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一中

《裴子言醫》~ 卷之四 (1)

回本書目錄

卷之四 (1)

1. 卷之四

擇醫療病,不在臨時,而在平時。能幹平日知得深。信得確,則臨病相延,不患不濟事也。(居安思危,處常思變,保身之切要。)今夫世之擇醫者,在平日,則恬不經心,及有病,即手忙腳亂,妄聽妄從。有謂此良遂延此者;有謂彼良,更延彼者。甚至道途之人,絕不曉醫為何事,而或徇其舉薦之情,無一不可延之者。

幸而愈,以為得人。不愈,則曰:疾既已劇,無可奈何,甘下泉而不悔矣(人情世態,大抵如斯)。愚者不怪,智者亦比比如之,可勝悼嘆!

醫家之誤人有六:有學無識,一也;有識無膽,二也;知常不知變,三也;意有他屬,四也;心煩冗沓時,五也;偶值精神疲倦,六也;為醫者,不可不深加自省也。至有一等重惜名譽,知有生機而袖手。更有一等中懷勢利,因貴賤貧富而岐心。甚有一等未經明理,強作知醫,而率意妄投湯劑,以致誤彼蒼生者,又不可與醫類同日而語也。

白話文:

選擇醫治疾病,不在臨時慌張時,而在日常平時。能長期瞭解病情,對醫生的信任確立,那麼在面對疾病時,不擔心治療不能奏效。這就是保持身體健康的重要原則。現今人們選擇醫生,往往在平時輕視不經心,等到有病時才手忙腳亂,盲目跟隨他人的意見。有人認為某醫生好就延請,有人認為另一醫生好又延請另一個。甚至路人對醫學毫無認識,只是根據他們的推薦,任何情況都可能導致病情拖延。

幸運的是,如果病情得以痊癒,人們可能會認為找到了好的醫生。但如果病情沒有改善,他們會說疾病已經嚴重到無法輓回的地步,甘心接受不幸的結果。人們對於這種情況的反應大多相似,令人痛心惋惜!

醫學錯誤有六種:一種是理論知識豐富但缺乏實際認識,二是理論認識豐富但缺乏決斷力,三是知道常規但不擅於應對變化,四是心思有所偏離,五是在心情煩躁、思緒複雜時,六是偶爾遇到精神疲倦時。作為醫生,必須深刻反思這些問題。

更有一種醫生非常珍惜自己的名聲,知道生命的重要性卻無動於衷。還有一種醫生心中充滿勢力觀念,因為地位、財富和貧窮而改變態度。更有一些醫生未曾真正理解醫學原理,卻自以為懂醫術,隨意開藥,導致誤傷百姓。這些醫生不能與真正的醫生相提並論。

昔胡孝轅先生深痛醫道之衰,忽不自覺其失聲曰:善醫者吾不得而見之矣,得見善學者斯可矣。予曰:善學者吾不得而見之矣,得見善問者斯可矣。自此三十有年來,絕不見一善問者。(善問者必善學。)

徐東皋云:古醫十四科,而今亡之矣。《道藏》經中頗有是說,自宋、元以來,止有十三科。考醫政,其一為風科,次傷寒科,次大方脈科,次小方脈科,次婦人胎產科,次針灸科,次眼科,次咽候口齒科,次瘡瘍科,次正骨科,次金鏃科,次養生科,次祝由科,國朝亦唯取十三科而已,其脾胃一科,終莫之續。

元之李東垣先生,著《脾胃論》,極其精詳,但不言十四科之缺,不知其得舊本而加已意,抑盡為創著而得上古之同然歟?是誠醫道之大幸也。

白話文:

從前胡孝轅先生對醫術的衰落深感痛心,突然忍不住失聲說道:「我見不到好的醫生了,能見到好的學習者就算不錯了。」我說:「我見不到好的學習者了,能見到好的發問者就算不錯了。」從此三十多年來,我從未見過一個好的發問者。(好的發問者一定會是好的學習者。)

徐東皋說:古代醫學有十四個科目,而現在已經消失了。《道藏》經書中也有這樣的說法,自宋元以來,只剩下十三個科目。考究醫政,第一個是風科,其次是傷寒科,再其次是大方脈科、小方脈科、婦人胎產科、針灸科、眼科、咽喉口齒科、瘡瘍科、正骨科、金鏃科、養生科、祝由科,國朝也只保留了這十三個科目,唯獨脾胃這一科,最終沒有人繼承。

