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錦燧

《景景醫話》~

回本書目錄

1. 醫談錄舊

2. 〔陸晉笙弁言〕

閱舊小說家往往記載醫事,其間頗有中肯要處,因而掇拾,輯為一帙,茲者印鄙著《景景醫話》,以其相類也,故附編於後。

白話文:

我閱讀舊時小說,發現其中記載不少醫事,有些內容相當精闢。因此我將這些內容蒐集整理成冊,這本我印行的拙作《景景醫話》與其內容相近,所以把它附錄在後面。

3. 三焦有名無形辨

明·仁和薑蓉塘南《半村野人閒談》載蘇黃門《龍川志》云:彭山有隱者,通古醫術,與世諸醫所用法不同,人莫知之。單驟從之學,盡得其術,遂以醫名於世。治平中,予與驤遇干廣都,論古今術同異,驟既言其略,復嘆曰「古人論五臟六腑,其說有謬者,而相承不察,今欲以告人,人誰信者,古說左腎其府膀胱,右腎命門其府三焦,丈夫以藏精,女子以系包,以理言之,三焦當如膀胱,故可以藏有所繫,若其無形,尚可以藏系哉?且其所以謂之三焦者何也?三焦分布人體中,有上中下之異,方人心湛寂,欲念不起,則精氣散在三焦,榮華百骸,及其欲念一起,心火熾然,翕撮三焦精氣,入命門之府,輸瀉而去,故號此腑為三焦耳。世承叔和之謬而不悟,可為長嘆息也。

」予甚異其說,後為齊州從事,有一舉子齊遁者,石守道之婿也,少嘗學醫於衛州,聞高敏之遺說,療病有精思,予為道驤之言,遁喜曰「齊嘗大飢,群句相臠割而食,有一人皮肉盡而骨脈全者,遁以學醫,往觀其五臟,見右腎下有脂膜如手大者,正與膀胱相對,有二白脈自其中出,夾脊而上貫腦,意此即導引家所謂夾脊雙關者,而不悟脂膜如手大者之為二焦也。單君之言,與所見懸合,可以正古人之謬矣。

今醫家者流,皆執叔和三焦無狀空有名以自信,不聞有此說,故錄之。

燧按:謂三焦有名無形始於秦越人,然愚以為乃軀殼內臟腑外之脂膜高處,焦者高也,非氣也,但以氣道所流通,用藥則宜氣藥而不宜血藥耳。

白話文:

三焦有名無形辨

明朝仁和薑蓉塘南的《半村野人閒談》記載蘇黃門的《龍川志》中說:彭山有一位隱士,精通古代醫術,用藥方法與當時世俗醫生不同,無人知曉。單驟跟隨他學習,完全掌握了他的醫術,於是名揚天下。治平年間,我和驤在廣都相遇,討論古今醫術的異同,單驟簡略地說明後,又感嘆說:「古人論述五臟六腑,有些說法是錯誤的,卻沿襲至今無人察覺。現在想告訴別人,又有誰會相信呢?古書上說左腎主管膀胱,右腎命門主管三焦,男人以腎藏精,女人以腎系胞。從道理上講,三焦應該像膀胱一樣,可以藏納和繫繫,如果它沒有形體,又怎麼能藏納和繫繫呢?而且,所謂的三焦是什麼呢?三焦分布在人體之中,有上中下之分。當人心平靜,沒有慾念時,精氣散佈在三焦,滋養全身;當慾念一起,心火熾盛,就會收攝三焦的精氣,進入命門,輸瀉出去。所以才稱這個臟腑為三焦。世人沿襲叔和的錯誤而不覺悟,令人長嘆!」

我對他的說法感到很驚奇。後來我做了齊州從事,遇到一位舉人齊遁,他是石守道的女婿,年輕時曾在衛州學醫,聽聞高敏的遺說,治療疾病很有心得。我把單驟的說法告訴他,齊遁很高興地說:「我曾經嚴重飢餓,很多人互相殘殺吃掉對方,只有一個人的皮肉都吃光了,但骨骼和經脈卻完整無損。我當時學醫,就去觀察他的五臟,看見他的右腎下面有一塊像手掌般大的脂膜,正好與膀胱相對,有兩條白色的經脈從中出來,沿著脊椎向上貫穿到腦部,我想這就是導引家所謂的夾脊雙關,卻沒有意識到這像手掌般大的脂膜就是下焦。單先生的說法,與我的見解完全符合,可以糾正古人的錯誤了。」

現在的醫生,都堅持叔和的說法,認為三焦無形體,只有名稱,以此為自信,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,所以我把它記錄下來。

燧注:認為三焦有名無形,始於秦越人,但我認為這是軀殼內臟腑之外的高處脂膜,『焦』是指高的地方,不是指氣,只是因為氣道在其間流通,用藥就應該用理氣的藥,而不應該用活血的藥。

