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粹精言》~ 卷一 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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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 (13)

1. 論犀角、升麻

按朱南陽有如無犀角以升麻代之之說,以其同於一透也。朱二允以此二味升降懸殊為辯。余謂尚非確論。夫犀角乃清透之品,升麻乃升透之味,一重於清,一重於升,其性不同,其用自異,未嘗聞有異而可代者也。若夫風寒壅遏,疹點未透者,斯為升麻之任;而溫邪為病,丹斑隱現者,又系犀角之司。

如以升麻為代,其肺氣熱者,必致喉痛,甚增喘逆;營分熱者,必致吐血,輕亦衄宣,其誤若此,豈可代乎!又角生於首,故用為透劑,二允以為下降之品,亦不可不辨。余非敢輕議前輩,實出婆心之不禁耳,故謹論之。

白話文:

朱南陽認為可以用升麻代替犀角,因為兩者都有「透」的作用。但朱二允反駁說,犀角和升麻的升降作用差異很大,不能互相替代。我認為他們的論述還不夠完善。犀角是清熱解毒,透邪外出之品;升麻是疏散風熱,向上提升之藥。犀角偏於清熱,升麻偏於升散,兩者的藥性不同,功效自然也不一樣,從未聽說過能用一種藥物代替另一種藥物。

如果風寒鬱結,疹子未出,這是升麻的功效;但如果是溫邪導致的疾病,疹子隱隱約約出現,則需要犀角來治療。

如果用升麻代替犀角,肺氣有熱的人,必然會喉嚨痛,喘息加重;如果營分有熱,則會吐血,輕則流鼻血。這樣的錯誤太大了,怎麼能互相替代呢!而且犀角長在牛頭上,所以用它來透邪,朱二允認為犀角是下降的藥物,這點也值得商榷。我並非輕易批評前輩,只是出於一片好心,忍不住要說明這點,所以謹慎地闡述我的觀點。

2. 臟腑長短辨

讀《難經·四十二難》有臟腑之長短、輕重、廣狹、受盛之數,余竊以為未必然,如人輕重、長短不齊,飲食多寡不一,即可類推也。即長短尚有以中指屈曲而取中節之罫角以量之論,而受盛水穀之升合,迥然各異,可見吾儕看書要在圓通活潑,未可拘泥成說也。

白話文:

臟腑長短辨

《難經·四十二難》中提到臟腑的長短、輕重、大小、容量各有不同,但我私下認為這未必絕對正確。因為人的體型輕重、高矮胖瘦都不一樣,飲食的多少也各有差異,這道理是可以類推的。即使是測量臟腑長短的方法,也只是用中指彎曲來測量中節的角距,而臟腑所能容納水穀的多少,更是差異巨大,由此可見,我們讀醫書必須融會貫通、靈活運用,不能死板地拘泥於書本上的說法。

3. 互相牴觸

讀古人書,須識其補偏救弊一片苦心,互相牴觸,即是互相闡發處,所貴多讀多看,融會貫通,由博反約,以求理明心得,臨症無望洋之苦是已。若好為指摘,棄瑜錄暇,殊失欽承前哲之道,至矜家秘而執成法,頭痛醫頭,尋方覓藥,一切無方之書,置之高閣,此又孟浪之流,不足與語斯道者矣。

白話文:

研讀古籍,要理解前人為彌補不足、解決問題而費盡心思的用心良苦。看似互相矛盾的地方,其實是互相闡述、互相印證之處。關鍵在於多讀多看,融會貫通,從博學到精深,最終達到理論清晰、心中有數的境界,臨症時就不會感到茫然無措了。如果只喜歡挑剔錯誤,捨棄精華而拾取糟粕,那就完全背離了繼承前賢思想的宗旨。過於看重家傳秘方,死守成規,頭痛醫頭,到處尋找藥方,把一切不符合自己想法的書籍束之高閣,這種做法輕率魯莽,根本不值得與其討論醫道。

4. 去宿食

按傷食惡食,人所共知,去宿食則食自進,老少同法。今之醫者以老人停食,不可消,止宜補中氣,以待其自消,此等亂道,世反奉為金針,誤人不知其幾也。

白話文:

去宿食

大家都知道傷食會導致食慾不振,去除宿食就能自然促進食慾,老少皆宜。現在有些醫生認為老年人停食是因為食物無法消化,只宜補益中氣,等待食物自行消化,這種錯誤的醫道,卻被世人奉為良方,不知誤導了多少人。

5. 譫語辨

諺語,乃心主神氣內虛。言主於心,非關於胃,胃燥譫語而用承氣湯者,乃胃絡不能上通於心,胃氣清而脈絡能通〔於心〕之義。今人不明少陰譫語,凡解譫語定屬陽明,謂法當下,豈理也哉?

