效果。所以我才使用了以下藥材:

  • 淡豆豉:疏通體表陽氣鬱滯
  • 草蔻仁:疏通太陰脾經內部陰氣不宣
  • 半夏:調和陰陽,平息陽氣亢盛
  • 厚朴:化解實滿
  • 橘紅、桔梗:化痰開鬱
  • 香附、菖蒲:破竅散鬱,疏通氣滯
  • 茯苓:安神利濕
  • 生薑:振奮心氣,驅邪

我囑咐病人服用這劑藥,應該可以奏效。病人申時服藥,亥時大汗淋漓。到了第二天寅時卯時,病情宛如消失,不需要再服藥就能起牀了。

述此一案,雙見藥不執方,合宜而用,然配劑之間,又勿過涉奇詫品味,要恰情理,並見發汗溫中何必定須羌葛桂附而無活法乎。

白話文:

討論這個案例,方劑無須拘泥於固定處方,只要合乎宜用即可。但配藥時也不要過度使用奇特罕見的藥材,應符合合情理。而且,發汗溫中的目的未必一定要使用羌活、葛根、桂枝、附子,也可以靈活運用其他藥材。

李某病瘧月徐,甫愈數日,路遇風雨,夜即沉寐不語,某醫授以理中〔湯〕一服而效。明日某復診之云病已愈,只索調理而已,付藥二劑,只服其一,忽然腹脹如鼓,痛不可忍,小便滴瀝,大便如墜不解,是夜仍延某醫,某至診訖云無救矣。不藥而去。天明迫余往診,其脈關虛尺細而滑,詢其前用理中〔湯〕極當,何以服調理藥反致如此,因檢剩劑乃柴胡加木通與麥冬也。

白話文:

李某患了瘧疾,經過一個月的治療才慢慢痊癒。痊癒後沒幾天,他遇到風雨,晚上就昏沉入睡,不省人事。某醫生給他服了一劑理中湯,症狀就緩解了。

第二天,李某複診時說自己的病已經好了,只要調理一下就行了。醫生給他開了兩劑藥,但他只服用了一劑,就突然腹脹如鼓,疼痛難忍,小便一滴一滴,大便像掉進了深淵,不解不痛。那天晚上,李某又請來了某醫生。醫生診斷後說,沒救了。說完就走掉了。

天亮後,李某家人急著找我出診。我診脈後發現,他的關脈和尺脈虛弱,細小而滑。我詢問了他之前服用理中湯的情況,覺得很對症,於是找出了他剩餘的藥劑。檢查後發現,是柴胡、木通和麥冬組成的藥劑。

余擬此證瘧後營衛不固,中虛欠補,上中之陽不強,不能御邪,反致邪犯中下;覺寐不語者,太陰少陰之候也,某醫投以理中治法極當,乃轉手而付柴胡,伊以為先曾病瘧,自合和以小柴〔胡〕,陰已回陽,不妨清以通麥(指木通、麥冬),豈知理中所溫者溫在太少(指太陰、少陰),初則對證取效,而柴芩通麥不但於足少陽手太陰添一蛇足,且於未盡之陰寒,復引之而立起,凝其土以冰其流,故致有腹脹痛,大小便之異變也。余用五苓散重桂術而加升麻一帖,小便通、腹痛止、大便亦不墜脹矣。

白話文:

我認為這個病症是瘧疾後體內正氣不足,陽氣虛弱,不能抵禦外邪,導致外邪入侵中下焦。神志不清是因為太陰少陰經氣虛弱的緣故。那位醫生用理中湯治療的方法很對,但卻又轉而使用柴胡湯。他認為病人先前的瘧疾,所以應該加入少量柴胡,陰邪已經轉化為陽邪,可以使用清熱利濕的通麥(木通、麥冬)。殊不知理中湯溫補的是太陰少陰之氣,一開始對證有效。而柴芩通麥不僅在足少陽經、手太陰經上多此一舉,而且在陰寒未盡之時又引發其復發,凝滯土氣而阻礙氣血運行,所以導致腹脹腹痛,大小便異常。我用五苓散加重桂枝、白朮,再加入升麻一帖,小便通暢,腹痛停止,大便也不再下墜脹滿。

蓋以二苓、澤瀉行其水,白朮培土以勝之,肉桂溫經化氣併除柴芩通麥之寒,升麻則升其冷陷,提閘放水,水道通而寒氣除,中土健而濕自滲也。

白話文:

使用了茯苓、澤瀉這些藥材來利尿排水,再用白朮健脾補土來抵禦濕氣,肉桂溫暖經脈和化解氣滯,同時祛除柴胡、黃芩、通麥等藥材的寒性。升麻則提升寒氣下陷的地方,打開閘門放水,水道通暢後寒氣得以消除,中氣強健後濕氣便會自然滲透排出。

述此一案,以見認病自有一定繩墨,不是妄自擬度之事,某醫前後臨證不但效否懸遠,抑且言語徑庭,轉手之間生死頓易,醫可漫言乎哉!