4. 病笑

德清陳雲瞻尚古《簪云樓雜說》載:先達李其姓,歸德府鹿邑人也,世為農家。癸卯獲雋於鄉,伊父以喜故,失聲大笑,乃春舉進士,其笑彌甚,歷十年擢諫垣,遂成痼疾,初猶間發,後宵旦不能休,大諫甚優之,從容語太醫院某,因得所授,命家人結乃父云「大諫已歿。」乃父慟絕幾殞,如是者十日,病漸瘳。

佯為郵語云「大諫治以趙大夫,絕而復甦。」李因不悲,而笑症永不作矣。蓋醫者意也。過喜則傷,濟以悲而乃和,技進乎道矣。

燧按:此深得《內經》「喜傷心,恐勝喜;恐傷腎,思勝恐;思傷脾,怒勝思;怒傷肝,悲勝怒;憂傷肺,喜勝憂」之旨,知此可與言治七情病矣。

白話文:

病笑

德清人陳雲瞻在他的《簪云樓雜說》裡記載:以前一位名叫李先生的人,是歸德府鹿邑縣人,世代務農。癸卯年(某一年)他鄉試考中,他父親因為高興,笑得失聲,後來兒子春闈考中進士,他笑得更厲害了,十年後兒子升遷到諫官,這笑就成了慢性病。起初只是偶爾發作,後來則日夜不停,笑個不停。一位大諫官很同情他,私下跟太醫院的某位醫生說了這件事,於是得到治療方法。大諫官叫李先生的家人告訴他:「大諫官去世了。」李父悲痛欲絕,幾乎要死了,這樣過了十天,病漸漸好了。

後來又假裝說:「大諫官找趙大夫治療,死而復生了。」李父因此不再悲傷,笑症便再也沒有發作。這都是醫生的用意。過度喜悅會傷身,用悲傷來調和,醫術已達到了道的境界。

我認為:這篇記載深刻體會了《內經》「喜傷心,恐勝喜;恐傷腎,思勝恐;思傷脾,怒勝思;怒傷肝,悲勝怒;憂傷肺,喜勝憂」的道理,知道了這個道理,就可以談論治療七情(喜怒憂思悲恐驚)導致的疾病了。

5. 過食辛辣成毒

又載烏程顧文虎,累葉簪纓,習享豐豫,忽一日,促家人持竹批,解褲受杖,後習為故常,用稍輕,輒加呵責,或反以杖杖之,必重下乃呼快心,如是數年,漸覺疼痛而止。醫者聞之曰「過嗜辛辣發物,則熱毒內江,因成奇癢,適打散不致上攻,否則疽發背而死矣。」此富貴之人炯鑑也。

白話文:

烏程的顧文虎,世代為官,生活富足,卻突然有一天,叫家人拿竹板打他屁股。之後,這成了他的習慣,如果打得輕了,他就責罵家人,甚至自己再加重鞭打,直到打得很痛才舒服。這樣持續幾年,疼痛才逐漸減輕。醫生聽說後說:「他過度嗜食辛辣刺激的食物,導致體內熱毒淤積,引起奇癢。打屁股能暫時散去毒氣,不讓它向上蔓延,否則會長毒瘡而死。」這是富貴人家應該引以為戒的例子。

6. 頭痛

《譚瀛》云:山右傅青主徵君山,精醫,今所傳世者,僅婦科書,顧不徒精婦科也。有同鄉某,客都中,忽患頭痛,經多醫不效。聞太醫院某公為國手,斷人生死不爽,特造請診治,公按脈畢,命之曰:「此一月症也,可速歸家料理後事,遲無及矣。」某聞怏怏歸寓,急治任兼程旋里。

會徵君入都,遇諸途,問某歸意,以疾告,曰太醫院某君,今國手也,盍請治之?某嘆曰「僕此歸,正遵某公命也。」乃具告所言。徵君駭曰:「果爾奈何?試為汝脈之。」按脈良久,嘆曰:「某公真國手也,其言不謬。」某固知徵君技不在某公下,泫然泣曰:「誠如君言,某真無生望矣。

然君久著和緩名,竟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乎?」徵君又沉思久之,謂曰:「汝疾萬無生理,今思得一法,愈則不任功,不愈亦不任過,汝如法試之何如?」某大喜求方,徵君命歸家遍覓健少所著舊氈笠十餘枚,煎濃湯,漉成膏,旦夕服之。疾果瘥。尋至都中,見徵君,喜慰異常。

趨往謁某公,公見某至,瞿然曰「君猶無恙耶。」具以徵君所治之法告之,公嘆曰:「傅君神醫,吾不及也。吾初診汝疾,系腦髓虧耗,按古方唯生人腦可療,顧萬不能致,則疾亦別無治法。今傅君以健少氈笠多枚代之,真神手,吾不及也,若非傅君,汝白骨寒矣,謂非為鄙人所誤耶!」

白話文:

頭痛

山東一位姓傅的醫生,醫術精湛,只可惜流傳下來的只有婦科醫書,其實他的醫術並非僅限於婦科。他有一位同鄉,在京城做客時突然頭痛,看過很多醫生都沒治好。聽說太醫院一位名醫醫術高明,能準確判斷生死,便去求診。這位名醫把脈後,斷言:「這是個月的病,趕快回家料理後事,再拖延就來不及了。」這位同鄉垂頭喪氣地回家,準備收拾後事並趕緊回鄉。

碰巧那位姓傅的醫生也進京,在路上遇到這位同鄉,問他回家的原因,得知他患頭痛,並說太醫院那位名醫是當今國手,為何不去求治?同鄉嘆氣說:「我回家是遵照那位名醫的囑咐。」便將名醫的診斷告訴了傅醫生。傅醫生吃驚地說:「竟然這樣?讓我給你把脈。」把脈良久,嘆息道:「那位名醫真是國手,他的話沒錯。」同鄉雖然知道傅醫生的醫術不輸那位名醫,還是哭著說:「正如您所言,我確實沒希望活下去了。但您醫術高明,為何不能救死扶傷呢?」傅醫生沉思許久,說:「你的病幾乎沒救了,現在我想到了個辦法,治好了不算我功勞,治不好也不算我錯,你試試看如何?」同鄉欣喜若狂,請求傅醫生開方。傅醫生叫他回家找十幾頂年輕人戴過的舊氈帽,煎成濃湯,過濾成膏,早晚服用。病果然好了。不久,他回到京城,拜見傅醫生,感激涕零。

他又去拜訪那位太醫院的名醫,名醫見他安然無恙,驚訝地問:「你怎麼還好好的?」同鄉將傅醫生治療的方法告訴了他。名醫感嘆道:「傅醫生真是神醫,我比不上他。我當初診斷你的病是腦髓虧損,按古方只有用人腦才能治療,但這萬萬做不到,所以你的病確實沒有其他治療方法。現在傅醫生用多頂年輕人戴過的舊氈帽代替人腦,真是神醫啊,我自愧不如!如果不是傅醫生,你早就沒命了,豈不是被我誤診了!」

7. 解滷汁

紀曉嵐昀《如是我聞》載:飲滷汁者,血疑(凝)而死,無藥可醫。里有婦人飲此者,方張皇莫措,忽一媼排闔入曰「可急取隔壁賣豆腐家所磨豆漿灌之。滷得豆漿,則凝漿為腐,而不至於凝血。我是前村老狐,曾聞仙人言此方也。」

白話文:

解滷汁

紀曉嵐的《如是我聞》記載:喝了滷汁的人,血液會凝固而死,沒有藥可以醫治。曾經有個婦人喝了滷汁,正慌亂不知所措,突然一個老婆婆闖進來說:「趕快去隔壁賣豆腐的店家,取來磨好的豆漿灌下去。滷汁遇到豆漿,豆漿就會凝固成豆腐,而不會凝固血液。我是前村的老婦人,以前聽仙人說過這個方法。」

8. 經阻腹大嘔不納穀

上海毛祥麟對山《快心醒睡錄》,載治繆理堂司馬細君,經阻年餘,腹形漸大,嘔不納穀,日僅飲藕汁一二杯,已待斃矣。延余往診,見其弱不勝衣,喘不成語,按脈左三部細若遊絲,而右關獨大,知疾在厥陰而損及太陰,閱前醫立案,或言氣言聚,或言癥瘕,雜投辛香燥散,以至危殆,爰以甘緩之劑,一進而逆止,再進而食增,繼以育陰益氣,經月而脹滿悉除矣。

是症初不過液枯氣結,木乘中土,惟攻伐過甚,陰液日涸,遂至肝陽莫制,陽明受困,夫陽土喜柔,甘能緩急,進甘緩者,治肝即所以救胃,此一舉兼備法也。

白話文:

上海毛祥麟醫師在《快心醒睡錄》中記載:繆理堂的司馬細君女士,因為經絡阻塞一年多,腹部逐漸腫大,嘔吐且無法進食,每天只能喝一兩杯藕汁,已經快要死了。我受邀前去診治,發現她虛弱得連衣服都穿不住,喘不過氣來,把脈時發現左手三部脈象細弱如遊絲,而右手關脈卻異常有力。我判斷她的病在厥陰,並且損傷了太陰。查看之前的醫案,有的醫生說是氣滯血瘀,有的說是癥瘕,都用辛香燥烈的藥物治療,反而讓病情更加危急。於是我採用甘緩的藥方,第一次服用就止住了嘔吐,第二次服用後食慾就增加了,之後再用滋陰益氣的藥物調理,一個月後,腹脹就完全消除了。

這個病例一開始只是體液枯竭,氣機阻塞,肝氣乘克脾土所致。只是之前的治療過於峻猛,陰液越來越枯竭,導致肝陽失控,陽明經受困,由於脾土喜柔,甘味能緩和急症,使用甘緩的藥物,治療肝臟就能夠同時救治胃部,這就是一舉兩得的治療方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