元代的李東垣先生,著有《脾胃論》,內容非常精細,但沒有提到十四科的缺失,不知他是得到了舊版本並加上自己的見解,還是完全是創新的著作而與上古醫書一致?這真是醫學界的大幸事。

凡本病中,有兼胸腹不利,飲食少餐,與噁心嘈雜,嘔吐痞悶,作痛,作脹,作瀉一二症者,便是脾胃有病,當先調治脾胃,而後用本病之藥。亦有不必用本病之藥,而本病亦自能因脾胃之愈而與之俱愈者。即或本病之勢不容緩,不得不捨脾胃而先治之者,亦勿得終置脾胃於罔聞也。

何也?脾胃者。元氣轉輸之關也,宜行不宜滯。一有滯,元氣即不克轉輸,藥石亦因以滯而不化,不能取驗矣。東垣所謂非藥之不能治病也,元氣之不行藥力也,此固人身中自然之至理,知之,則能令人生,不知,則未有不致人於死者。故本刻中不避重複之嫌,每曉曉不已。

白話文:

如果這個病症同時伴隨胸腹不適、食慾不振、噁心反胃、嘔吐、胸悶、疼痛、脹滿、腹瀉等其中一到兩個症狀,就代表脾胃有問題,應該先調理脾胃,再用治療這個病症的藥物。有些情況下,甚至不需要用治療這個病症的藥物,只要脾胃好了,這個病症也會跟著痊癒。即使這個病症很急迫,必須先治療它,也不能完全忽略脾胃的調理。

為什麼呢?因為脾胃是元氣轉輸的樞紐,需要順暢運作,不能停滯。一旦停滯,元氣就無法轉輸,藥物也會因此停滯而失去效力,無法發揮作用。東垣先生說過,不是藥物不能治病,而是元氣不流通,藥力無法發揮。這是人體的自然法則,了解它就能讓人活下去,不了解它就可能導致死亡。因此,這本書反复強調這個道理,希望大家都能明白。

惜乎世都不明此理,每聞予言,輒掩耳而走,曰:此老生常談耳。及察其臨證所施之法,所裁之方,則又似絕不知老生常談者。見寒病唯知有治寒之藥而已矣。見熱病,唯知有治熱之藥而已矣。見血病氣病,唯知有治血治氣之藥而已矣。全不計及脾胃之有病不病也。

即或有能計及者,亦不過述前人所謂脾胃為一身之主,而以白朮、參、苓、山藥、薏苡仁之類,加減於治寒治熱、治血治氣之藥中而已矣,更有他乎?噫嘻!此皆不知調治脾胃之法之不易易故耳。調治脾胃之法,有從主不從容者,有從客不從主者。有欲攻之而先補之者,有欲補之而先攻之者。

白話文:

可惜世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,每當我說出這些話,他們總是掩耳不聽,說:「這是老生常談而已。」然而,當我觀察他們實際診治病人所用的方法和開的藥方時,卻又好像完全不知道老生常談為何物。遇到寒症,他們只知道用治療寒症的藥物;遇到熱症,他們只知道用治療熱症的藥物;遇到血症、氣症,他們只知道用治療血症、氣症的藥物。完全不考慮脾胃是否生病。

即使有些人能想到脾胃,也不過是照搬前人所說「脾胃為一身之主」,然後在治療寒症、熱症、血症、氣症的藥物中加減一些白朮、人參、茯苓、山藥、薏苡仁之類的藥物而已,除此之外,還有什麼其他方法嗎?唉!他們之所以不懂得調治脾胃的難處,正是因為他們沒有掌握調治脾胃的方法。調治脾胃的方法,有從主不從客的,有從客不從主的;有想攻伐它卻要先補益它的,有想補益它卻要先攻伐它的。

有補多而瀉少者,有補少而瀉多者。有舍湯就丸而變丸為散者,有旦同夕異而旦異夕同者。又自有勿藥而愈,節飲而愈,灼艾而愈,專事適口之味而愈者。不可以成見拘、古方執、與語言盡也。何以謂之從主不從客?昔一人,腸胃堅結,大便不行,客邪其實矣。余見其形瘠而脈遲,知為中氣虛寒之侯,專此參、歸、薑、桂,連服五、六月,絕不行結而結自行。又一人,腸血與寒熱,醫都舍脾而施治。