白話文:

有個名叫薛某的人,他的食量很大,而且常暴飲暴食,導致脾胃壅滯的疾病。他服用了各種消食化滯的藥物,包括積樸、楂曲、萊菔、檳榔等,還混合了發汗理氣的藥物,如羌活、葛根、香砂等,多到數不清。半年多過去了,病情越來越重,藥吃得越多,病情越嚴重,嚴重到臥牀不起。我診斷他的脈搏洪數堅硬,身體發熱,舌苔焦黃而牙齒乾燥,經常驚悸胡言亂語,呻吟口渴,按壓他的胸膈,發現左脅下方有硬塊,大小如盤子。病人家屬懇求我開補藥,因為服用消食藥太多才導致現在如此虛弱,不要害怕虛不受補。

薛某食量兼人,疊傷酒食,患脾胃壅滯之疾,凡積樸楂曲萊菔檳榔消滯之藥,無不盡劑,且雜以發表疏氣〔之〕羌葛香砂等,更僕難數,半年有餘,藥益進病益進,臥不能起。余診之其脈洪數堅硬,身亢熱,舌焦黃而齒燥枯,驚悸妄言,呻吟作渴,按及胸膈,偏近左脅處痞鞕如盤,病家懇服補劑,以服消滯藥多而今則臥困若此,不得畏蔥也。

余擬其脾胃本厚,脈氣不衰,從前之藥只可散其無形,安能奪其大聚,因用柴胡龍骨牡蠣湯加減出入十餘帖,日下穢糞積約一桶,痞鞕漸消,諸症悉可,後以和中之品調理告愈。

白話文:

我猜測他的脾胃原本強健,脈象也沒衰弱。先前用過的藥物只能驅散無形的邪氣,怎麼可能消除他體內大量的積聚?因此,我使用了柴胡龍骨牡蠣湯,並根據具體情況加減了十幾劑藥湯。目前為止,排出的糞便已堆積有約一桶,腹部硬塊逐漸消散,所有症狀都已經可以緩解。之後,我再使用調和脾胃的藥物調理,最後完全康復。

述此一案,以見病本可攻而攻之不當,以致病家疑畏,反欲用補,實實之禍,恆由於此,此處抉破,方是眼力,方是膽當。

白話文:

說明這個案例,可以看出原本可以治療的病卻沒有適當治療,導致患者懷疑和恐懼,反而想用補藥治療,這種誤操作的禍患,往往就出於此。而這個案例中,醫生能辨別真相,提出反駁,這才顯出眼光和膽量。

李某貿於蘇州,感證就診於張醫,張醫案云濕熱阻滯,脾胃不調,所用之藥則茯苓、木瓜陳皮藿香而已,兩服未效,仍往就診,因其門如市,挨候維難,坐久忽然暈僕,殆濕熱氣蒸、久候腹飢所致,張醫聞外嘈嘈。急出診云證轉厥少(指厥陰、少陰)二經、大虛大寒,速宜八味丸矣。

白話文:

李姓男子在蘇州工作時身體不適,就診於張醫生。張醫生診斷李某是濕熱阻滯,脾胃不調,開了茯苓、木瓜、陳皮、藿香等藥。服了兩劑藥後,李某病情依舊,再次前往診所就診。由於張醫生的診所人滿為患,李某等候了一段時間後,突然暈倒。張醫生聽到外面的喧鬧聲,急忙出來查看,發現李某轉為厥陰少陰虛寒證,需要立即服用八味丸治療。

及扶歸服之,即刻驚狂譫妄。易某診之,藥則茯神、棗仁、黃連綠豆皮連進兩帖,狂甚至欲投河,復延張醫來診,張云證列不治,趁速歸里,恐四日路程生不待矣。是日買舟即行,途中且阻風雨,七日方得抵家,幸而無故。

白話文:

服用扶歸藥後,病人立即出現驚恐瘋狂、胡言亂語的症狀。易姓大夫診斷後,開了兩帖茯神、棗仁、黃連、綠豆皮的藥。病人服用後,病情更加嚴重,甚至想要跳河自殺。

後來,又請來了張姓大夫診治,張大夫說病人的病情已經無法治癒,建議他趕緊回家,因為四天的路程,恐怕他等不到家就沒命了。當天,病人便買了船啟程回家,途中還遇到了風雨阻隔,七天後纔到達家裡。幸運的是,病人沒有發生意外。

余過診時,脈息弦滑,身熱咽乾,漱水不咽,小便赤澀,腹內微響,投以柴芩散,一服而身熱退半,次日舌苔蒼燥,脈近沉數,腹滿而作痛楚,因授大柴胡〔湯〕,溏穢黑糞解約盈斗,解後漸寧,調理即愈。

白話文:

我曾經看診時,脈象弦滑,身體發熱、喉嚨乾燥,漱口後不吞嚥,小便赤黃且刺痛,腹部有輕微聲響。我給予柴芩散,服用一劑後身體熱度退了一半。隔天舌苔蒼白乾燥,脈象沉數,腹部飽脹疼痛。因此我給予了大柴胡湯,患者排出了大量黑色且稀薄的糞便,大約有一鬥之多。排便後逐漸好轉,調理後即康復。

述此一案,見張醫初則識病,只惜用藥輕淺,不能奏效,繼則懾病勢,妄付八味〔丸〕,而某則徒知是熱,不辨何經,一味清火,豈知黃連、綠豆瀉非所瀉。及張再診,則計無所出,此則不以救逆為心而特以支吾為事矣,以致病者身纏疾苦,囊磐銀錢,家外愴惶,婦兒悲泣,醫者於此未必不有傷於陰駕也。

白話文:

針對這個案例,我認為張醫生在最初診斷病情時識別尚可,但用藥太過溫和,難以見效。後來他又被病勢嚇到,錯誤地開了八味丸。而另一個醫生只知道是熱症,卻沒有分辨是哪個經絡出了問題,只一味瀉火。結果黃連和綠豆瀉掉了不該瀉的東西。等到張醫生再次診脈,已經束手無策。可見他沒有把救治病人放在心上,只是敷衍了事。導致病人身纏病痛,錢財散盡,家中愁苦,妻子兒女悲泣。作為醫生,面對這樣的後果,難道不會感到良心不安嗎?

一婦胃氣痛,醫以薑桂香砂楂曲等治之,兩帖奏效。病者恐其復痛,再索訂方,醫者恃其前功,如方疊進,不料愈服愈痛,心膈如割,一晝夜昏絕十餘次,兩手亂抓,咬牙捽首。余診其脈散聚不一,知因香燥通劑胃氣反傷,而脾陰失媾故也,但益氣則胃燥反不和陰,若養陰則血藥復憂窒膈,非得潤而不濡、香而不燥者無以善其治也,因搗松子仁二兩飲以陰陽水服之,一劑痛止人安,不啻捷於影響,然後調和胃氣以得全可。

白話文:

有一位婦女胃痛,醫生用薑、桂、香砂、楂曲等藥物治療,吃了兩帖藥後見效。這位病人擔心胃痛再次發作,於是再次向醫生索要藥方。醫生自恃上次藥方有效,便照原方連續服用。沒想到疼痛越來越嚴重,心臟和橫膈膜像被人割開一樣,一晝夜間昏迷十幾次,雙手亂抓亂撓,咬緊牙關,痛苦不堪。

我診斷了她的脈象散亂不一,知道是香燥通劑傷了胃氣,導致脾陰受損。單純益氣會讓胃燥更甚,無法調和陰液;如果單純養陰,血藥又會瘀滯在橫膈,造成窒息。必須找到既能潤澤而不濕潤,又能芳香而不燥烈的方法才能治癒。

於是我搗碎兩兩松子仁,用陰陽水(即甘草參水)給她服用。一劑藥下去,疼痛消失,病人安然無恙,效果之快猶如影隨形。之後,我再調和她的胃氣,使她完全康復。

述此一案,以見徒據成效不知變成者,幾為大害,也並見松子奏效要有至理,非曰姑試,小小機關正可引人入勝也。

白話文:

講述這個案例,目的在於表明:只重視眼前效果而不思考後果的人,可能造成很大的危害。同時也能看出松子的效果要有深刻的道理,而不是隨隨便便地試一試。一個小小的藥物設計就能夠讓人上當受騙。

