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留香館醫話》~ 留香館醫話 (8)

1. 留香館醫話

病重藥輕，反張邪焰；病輕藥重，誅伐無過。過猶不及與相左之方，猶五十步之笑百步耳。故權衡輕重，當有把握。或因認病不確而姑以相試者，則一劑之後必有正確之見地，若仍模糊影響，速謝主人，勿誤病者。

暑邪病有表之而出冷汗，或自出冷汗者，弗驚也，此由貪涼過度，或午夜納涼，或清晨涉野，中霧露之邪耳。以辛溫表之病，有表之大汗淋漓，呼呼而臥，喚之不醒，身冷如脫者，勿驚也，此正邪退之候，陽不能驟復耳。葉氏云：「膚冷經一晝夜自愈。」予治張伯庭女名靈官者，果如葉氏所云。

病家以為將脫也，再邀予往，意在譏予誤藥，令予難堪耳，予力保其無妨，一肩任之，為定善後之方，果一晝夜而蘇，腹飢索食，扶之膚已溫矣。調養尋愈，今已出嫁生子矣。

六淫之病，火病變幻最速，殺人最易。風寒暑燥諸氣，久必化火，變症緩而殺人亦少。惟濕勝之病，既少變症，亦不殺人。每見有兼旬經月而現如故者，其症不欲食，不大便，胸悶而不舒，神倦而嗜臥。病家以其病久而不納食也，必慌張無措。醫家以投藥之不見功也，亦心癢難搔。

其實，濕戀於中，不易化耳。治之之法，芳香以化之，淡滲以泄之，二陳、苓、朮、穀芽等品以和之。總之，濕病無死法，緩以調之，耐心以俟之，雖日久可愈也。

外感經旬不布疹㾦，縱投疏解無效，必有他故，或內實，或液虧，或夾陰。內實下之，液虧養而散之。至於夾陰，或房後，或遺精，少陰著寒，見症必有下列之一者，方可斷定。少腹痛，或腰痛如折，或四肢寒涼至節是也，甚者反復不寧，懊憹萬狀，必以溫暖下焦之藥參入應用主劑之中。

夫夾陰非主病也，或溫瘧，或濕溫，或其它各病，必有主病可指，而夾陰其兼症之一耳，故蠻溫其下未必效也。

夾陰病，老年強欲自然易犯，若少壯之年，雖房後即病，不得便斷為夾陰，不可惑於病家之言妄投溫熱。設誤投之，輕則發狂，重則液涸而死。昔年本鎮南街華梅卿，暑溫夾陰，壯熱有汗，煩懊不寧，醫投清暑之藥無效，乃求治於予。按其脈，濡數無力，表熱雖壯，神識殊清，有汗溱溱，舌不甚絳，有薄白苔。

渴喜熱飲，少腹及腰俱痛。予問其曾遺泄否？彼頷之。為定其方如下：附子、熟地、肉桂、白芍、細辛、麻黃、瑣陽、巴戟、韭子、車前、半夏、新會〔皮〕，一劑汗大出，疹㾦布，再劑而疹㾦足，三劑而表熱平，後以溫養之劑調之而安。不意病未復元有要事赴蘇，舟車勞頓，更作葉子戲，通宵達旦，兩夜未休，而於是復病，無起死回生法矣。

老友朱錦芳之孫名阿乖者，年十七，患暑溫夾食，投以芳香疏化，病轉劇，腹撐脹而痛，一夕昏厥三次，四肢涼至節。翌晨邀予診，伊家以曾行房，決為夾陰，出方二，皆附、桂溫劑。問其曾服未？云：未服。予為定其方如下：瀉葉、枳實、全瓜蔞、川樸、藿香、青蒿、桔梗、半夏、新會，促其急煎服。且宿垢大下，病若失，再劑愈矣。

白話文：

留香館醫話

病情嚴重藥物輕微，反而助長邪氣；病情輕微藥物過重，則殺傷過甚。過猶不及與互相矛盾的治療方法，如同五十步笑百步一樣毫無道理。所以，權衡藥物輕重，必須把握分寸。如果因為診斷不準確而姑且試用藥物，那麼服藥一劑之後，就一定會有正確的判斷。如果診斷仍然模糊不清，就應該立刻辭謝病人，以免誤治。