余診之,關獨沉而噁心不知味,則知其積飲傷脾,致生寒熱,並不能攝血歸經耳。與之逐飲扶脾,而諸證咸失。舉若此者,即從主不從客之調治脾胃法也。何以謂之從客不從主?昔一人,脾泄經年,補之澀之從無驗,脈來滑以洪,膈間飫欲嘔。此痰火客於中宮,於水谷混淆而作泄。

白話文:

有些病人需要多補少瀉,有些則需要少補多瀉。有些病人喝湯不如吃丸藥,吃丸藥不如吃散劑,有些病人早上和晚上症狀不同,或者早上一樣晚上不同。還有一些人不用藥就能痊癒,也有靠節制飲食、灸艾草或專吃自己愛吃的食物而痊癒的。我們不能被既往的經驗、古方和醫書限制,要根據病人自身的狀況來治療。

為什麼說要“從主不從客”?曾經有位病人,腸胃阻塞,大便不通,這是客邪入侵的表現。我觀察他的身形消瘦,脈象遲緩,知道是中氣虛寒所致,就專門用人參、黃芪、生薑、桂枝來治療,連續服用五、六個月,他原本不通的大便就自行恢復正常。還有一位病人,腸道出血並伴有寒熱,醫生都忽略脾臟,只針對其他方面治療。

我診斷後發現,他的關脈沉而噁心,吃東西沒味道,說明積水傷脾,導致寒熱交加,脾臟無法攝血歸經。我就用藥物驅逐積水,扶助脾臟,結果所有症狀都消失了。這些例子都說明了,治療脾胃疾病,要以病人自身的體質為主,而不是單純針對客邪來治療。

為什麼說要“從客不從主”?曾經有位病人,脾臟虛弱導致腹瀉多年,無論補脾還是收澀都無效。他的脈象滑而洪,胸口飽脹想嘔吐。這是痰火客居中焦,混雜於水谷之中導致的腹瀉。

治以桔、半、蒼、連燥濕清痰火諸藥而泄自止。又一人,卒倒無知,六脈幾絕,眾皆測以虛極。迨細審,則胃中大滿而且堅,此由食物之傷,氣閉不行所致。急投破氣攻堅之藥,頓覺脈復而神蘇。舉若此者,即從客不從主之調治脾胃法也。何以謂之欲攻而先補?如一人,痞滿壅塞不能食,在法似宜攻,謂六脈皆衰,形色瘁而不澤。先用補中益氣湯五、六劑,俟其脈旺神強,而後繼之消伐,始克無虞。

又一人,滯下初成,勢難驟補,見其手足厥冷,脈數無倫,而為無陽之虛極。急煮參、姜,桂、附等藥疊進之。後覺脈有序而肢體溫,始行通利而獲瘳。如此之類,皆欲攻先補之調治脾胃法也。何以謂之欲補而先攻?如一婦,胎痢日久,似宜從補,不意腹中多滯而脈實,尚在可攻不可補之候,余即乘其可而攻之。攻後,痢即減,隨進人參大補脾丸,以培胎氣。

白話文:

治療方法是用橘皮、半夏、蒼朮、連翹等燥濕清痰火類的藥物,就能讓洩瀉自行停止。還有一個人,突然倒地昏迷,六脈幾乎消失,大家都認為是虛脫了。仔細觀察後,發現胃部十分飽滿且硬,這是因為食物積滯,氣機阻塞不通導致的。立刻使用破氣攻堅的藥物,很快脈象恢復,神志也清醒過來。像這樣的例子,就是根據客觀情況,而不是固守原則,來調理脾胃的方法。

為什麼說要先攻後補呢?比如一個人,脾胃痞滿阻塞,無法進食,按照常理應該先攻,但是觀察到六脈都衰弱,面色憔悴沒有光澤。先用補中益氣湯服用五、六劑,等脈象旺盛,精神強壯後,再進行攻伐,這樣才能避免危險。

還有一個人,腹瀉剛開始,不能馬上補虛,觀察到手腳冰涼,脈象數而無律,這是陽氣虛弱極度的表現。趕緊煮參、姜、桂、附等藥物,連續服用。之後感覺脈象有規律,四肢溫暖了,才開始服用通利藥物,最終痊癒。像這樣的情況,也都是先攻後補調理脾胃的方法。