孫某患熱症,服於醫柴葛數帖,肌熱已解,屢索食而禁與焉,與致病者胃虛火僭,煩亂不寧,更進燈心、木通、銀花、澤瀉之劑,虛火被逼,忽然狂妄,驚忤漸至,裸體咆哮,越野登山,嚼吞瓦片、譫語不休,胡然天帝,診之六脈全無,但見目紅、舌紫,雖數人按捺,猶難伏也。余以大劑六味加麥冬、肉桂投之,頃時狂燥頓止,頃與之粥,粥後再進前服,次日全安。

白話文:

孫某患有熱症,服用醫生的柴葛湯劑,肌肉發熱的症狀已經解除。但是,他多次要求進食,卻被禁止了。由於病因是胃氣虛弱導致虛火上升,煩躁不安,因此又給他服用了燈心、木通、銀花、澤瀉等藥劑。虛火被壓制後,他突然變得狂躁,驚恐不安逐漸加重,赤身裸體地狂吼,越過田野登上山,咀嚼吞食瓦片,胡言亂語不停,還自稱是玉皇大帝。診斷發現,他的六脈都沒有脈搏,但看到他的眼睛通紅,舌頭發紫,即使幾個人按住他,也很難讓他安靜下來。我用大劑量的六味湯加上麥冬、肉桂給他服用。片刻後,他的狂躁頓時停止。過了一會兒給他粥,粥後再服用之前開的藥方。第二天,他完全康復了。

述此一案,以見醫無遠見,即病之愈與否尚不能知,食可進而不進,中臟將槁,猶自妄投涼瀉致變非常,甚可怪也。

白話文:

講述這個病例,說明醫生眼光短淺,連疾病是否能痊癒都無法預料,本已該進食卻不進食,導致體內臟腑將要枯萎,卻還胡亂服用寒涼瀉藥,導致發生非常嚴重的變化,實在令人驚詫。

周宅幼女甫二齡患瘧不愈,醫曾以小柴胡〔湯〕重加首烏,服至三十塗劑,飲食不進,胸腹膨脹,左脅瘧塊益大而跳悸不止,醫辭不治。余診之授以六君〔子湯〕加肉桂、莪朮木香鱉甲,懼不肯服,謂莪朮過克,肉桂過溫也,勉令服之,藥竟而愈。及來春其女偶感風熱夾濕之症,幼科治以荊防清散之藥不效,更引水惡咽,下利溏黃。

白話文:

周家的幼女才兩歲,得了瘧疾遲遲不好,醫生曾用小柴胡湯加重劑首烏治療,連吃了三十副藥,都沒有效果,而且飲食也不進,胸腹脹大,左肋的瘧疾塊狀物越來越大且不停地跳動,醫生宣告放棄治療。我診斷後,給她開了六君子湯加肉桂、莪朮、木香、鱉甲的藥方。她父親擔心孩子不肯吃,因為莪朮太苦,肉桂太溫熱。我在勸說下,她終於服藥,病情果然痊癒。等到來年春天,她的女兒又偶爾感染了風熱夾濕的疾病,小兒科醫生用荊防清散的藥物治療卻沒有效果,反而引起了厭惡飲水、下痢溏黃的症狀。

余過診見幼科之方不為無理,即照方付藥兩帖,但加赤苓錢許,澤瀉數分,一服即愈,越日周告余曰「小女兩次疾病,一重一輕,兩醫皆不能效,先生治瘧之方與小柴〔胡湯〕懸隔,宜其三服而愈,何以昨治風熱不另立方,只加苓澤而愈乎。」余曰:「令愛證感風熱,幼科之藥已對證矣,因遺卻利濕,是以未效,不見惡水、利溏非濕病乎,加苓澤者,正使濕有去路耳。」周憮然曰「不意藥味之別,效否大異有如是者,醫之為義不亦微乎!」

白話文:

我之前看過小兒科的方子,覺得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。於是,我就照著方子抓了兩帖藥,再額外加了少量的赤茯苓和澤瀉。才吃了一帖藥,病情就痊癒了。第二天,那位姓周的病人向我報告:「我女兒這兩次生病,一次症狀較重,一次症狀較輕。兩個醫生都治不好,您的瘧疾處方和柴胡湯有很大的差別,所以三帖藥就能治好。可是,昨天您治療我女兒的風熱,為什麼不另外開新的處方,只加了茯苓和澤瀉就治好了呢?」我回答他說:「令愛的病的確是因風熱所致,小兒科的藥物已經對症了。之所以沒有效果,是因為方子中缺少利濕的藥物。您看,大便稀溏、小便渾濁,這不就是濕氣病嗎?我加了茯苓和澤瀉,目的是讓濕氣有一個宣洩的管道。」姓周的病人感嘆地說:「沒想到藥物的差別會導致療效有這麼大的差異。醫術的博大精深,真是令人驚嘆!」

述此一案,以明藥過劑而疾以益增,見未到而病有遺治之誤,認病者貴眼力清而心思細也。

舒宅婦熱症燒渴八晝夜,未進粒米,及更衣(指大便)後熱退身涼,猶不與食,越一日身熱汗出、手顫頭搖,與粥反嘔,某醫不悟,反付以秦艽、川斷、萆薢當歸川芎、神麯等藥,服之即吐,更覺沉重,奄奄而已。余至診之,知胃氣大乏,急宜谷保。

白話文:

有一位家庭主婦發燒口渴,長達八個晝夜,沒有吃過一粒米。在一次大便之後,熱退身涼,但家人仍不給她吃東西。隔了一天,她又發燒出汗、手顫頭搖,喝粥會嘔吐。一位醫生不瞭解情況,反而開了秦艽、川斷、萆薢、當歸、川芎、神曲等藥物。這位主婦服藥後立即嘔吐,感覺更加沉重,奄奄一息。我來診察後,知道她的胃氣極度虛弱,應該急著補充食物。

夫云:「聞谷則嘔,不下奈何?」余令置粥數杯,坐視徐徐挑灌,嘔出旋又灌之,灌至第五杯後,始咽不吐,頃即沉沉睡息,舉家愕然,無不涕泣,良〔久〕連聲噫氣,呼親而醒,因問還食粥否?點首應之,與之兩盞,依然就睡,是夜醒即與粥,來日不藥諸症霍然。」

白話文:

那個病人說:「只要聞到米粥的味道就會嘔吐,這怎麼辦呢?」我請他準備好幾杯粥,坐在旁邊慢慢地餵他,他吐出來了就再餵,餵到第五杯後,他才能嚥下去不吐了。過了一會兒,他就沉沉睡著了。全家人都驚訝得不得了,都忍不住流下眼淚。好久之後,他連聲嘆氣,叫著親人的名字醒了過來。我問他還能吃粥嗎?他點頭答應。我給了他兩碗,他喝完又繼續睡覺。當天晚上,他醒來後又給他喝粥,第二天不用藥,所有的症狀都霍然而愈。

述此一案,非以示奇,乃見生死關頭,不須藥力,卻在與食不與食矣,若不坐視挑灌,但以聞谷則嘔而中止之,安能五杯方授,有來日之霍然乎?

白話文:

我講這個案例,並不是為了炫耀我的醫術有多神奇,而是要說明在生死關頭,不需要用藥,關鍵在於能不能吃東西。如果不去管病人,任由他挑選食物並灌食,只因為他聞到食物就嘔吐而停止灌食,怎麼可能灌進五杯食物,讓病人在第二天甦醒呢?

費母感冒,頭痛寒熱,適程醫輿從過門,因有親誼,邀入診之,但云風夾食,必須靜餓,劑則從小柴胡也,及服劑徹夜不安,胸脅滿悶,明日仍用小柴胡加蔞霜二錢,服之漸漸沉困。

白話文:

費先生的母親得了感冒,頭痛發熱,剛好程醫師乘坐的馬車從門口經過,因為有親戚的交情,便請程醫師進府診治。程醫師診斷是風寒感冒夾雜飲食停滯,需要禁食靜養,開了小柴胡湯的藥方。服用藥物後,症狀徹夜未見緩解,胸部和肋骨部位感覺脹滿不舒。第二天,程醫師繼續使用小柴胡湯,並加入兩錢蔞霜,服用後,患者逐漸感到昏沉睏倦。

至三日程不能主,更邀馬姓商酌,馬雲小柴〔胡〕極妥,只蔞霜輕耳,因加倍投之,第四日便不言語,馬程同至愕然,又薦汪姓來診,汪用二陳楂樸蔞霜五錢,迭相稱讚,以為所見皆同,即令守服三帖,第七日病者抓心摜首,聲息全無,乃馳字來京並寄各醫藥方。余度其情,知被各醫所困,因囑來人迅速回報,試以薄粥灌之,如可下咽或有生機,勿以藥為務也。