暑邪引起的疾病，會出現表證並伴有冷汗，或者自發性冷汗，不必驚慌，這是因為過度貪涼，例如午夜納涼，或者清晨在野外行走，受了霧露之邪。用辛溫藥物治療表證，出現大汗淋漓，呼呼大睡，叫不醒，身體冰冷像要脫掉衣服一樣，也不必驚慌，這是邪氣退出的徵兆，陽氣一時還不能恢復。葉某說：「皮膚冰冷，經過一晝夜會自行痊癒。」我治療張伯庭的女兒靈官，果然如同葉某所說。

病人家屬以為病人將要死亡，再次邀請我前去，意圖譏諷我用藥錯誤，讓我難堪。我竭力保證病人無礙，擔負起所有的責任，制定了善後治療方案，果然一晝夜後病人甦醒，肚子餓了要吃東西，扶起來皮膚已經溫暖了。調養一段時間後痊癒，現在已經出嫁生子了。

六淫之邪引起的疾病中，火邪變化最快，最容易致死。風寒暑燥等邪氣，時間久了會化為火邪，變化緩慢，致死人數也較少。只有濕邪盛行的疾病，變化少，也不致死。我常常見到有些病人，病程長達數十天甚至數月，症狀如故，症狀表現為不想吃東西，不大便，胸悶不舒，精神倦怠嗜睡。病人家屬因為病人久病不食，必然慌張無措；醫生因為投藥不見效，也感到束手無策。

其實，濕邪滯留體內，不易化解而已。治療的方法，是用芳香之品來化解它，用淡滲之品來排出它，用二陳湯、茯苓、蒼朮、炒穀芽等藥物來調和它。總之，濕邪疾病沒有致死的，用緩和的方法調理，耐心等待，即使時間長久也能痊癒。

外感疾病超過十天還不發疹子，即使服用疏通解表藥物無效，一定有其他原因，可能是內部實證，可能是津液虧虛，可能是夾雜陰邪。內實證要瀉下，津液虧虛要滋養並使其散開。至於夾雜陰邪，可能是房事過度，可能是遺精，少陰經受寒，出現的症狀一定有以下一種，才能確定診斷：少腹疼痛，或者腰痛如折斷一般，或者四肢冰冷到關節，嚴重者輾轉反側，痛苦萬分，必須在主要藥物中加入溫暖下焦的藥物。

夾雜陰邪不是主要的疾病，可能是溫瘧，可能是濕溫，可能是其他各種疾病，一定有主要的疾病可以指出，而夾雜陰邪只是其中一種併發症，所以單純溫暖下焦未必有效。

夾雜陰邪的疾病，老年人慾望強盛自然容易犯，如果年輕人，即使房事後就生病，也不能輕易斷定為夾雜陰邪，不能被病人家屬的話迷惑而亂投溫熱藥物。如果誤投溫熱藥物，輕則發狂，重則津液枯竭而死。以前本鎮南街華梅卿，患暑溫夾雜陰邪，壯熱有汗，煩躁不安，服用清暑藥物無效，於是來找我治療。我診斷他的脈象，濡弱而數，無力，雖然表證熱盛，但神志卻很清楚，有汗出，舌苔不甚紅，有薄白苔。

口渴喜喝熱飲，少腹和腰部都疼痛。我問他是否遺精，他點頭承認。我為他制定了以下處方：附子、熟地黃、肉桂、白芍藥、細辛、麻黃、杜仲、巴戟天、韭菜子、車前子、半夏、陳皮，一劑藥後大量出汗，疹子出現，再服用兩劑藥疹子就出齊了，三劑藥後表熱消退，然後用溫補的藥物調養就痊癒了。沒想到疾病還沒完全康復，他就因為要事去蘇州，舟車勞頓，又通宵達旦地玩牌，兩夜沒睡，結果再次發病，已經沒有起死回生的辦法了。

老朋友朱錦芳的孫子阿乖，十七歲，患暑溫夾雜食滯，服用芳香疏通化滯的藥物，病情加重，腹部脹痛，一夜昏厥三次，四肢冰冷到關節。第二天早上邀請我診治，他家屬認為是房事過度，一定是夾雜陰邪，開了兩個處方，都是附子、肉桂溫熱的藥物。我問他是否服用，他說沒有。我為他制定了以下處方：大黃、枳實、全瓜蔞、川樸、藿香、青蒿、桔梗、半夏、陳皮，囑咐他迅速煎服。服用後宿便排出，病情好轉，再服用一劑藥就痊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