為什麼說要先補後攻呢?比如一個婦女,胎痢久治不愈,似乎應該補虛,但是意外地發現腹中有很多積滯,脈象實有力,還處於可以攻不可補的狀態,我就抓住這個時機進行攻治。攻治後,痢疾減輕,就接著服用人參大補脾丸,以滋補胎氣。

又一婦,崩暈交發,百藥不瘥,其脈甚沉滑而腹中實且堅。此食滯於脾,脾虛氣弱,崩暈無從施效耳。施用滯丸導其滯,崩暈頓止。續與參苓散而痊。如此之類,皆欲補先攻之調治脾胃法也。所謂補多而瀉少者,邪已去而胃已清,胸膈無膩凝之患,飲啖漸可通耳。補少而瀉多者,邪雖去而胃未清,胸膈尚多壅礙,未便加餐耳。

舍湯就丸者,胃虛有濕,不敢恣投湯藥,轉傷胃氣耳。變丸為散者,丸緩而散速使藥力易行,而胃易清耳。旦同夕異,旦異夕同者,因藏府殊途,虛實交併,一藥不能獨治耳。勿藥而愈者,服藥過多,胃氣為藥所傷,勿得更加攻補耳。節飲而愈者,飲聚胸中,不能思食耳。灼艾而愈者,病根深固,多藥必妨腸胃,必藉火攻而後驗可臻耳。

白話文:

一位婦女,突然發生崩暈,頭髮散亂,服用各種藥物都無效,脈象沉滑,腹部堅硬,摸起來像是實實的。這是因為食物積滯在脾胃,導致脾虛氣弱,崩暈無法得到改善。因此,醫生使用「滯丸」來排除積滯,崩暈立即停止。接著,再服用參苓散,最終痊癒。

像這種情況,都是先攻後補,調治脾胃的方法。所謂「補多而瀉少」,指的是邪氣已經去除,胃已經清淨,胸膈沒有油膩阻塞的問題,可以逐漸恢復飲食。而「補少而瀉多」,指的是邪氣雖然去除,但胃還沒有完全清淨,胸膈仍然有許多阻塞,還不適合加餐。

選擇服用丸藥而不喝湯藥,是因為胃虛有濕,不敢大量服用湯藥,以免傷及胃氣。將丸藥改成散劑,是因為丸藥緩慢而散劑快速,藥力更容易運行,胃也更容易清淨。早上和晚上服用不同藥物,或早上和晚上服用相同藥物,是因為臟腑功能不同,虛實交替,一種藥物無法單獨治療。

沒有服用藥物而痊癒,是因為服用過多藥物,胃氣受到藥物的損傷,不能再繼續攻補。節制飲食而痊癒,是因為飲水積聚在胸中,無法思考飲食。用艾灸而痊癒,是因為病根深固,服用太多藥物會妨礙腸胃,必須借助火攻才能徹底治癒。

專事適口之味而愈者,胃氣久虛,非味莫之起耳。語云口滋味而百節飽,亦養正邪自除之義耳。雖然,此但言其調治脾胃中之脾胃病有如此,而五臟之中更有脾胃病之說,又不可不察也。東垣曰:五臟生化之源在脾胃,虛則五臟之邪不一而集。如人右關脈緩而弱,脾之本脈也。

食少肌虛,噁心嘔吐,嘈雜吞酸,作瀉作腫,脾胃之本病也。而或兼見弦急,弦長之脈,與肋滿筋攣,諸風掉眩,寒熱往來諸證者,乃肝之脾胃病也,而或兼見洪數、洪散之脈,與煩燥肌熱,口苦面紅,怔忡驚惱,盜汗自汗諸證者,乃心之脾胃病也。而或兼見浮短、浮澀之脈,與哮喘咳嗽,喉癢咽疼,皮膚皺裂諸證者,乃肺之脾胃病也。

白話文:

專門吃合口味的食物就能治病的人,大多是因為胃氣長期虛弱,只有靠味道才能刺激它恢復。古人說「口有滋味,百節飽滿」,這也說明了養護正氣,邪氣自然消除的道理。不過,這只是說調理脾胃本身的疾病,五臟之中還有受到脾胃影響的疾病,也不可忽視。東垣說:「五臟生化之源在脾胃,脾胃虛弱,五臟的邪氣就會紛紛聚集。」比如一個人右關脈搏動緩慢虛弱,這是脾臟的本脈。