白話文:

過了三天,病人仍然無法自己主導意識,因此又邀請馬姓醫師來會診。馬醫師認為使用小柴胡極為妥當,只不過藕節湯用量較少。於是增加了藕節湯的用量,到了第四天,病人就不再說話了。馬醫師和程醫師同時到場後感到十分驚訝,於是又推薦汪姓醫師前來診治。汪醫師使用了二陳湯、山楂、樸硝、藕節湯,各五錢。各醫師交換心得後,認為見解相同。於是讓病人服用了三帖藥。到了第七天,病人抓著胸口、捶著頭,呼吸全無。於是派人快馬送信到京城,並附上各醫師的藥方。我根據情況判斷,知道病人是受到各醫師的治療所困。於是囑咐送信的人迅速回去回覆,試試看用稀飯灌病人的喉嚨。如果能夠吞嚥,或許還有生機。不必再以服藥為主。

來晨余親赴病家時,三醫適才診訖,余詢病象如何?同曰無救,伊等勉酌藥劑,所用厚朴、霍香、陳皮、枳殼,劑重三錢五分,外用黃耆幾片,石斛數咀,此則無可如何強作支吾意也。

白話文:

明天早晨我親自去探望病人時,三位醫師剛診斷完。我詢問病人的情況如何?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沒救了,他們勉強開了藥方,其中用了厚朴、藿香、陳皮、枳殼等藥材,量重三錢五分;另外用幾片黃耆、幾株石斛。這是因為他們無計可施而勉強開出的藥方。

三醫去後,余入診之,脈已無有,但見兩目如熏,舌黑似漆,喊叫不聞,按胸畏痛,二便不通,周身烙熱,灌以清粥,受一二匙,因急以附子理中〔湯〕枳實、茯苓大劑投之,一晝夜灌竟四帖,按覺六脈稍出如絲,第十日夜半時,腹內聲響,頃即大解黑穢,始聲息出有醒意也,繼以調理湯藥斟酌進之,半月乃愈。

白話文:

其他醫生離開後,我進去診視她,脈搏已經消失了,只見到她的雙眼被薰黑了,舌頭黑得像漆,叫喊聲聽不見,按壓胸部會有疼痛感,大小便不通,全身發燙。我用清粥灌她,她才喝了一兩口,便連忙用附子理中湯、枳實和茯苓大量給她服下。一天一夜之間,灌了她四帖藥,按壓後發現六脈略微浮現,像絲線一樣。第十天晚上半夜時分,她腹中發出聲響,不久後就排出黑色的穢物,開始有呼吸和清醒的跡象。接著我用調理湯藥按情況給她服下,半個月後她才痊癒。

述此一案,見病本太陽而遽用柴胡,證未結胸即妄投蔞實(仁),逆而又逆,強病就我,不至禍人不止,何如勿藥之為中醫也。

白話文:

談到這個案例,可見疾病根源在於太陽經,卻草率使用柴胡;症狀還未結胸,就胡亂投用蔞仁(一種中藥),方向相反又相剋,強行使疾病依從自己的思維,不把人治死不罷休,這種做法怎麼能說是中醫呢?

孫宅婦患虛損,診至二十餘處,服藥三百餘劑,病日益甚。余診之六脈洪大而虛,溢出魚孫,大肉枯極,發落皮皺,氣促咳痰,骨蒸汗熱,晌午則兩顴遊紅,杯粥亦不能下,加以抽掣便溏,臥床側席彌一月矣,病者告余曰:「病至此已自分必死,但是從前錯誤追悔已遲,為今之計尚可回生於萬一否?」余曰:「爾既自知,無庸贅說,但能息心靜慮,勿令藥劑亂投,或者轉禍為福,亦未可知,乃以炙甘草湯限服十劑,清寧膏晚服五匙,服至六日諸證仍然,反益煩悶,其姑欲令中止,病者誓以一日不死一日守服,及診其脈,溢出魚際者退於寸內矣,因屬再服,服至九帖忽身上颶颶,是夜竟得稍寐,來晨諸症略輕,病者自信益堅,專心續服至十有六劑,證平大半,繼以養榮、歸脾參酌為丸,每晚服之,右歸〔丸〕、六味〔丸〕時或早服,調理兩月,沉疴盡起,迄今八載連生子女。有謂怯弱之症九死一生者,余於此重有慨焉。

