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錦燧

《景景醫話》~ 景景醫話 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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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景醫話 (9)

1. 記侄培勳生時僵、子培治病厥均獲救情形

外祖汪星階公名曜奎,好方書,輯有《續經驗方》行世,故先母汪太夫人,竊聞諸論,備知方法,常曰「藥性吾不知,但聞方法之有益無害者,默志之,亦足以備緩急。」長嫂周氏懷孕七月,患瘧,寒戰劇,胎為之墜,時雖七月,而秋寒特甚,胎下無啼聲,面色白,肢冷氣絕,母命勿斷其臍,以紙捻蘸香油熏之,並徐擠其暖氣送入腹,熏至臍枯而斷,搦以指,弗使泄氣,乃扎束,而兒早呱然醒矣,即今三侄培勳也。

案薛己治荊婦孟冬分娩艱難,勞傷元氣,產子已死,用油捻燃燒斷臍,藉其氣以暖之,俄頃忽作聲,苟非素知此法,幾何不誤一命耶?其小兒胎墜七月者可生,八月者反不生,何也?以七月為陽月也。

二子培治,驟患厥,手足逆冷,勢劇不及延醫,母曰「厥逆有寒熱之分,藥非醫來弗誤投。有法在,不分寒厥、熱厥可用者。」命抱入密室不透風處,以中多幅絞熱水,數人分熨其四肢,稍冷即易,弗暫停,俄而漸溫,乃延醫診治之而愈。

又先母於諸婦生產時,必預備千年□〔疑艾〕一盆,早收惡露穢氣也;醋、炭兩物,曰防血暈也;冬月則火爐,曰禦寒氣也;夏月則井水,曰收暑氣也;以及參湯、洋參湯、白花益母草湯罔弗齊,並曰「寧備焉而不用,勿用焉而不備。」

2. 記三女長鈞病熱厥、八女佩玢慢脾獲愈情形

三女長鈞數歲時,在其外家南塘鎮張氏,患病手足厥冷,鄉醫有王姓者,處以肉桂,內弟張君駿八,以鄉間藥不良,遣人來城購取,並通信告余,余瞿然曰「厥有寒熱之殊,肉桂可輕試耶?」遂懷藥」,邀城醫李彤伯先生同赴鄉,李診之曰「熱厥也。」治以四逆散而愈。「向使鄉有佳桂,誤一命矣。

八女佩玢,余以斷絃無內助,寄養於禾郡叔和五兄處,患驚,日久不效,加劇。余聞信飛棹往,見其面色㿠,唇舌色淡,啼如鴉而低,亦無多聲,伏乳婦肩,若倦甚者,欲睡而睡不安,不思乳,小便清,大便溏,而神識則甚清,檢所服方,皆消痰、清火、散風、止驚之劑,所以治急驚風者也。

余時雖喜覽方書,不甚了了,疑屬《福幼編》所謂慢脾者,然禾醫盡延過,無可商酌,姑用莊在田法,以附桂萸術姜五味熬濃汁,令乳婦頻頻飫之。時餘六母舅汪公爾祉亦寓禾郡,開方後,謁母舅,母舅問狀,告以故,母舅詫曰「爾知醫耶?附桂可亂用耶?」余因之轉疑慮,姑察其藥後何狀,則安睡矣。睡甚久,醒則索乳矣。

疑乃釋,遂依據莊氏法以治之,獲瘳。時實未能真知灼見也,詭遇耳,略知醫理而未能精通者,幸勿效諸。

3. 記侄培本故於腫病情形

侄培本,號心源,患腹腫,醫作濕熱實症治,用中滿分消湯去參萸二姜,余素知其腎虧,曰「此病實中有虛,須兼顧本。」並檢示以各方書,不聽,既而愈,更以余為謾言矣。余與旁人言,必復發,既而果然。醫不知變,仍治以前法,僅加白朮山藥等健脾藥。余曰「殆矣。

」適侄婿曹融甫來,名醫曹智涵之子也。余謂侄曰「盍邀諸。」曹診畢,用金匱腎氣丸加減焉,而易以湯。侄輩素懼附桂之熱者,不敢飲。病日篤,遂卒。卒時見種種心腎不交象,余曰「藥既對病,雖附子肉桂之大熱,石膏、龍膽之大寒,麻黃細辛之外竄,大黃芒硝之下奪,俱足以生人;苟不對症,即小小感冒,風溫而治以辛溫之荊防,風寒而治以辛涼之前蒡,亦足以輕病轉重,倘怵於大熱大寒而不同,古來何必有此藥哉!

4. 記侄培俊夫婦、再侄成懋均死於傷食情形

從侄培俊,號君彥,遇拂意事,肝本郁,飽食後遊留園,見有市蟹粉饅頭者,素所嗜,又食五枚,返家而厥,食厥也,旋醒,醫來用消導藥。余曰「食在胃中則宜消,轉入大腸則宜下,今滿填至膈,盍用吐法?」醫曰「吐則氣逆,其如再厥何?」余曰「誠哉,是言也。

但膈與胃腸食滯充塞,氣道艱通,轉輸亦鈍,必俟大腸之宿垢下,而後胃之宿食動,必俟胃之宿食化而轉入腸,而後胸膈胃口之新食入於胃,入於胃仍必俟化而轉入腸,恐病去而氣液與之俱去耳,因知吐法非萬全也,但考古謂新食宜吐,宿食宜消亦非無見,使吐而不再厥,或厥而即醒,食去其半,氣得其通,便易於措治矣。」未敢試,滯盡下而脫。

侄婦程氏,即君彥之室也,曾有血症,亦不常發,患虛信補,但聞補者即嗜之,余勸曰「虛有陰陽氣血之分,即物有補陰、補陽、補氣、補血之別,況血症未必即屬虛乎?」不聽,常服紫河車。余又勸曰「紫河車之為物,罕可用者,以其或有黴病蘊毒之胞,食反有害。」亦不聽,某日與其母其兄會飲,有辛辣物,食過量,飽食填膺,息驟湧,狂吐,繼以血,血不止,醫治之無效。後余在濟陽,得家報,知再從侄成懋,系君彥之次子也,亦以傷食失治而殞。

夫婦父子三人,均死於食,語曰「禍從口出,病從口入」,謂言之不可不慎,食之不可不節也,可不做哉!

以上八則,丙辰陰曆九月十一日在濟陽署,公餘之暇,寂坐衙齋,默計十年前三姊於是日身故,為之愴然,因追憶情狀,□筆為記,並連及數事,醫愈者少半,醫死者反大半,宜乎古人謂「不服藥為中醫」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