如果出現食慾不振、肌肉虛弱、噁心嘔吐、胃部嘈雜、吞酸、腹瀉或水腫等症狀,就是脾胃本身的疾病。如果同時出現弦脈、肋骨脹滿、筋攣、風邪引起的頭暈眼花、寒熱交替等症狀,那就是肝臟受到脾胃影響的疾病。如果同時出現洪脈、煩躁、肌膚乾燥發熱、口苦面紅、心悸驚慌、盜汗等症狀,那就是心臟受到脾胃影響的疾病。如果同時出現浮脈、哮喘咳嗽、喉嚨癢痛、皮膚乾燥粗糙等症狀,那就是肺臟受到脾胃影響的疾病。

而或兼見沉微、沉細之脈,與足軟腰疼,骨蒸盜汗,遺溺遺精諸證者,乃腎之脾胃病也。又當各隨所兼脈證而調治之,不可泥定脾胃之病,只在脾胃之中,而不博考周詳,以知其遍。

(旁證甚徹)如頭眩耳鳴之用半夏白朮天麻湯,脾弱經愆,往來寒熱之用逍遙散者,非即肝之脾胃病乎?思慮傷脾以致怔忡、驚悸之用歸脾湯,食少肌虛不得寐之用辰砂遠志丸者,非即心之脾胃病乎?唾咯痰涎,胸膈不利之用潤下丸,二陳湯,脾虛咳嗽之用保脾清肺丸者,非即肺之脾胃病乎?泄瀉之用四神丸,脾虛之用八味丸,水氣日久之用金匱腎氣丸者,非即腎之脾胃病乎?人自不察耳。唯不察,所以但知調治脾胃,而不知調治脾胃有如此之微,如此之費,如此之難耳。

白話文:

如果同時出現脈象沉微、沉細,伴隨腳軟腰痠、骨蒸盜汗、遺尿遺精等症狀,就屬於腎臟引起的脾胃疾病。治療時應根據具體的脈象和症狀進行調整,不能只侷限於脾胃本身,而忽略了其他臟腑的影響,要全面、深入地分析病因。

例如,頭暈耳鳴用半夏白朮天麻湯,脾虛經期不順、反覆發熱用逍遙散,這都是肝臟影響脾胃的表現;思慮過度傷脾,導致心悸、驚恐,用歸脾湯;食慾不振、體虛瘦弱、失眠,用辰砂遠志丸,這是心臟影響脾胃的表現;痰多咳嗽、胸悶氣短,用潤下丸或二陳湯,脾虛咳嗽,用保脾清肺丸,這是肺臟影響脾胃的表現;腹瀉,用四神丸,脾虛,用八味丸,水腫長期不消,用金匱腎氣丸,這都是腎臟影響脾胃的表現。人們往往沒有意識到這些,只知道調治脾胃,卻不知道脾胃的病因如此複雜,治療起來如此細緻、費力、困難。

嗚呼!如此之微,如此之費,如此之難。有淺陋拘閡者,所克窺其藩籬哉?毋惑乎老生常談之不屑聞,掩耳而走也。吾因是而深有望焉。烏乎望?望天下同志之人,無一不惕然於生死之關而猛然於脾胃淵源之學(滿腔熱血。吾道其幸乎!蒼生其幸乎!)

莫謂產後之熱無實熱,而不知有寒涼也。莫謂實熱之熱終實熱,而不知有溫補也。有一婦,產僅五辰,得發熱之候,手揚足擲,譫妄欲狂,大渴思冷飲,而脈數且洪。余以產後氣血兩虧,縱多熱證,不可遽用寒藥,止取生地黃為君,當歸為臣,柴胡、玄參、牡丹皮為佐,炒黑乾薑為從治而兼引用,更加童子小便,以襄清熱之功,宜其當矣。不謂一飲猶是,再飲猶是,加人參一錢飲之,亦猶是。

白話文:

唉!這件事如此微不足道,如此費力,如此困難。那些淺薄拘泥的人,怎能窺探其邊緣呢?難怪他們對老生常談不屑一顧,掩耳不聽就逃走了。我因此而深感希望。希望什麼呢?希望天下志同道合的人,無一不警醒於生死關頭,而猛然醒悟於脾胃淵源的學問(心中充滿熱血,我的學說有幸了!蒼生有幸了!)