白話文:

孫家一位婦人患有虛損症,看過二十多位醫生,服用了三百多劑藥,但是病情日益加重。我診斷她的脈象洪大而虛弱,脈搏溢出魚際の部位,她的肌肉消瘦到極點,頭髮脫落,皮膚皺縮,氣促,咳嗽痰多,骨蒸潮熱,中午時分兩顴泛紅,一小杯粥都吃不下去,再加上手腳抽搐,大便溏稀,已經臥牀一個多月了。病人對我說:「我的病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,我自己知道肯定要死了。但是以前誤治追悔莫及,現在還能有一線生機嗎?」我說:「既然你已經明白這一點,不用多說。只要你能夠安心靜養,不要亂服藥,也許能把禍事轉為福氣,也不一定。」我就用炙甘草湯限制她服用十劑,清寧膏晚上服五勺。服了六天,她的各種症狀依然如故,反而更加煩悶。她的姑姑想讓她停藥,但是病人發誓說只要有一口氣在,就堅持服藥。我診斷她的脈象,溢出魚際的脈象已經退回到寸脈內了。於是吩咐她繼續服用。服到九劑藥時,她突然感到身體發熱,那天晚上竟然能夠稍微睡著一點。第二天早上,她的各種症狀略有減輕,病人對自己的信心更加堅定了,專心繼續服藥,服用到十六劑時,症狀平復了一大半。接著我用養榮丸、歸脾丸參酌配合製成丸藥,讓她每天晚上服用。右歸丸、六味丸偶爾早上服用。調養了兩個月,她的陳年老病全好了,到現在八年了,連續生了好幾個孩子。有人說虛弱的疾病是九死一生的,我對此深有感觸啊。

述此一案,以見求速效而惑多岐者,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。此證直到臨崖方才勒馬,幸不遇加鞭者耳。

馮某第三子年十四,自暮春微覺困頓懶食,治以建脾清導之劑,忽昏然沉睡,晝夜迷離,叫喚難醒,醒惟食粥一盞而已,如是逾夏經秋,服藥不可勝計,九月索診於余,其脈數如釜沸,余以大劑六味湯投之十二帖,六脈始平,兩關變有滑象,又以溫膽湯投六帖,脈變虛莫,改授補中湯四帖,脈轉弦鞕,便間日寒熱與瘧無異,因酌逍遙散加鱉甲、香附四帖,寒熱既痊,沉睡忽解,亦能飲食矣。余擬此證痰熱伏於肝膽,藥餌清傷脾胃,肝膽之實熱未除,脾胃之虛機續見。

白話文:

馮某的三兒子,14歲,從春季末就開始感到疲憊懶惰,不願進食。醫生以健脾清導的藥物治療,他突然昏沉入睡,晝夜昏迷,叫喚也難以喚醒。清醒時只吃一小碗粥,這樣的情形持續了整個夏季和秋季,服用的藥不可計數。九月時,他來找我看診,脈象快如沸騰的鍋水。我用大劑量的六味湯給他服用了12劑,六脈才逐漸平靜,兩關出現滑脈的現象。我又用溫膽湯服用了6劑,脈象變為虛弱無力。改用補中湯4劑,脈象轉為弦而緊促,並且像瘧疾一樣間日發作寒熱。於是酌情添加了逍遙散、鱉甲和香附4劑,寒熱痊癒後,沉睡突然解除,也能進食了。我推測這個症狀是痰熱積聚在肝膽,藥物清熱傷了脾胃,肝膽的實熱沒有消除,脾胃的虛弱症狀繼續出現。

肝膽熱則好眠,脾胃虛更懶食矣,相火寄於肝膽,肝膽受痰熱之困,不能宣發相火,且相火與痰熱相搏,六脈數於釜沸,是其診也,故首用六味壯水之主以鎮陽光,陽光得鎮,兩關變滑,乃肝膽脾胃現出證之真形,故投溫膽湯以平膽熱,膽熱平則滑脈去而虛耎來,又以補中湯扶中氣而升陰陽,脈轉弦鞕者,肝膽久郁今得舒其本象也,寒熱如瘧者非瘧也,乃少陽中正之官開其鎖鑰,本氣之陰陽得以往來,只為脾胃尚弱未能承應間作寒熱耳,治之以逍遙散加鱉甲、香附乃以消散余郁,滋養肝膽,調和脾胃,使臟腑攸平,土木調達耳,是以諸症悉除,起沉疴於一旦也。