白話文:

譫語的辨析:

俗話說,譫語是因為心神氣虛所致。言語由心主管,與胃沒有直接關係。如果只是胃燥熱而產生譫語,就使用承氣湯治療,這是因為胃的經絡無法上達於心,必須讓胃氣清肅,脈絡才能通暢於心。現在的人不明白少陰經的譫語,凡是遇到譫語就認定是陽明經的問題,認為應該瀉下治療,這哪裡是道理呢?

6. 小便辨

小便不利,諸家解釋俱屬膀胱,謂經云「膀胱者,州都之官,津液藏焉,氣化則能出矣」。夫氣化則出者,言膀胱津液得太陽陽熱之氣,化膀胱之寒水,而後能出於皮毛,非津液下出之謂也。蓋外出者,津液也,下出者,水道也。經云「三焦者,決瀆之官,水道出焉」,是小便注於膀胱而主於三焦。

《傷寒論》熱結膀胱,則以小便通閉而驗血證,其餘小便通閉俱屬三焦。

白話文:

小便不通,古人多認為是膀胱的問題,因為經書上說:「膀胱是人體輸布津液的器官,氣機運化正常,津液才能排出。」 這裡的「氣化則出」,是指膀胱中的津液,藉由太陽經的陽氣溫煦,將膀胱中的寒邪水液轉化,然後才能排出體外,這並非指津液直接向下流出。 排出體外的是津液,向下流出的是水道。經書又說:「三焦是人體排泄的通道,水道由此排出。」所以,小便雖然儲存在膀胱,但其排泄的總管卻是三焦。

《傷寒論》中提到,若因熱邪積聚於膀胱,則會出現小便不通的現象,並以此來判斷是否有血證;除此之外,其他類型的小便不通,都歸屬於三焦的病變。

7. 陶節庵

按節庵所著《傷寒六書》盡易仲景原方,參合後賢治法,在後人誠為便用,故世之嗜節庵者勝於仲景,以節庵為捷徑,以仲景為畏途。節庵之書行而仲景之書晦,如節庵者,可謂潔古、海藏輩之功臣,而在長沙(指張仲景)實為操、莽也。本集採節庵之論頗多,然不能無遺議者,以節庵之功罪不妨互見於世也。

白話文:

陶節庵的《傷寒六書》徹底簡化了張仲景的原方,又融合了後世醫家的治療方法,方便後人使用,因此世人更喜歡陶節庵,視其為快捷的途徑,反而將張仲景視為艱深的障礙。陶節庵的書廣為流傳,而張仲景的書卻漸漸被冷落。像陶節庵這樣的人,可以說是整理古代醫學典籍,發揚光大醫學的功臣,而張仲景則如同漢朝的曹操、王莽般(指其學說不易理解)。本書大量引用陶節庵的觀點,但也不能說沒有任何異議,因為陶節庵的功過都應該讓世人看到。

8. 霍亂

張隱菴以霍作藿,未知何據。吳鶴皋云「手揮霍而目瞭亂名曰霍亂」。余按此屬臆解,《〔諸〕病源候論》云「霍亂者,由人溫涼不調,陰陽清濁二氣有相干亂之時,其亂在於腸胃之間者,因遇飲食而變發,則心腹絞痛,其有先心痛者,則先吐;先腹痛者,則先利;心腹並痛者,則吐利併發」。霍亂言其病揮霍之間,便致隙亂也。

《文選·文賦》「紛紛揮霍」,李善注「揮霍」疾貌。

白話文:

霍亂一詞,張隱菴將其誤寫為「藿」,不知其根據何在。吳鶴皋認為「手揮霍而目瞭亂」才叫做霍亂。但我認為這是臆測。《諸病源候論》記載:「霍亂是由於人體寒熱失調,陰陽清濁之氣互相干擾紊亂,這種紊亂發生在腸胃之間,遇到飲食就會發作,就會出現心腹絞痛。如果先感到心痛,則先嘔吐;如果先感到腹痛,則先腹瀉;如果心腹同時疼痛,則嘔吐腹瀉同時發生。」霍亂之名,指的是病情發展迅速,造成身體紊亂。

《文選·文賦》中「紛紛揮霍」一句,李善注釋「揮霍」為疾病迅速發展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