不要以為產後發熱就只有實熱,而不知道有寒涼。也不要以為實熱就一直是實熱,而不知道有溫補。有一個婦人,生產才五天,就發熱,手腳亂動,神志不清,想發狂,口渴想喝冷飲,脈搏又快又洪。我認為產後氣血雙虧,即使有熱症,也不能立即使用寒涼藥物,只用生地黃為主藥,當歸為輔藥,柴胡、玄參、牡丹皮為佐藥,炒黑乾薑為從治藥,並同時服用童子尿,來加強清熱的效果,應該是最適合的。沒想到喝了一次還是這樣,喝了第二次還是這樣,加了一錢人參再喝,還是這樣。

復細審,脈加旺而諸證悉有餘,確為實熱,改用人參白虎,及黃連解毒等湯五、六劑,並啖梨、桔、寒泉諸涼快之味而熱始解。若執產後之熱無實熱,其不失者幾希矣!一少年子,病傷寒,始則身熱頭疼,畏寒,脈浮數,醫從而汗之,表已罷而傳及里。不畏寒,反畏熱,躁喝狂譫,不得臥,六脈數而洪,實熱無疑矣。

夫何以涼藥攻之,而熱益以劇,不只熱劇,而脈亦益以數,一息之間,幾近八至,且至熱之來,局蹐不整,一似趨不旋踵而時蹶者(謂之陰證似陽可,謂之陽證變陰亦可。),蓋由真氣之虛,不克管束脈道而然,此是不足之數,非真有餘熱也。即以人參三錢煎汁,入童便一杯飲之,脈勢漸退而熱亦少解。

白話文:

再仔細觀察,脈象更加旺盛,所有症狀都顯示是體內有餘熱,確實在發燒。於是改用人參白虎湯,加入黃連解毒等藥物,服用五、六劑,並且食用梨子、橘子、冷泉等涼爽食物,體內的熱才逐漸消退。若產後發熱,沒有實熱,能不留下後遺症的,實在是少之又少啊!

有一個年輕人,得了傷寒,一開始是發燒頭疼,怕冷,脈象浮而快,醫生就用發汗的方法治療,表症已經消失,但寒氣已經入侵到內裡。不再怕冷,反而怕熱,焦躁不安,胡言亂語,無法平躺,六脈皆快而洪大,是實熱無疑了。

為什麼用寒涼藥物治療,反而病情加重呢?不僅熱症更加嚴重,脈象也更加快速,一分鐘幾乎跳動八下,而且熱症來得又急又猛,身體搖搖晃晃,好像隨時要倒下一樣(可以說是陰症似陽,也可以說是陽症變陰),這是因為真氣虛弱,無法控制脈絡的緣故,這是虛症,並不是真有餘熱。於是用人參三錢煎汁,加入童便一杯服用,脈象逐漸減弱,熱症也稍有緩解。

更以人參、麥冬、五味煎飲數劑而愈。若執傷寒傳裡之實熱為終實熱,其不失者幾希矣。噫!可不慎哉?

或問富家之養子,性柔脆而多疾,貧家之養子,每堅強而寡疴,伊何說也?裴子曰:貧家有暗合養子之道,與富家異耳。何謂貧家有暗合養子之道與富家異?蓋小兒受病有五:一曰暖,小兒質稟純陽,而火偏勝,保護無容過暖。(諺云:若要小兒要,受些飢與寒。此有至理在。

)《禮》曰:童子不衣裘裳。此其義也。富家之子,一出母胎,即矇頭裹足,燠室藏之,加以覆衾垂幕。稍長,則未寒失寒,疊加絨纊。更日置之於火,煉其未足之陰,積熱請病,從此變生,而柔脆者多矣。貧家之子,則薄被單衣,隨地而擲,雖不無風冷交侵,動人憫念,而不知正得抑陽扶陰之至理,與富家異,其暗合養子之道一。二曰飽,人身腸胃,以清虛為和順,在小兒則尤要。

白話文:

用人參、麥冬、五味煎煮幾服藥後,病就好了。如果把傷寒傳入裡面的實熱當作終極的實熱,能不生病的人就很少了。唉!不可不謹慎啊!