白話文:


肝膽有熱時容易睡覺,脾胃虛弱時更不想吃東西。相火寄存在肝膽中,肝膽被痰熱困擾,無法發揮相火的作用,相火與痰熱互相爭鬥,導致脈搏像水在鍋裡沸騰一樣數。這是診斷的方法。因此,首先使用六味地黃丸滋陰降火,平息陽光。陽光得到平息,脈象就會變得滑利,肝膽脾胃的真實症狀才會顯現出來。然後使用溫膽湯平息膽熱。膽熱平息,滑脈就會消失,虛弱的脈象就會出現。再使用補中益氣湯扶助脾胃之氣,升發陰陽。脈象轉為弦緊有力,表明肝膽長期的鬱結現在得到舒解,回到了正常的狀態。寒熱像瘧疾一樣,但不是瘧疾,而是少陽中正之氣打開了它的關鍵點,身體的陰陽之氣得以正常運行。只是因為脾胃還很虛弱,不能很好地適應,所以間或出現寒熱。用逍遙散加鱉甲、香附治療,可以消散餘下的鬱結,滋養肝膽,調和脾胃,讓臟腑協調平衡,陰陽平衡。這樣一來,所有的症狀都會消失,沉重的疾病即刻消失。

述此一案,以見見病知源之惟難,按脈究理之不易。程子曰「脈無不真,證無不假。」三指之下,毋得受病欺瞞、被病恐嚇也。

白話文:

描述這個案例,目的是為了說明找出病因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,探討脈象來確定病理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。程子說:「脈象沒有不真實的,證候也沒有不虛假的。」通過三指診脈,不要被疾病所迷惑,不要被疾病所恐嚇。

許宅婦妊娠八月,仲夏日患亢熱燒渴,引水不欲咽,小便赤澀,濕熱之證,誤服枳、樸消導諸藥,一帖胎墮,因延產科治之,三服芎歸,以致悶絕,交晝備棺木而化錢紙矣。因病者肌表熱甚,氣息未了,父母放舍不下,延余診之,六脈芤大無序,身直目閉,舌青額潮,腹滿指逆,見證雜沓如此,以胎前之熱在陽明至今未解,當解肌不解肌,熱不能退;胎前之濕在太陽至今未利,當利水不利水,濕不能消;產後脈大,亟應瀉熱而未可輕瀉,則正氣隨亡;產後脈芤宜乎補虛而未可驟補,防補則瘀熱滋甚,且脈之息數無序,表裡陰陽業經雜亂,欲投劑挽復諸難,非易事也。余斟酌至再,訂桂枝柴胡湯加味投之,一劑微汗而愈。

白話文:

有一位許姓婦女懷孕八個月,在仲夏時節得了高燒、口渴的症狀,喝水也難以下嚥,小便赤澀疼痛。這是濕熱的病症,但這位婦女誤服了枳實、厚朴等消導藥物,結果導致胎兒流產。於是,她請來產科醫生治療,醫生給她服用了三帖當歸、川芎的藥物,結果導致她昏迷不醒。家屬們都準備了棺材和紙錢,準備後事。

由於病人的皮膚表面熱度很高,氣息尚存,她的父母不忍心放棄,於是請我來診治。我檢查了她的脈象,發現脈象又大又亂,她的身體僵直,眼睛閉著,舌頭發青,額頭發熱,腹部脹滿,手指發軟無力。種種症狀混雜在一起,令人難以判斷。

我認為,這位婦女在懷孕之前就有了陽明經的熱症,而這個熱症直到現在還沒有解除。如果要退熱,就不能再用解肌的藥物;懷孕之前她就有太陽經的濕症,而這個濕症直到現在還沒有解除。如果要消濕,就不能再用利水的藥物;產後脈象強大,必須儘快瀉熱,但是也不能瀉得太過,否則會傷及正氣;產後脈象軟弱,應該是補虛,但是也不能補得太快,以免造成瘀熱加重。而且,她的脈象細數無序,說明表裡陰陽已經混亂,想要用藥物挽回局面非常困難。

我仔細斟酌後,決定用桂枝柴胡湯合方來治療她。一劑藥下去,她的症狀就緩解了,微微出汗後就好了。

述此一案,以見救逆之際,索(須)自望聞問切中辨認寒熱虛實,表裡陰陽,邪正上下,標本緩急,一一布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