有人問,富家子弟性情柔弱多病,而貧家子弟卻常常強健少病,這是為什麼呢?裴子說:貧家有暗合養育孩子的道理,跟富家不同。什麼叫貧家有暗合養育孩子的道理跟富家不同呢?因為小孩子生病有五個原因:第一個是太暖。小孩子天生陽氣旺盛,偏燥熱,保護孩子不能太暖和。(俗話說:想要孩子好,就要讓他們受點飢餓和寒冷。這句話很有道理。)《禮記》中說:小孩子不穿裘皮衣服。這就是這個道理。富家子弟,一出生就被包頭裹腳,放在溫暖的房間裡,還蓋上被子,垂下帳幔。稍微長大一點,還沒冷就怕冷,給他們穿厚厚的棉衣。每天還把他們放在火邊烤,消磨他們本來就不足的陰氣,積累熱氣,招來疾病,從此體質變弱,柔弱的人就多了。而貧家子弟,只穿薄被單衣,隨意在地上玩耍,雖然不免受風寒侵襲,讓人同情,但卻不知不覺中遵循了抑制陽氣,扶助陰氣的至理,跟富家不同,這就是他們暗合養育孩子的道理之一。第二個是太飽。人的腸胃,以清虛為和順,對於小孩子來說,更需要這樣。

小兒腸胃柔窄,受盛無多,且不自知飢飽,旋與旋啖。而富有之家,則又脂味充盈,易恣情而多淡,脾胃諸病,從此變生,(今之縱口腹致病者,不只小兒。)而柔脆者多矣。貧家之子,則無物可食,即食亦自有常,必不能使之厭飫,在口腹固為清簡,而不知正是腸胃清虛之至理。與富家異,其暗合養子之道二。

三曰怒,小兒獨陽無陰。性易躁而多怒,惟抑怒可使全陰(病人多易起怒,而不知適所從益病也。其原皆由於自幼縱性。)。富家之子,種種任性,驕怒之習,越於性情。本無可怒,怒無已時,怒由肝木,木旺生風,風木乘脾,驚癇諸病從此變生,而柔脆者多矣。貧家之子,則素居窮蹇,不縱其性,自能貶損意氣,無怒敢發,處境似乎怫逆,而不知正得抑怒全陰之至理。與富家異,其暗合養子之道三。

白話文:

小孩的腸胃容量較小,對於食物的消化能力有限,且他們無法自我判斷飽足感,經常會吃得過量。富裕家庭的孩子則容易吃到肥膩和口味重的食物,容易放任自己的慾望,導致脾胃問題。這種現象並非只發生在小孩身上,而是普遍存在的問題。對於那些生活條件較差的家庭,他們的孩子沒有足夠的食物供應,即使有食物也是固定的,不能讓他們感到飽足,這看似簡單的飲食習慣,實際上是保持腸胃清潔和虛弱的道理所在。這與富裕家庭的飲食習慣不同,這暗合了養育孩子的道理之一。

第三個問題是「怒」。小孩天生陽氣旺盛,陰氣不足,容易急躁和發怒。只有控制怒氣,才能使陰氣充足(病人往往容易生氣,卻不知道這樣反而加重病情。這通常是因為他們從小就放任自己的性情)。富裕家庭的孩子往往放任自己的性情,形成傲慢和易怒的習慣。這些孩子本來沒有可以生氣的理由,但總是不停地生氣。怒氣來自肝臟,肝氣旺盛會生風,風和木氣相乘會影響脾臟,導致驚癇等疾病。這使得身體變得柔弱和易損。對於那些生活在困境中的孩子,他們沒有機會放任自己的性情,能夠抑制自己的情緒,不會輕易生氣。他們所處的環境看似逆境,實際上是遵循著抑制怒氣、保全陰氣的道理。這與富裕家庭的做法有所不同,暗合了養育孩子的道理之三。

四曰遏號,諺云:兒號即兒歌。《老子》云:終日號而不啞。則知兒之號,出於不自如,不自識,莫或使然,猶天籟也,豈有遏之之理。況小兒陽氣偏隆,最多火病,藉此呼號以泄之,不為無益(號呼泄氣,即泄火。氣有餘便是火。)。而富家之父若母者,反生不忍。動以食慰,而遏其號。

鬱滯諸病,從此變生,而柔脆者多矣。貧家之子,則聽其號呼而勿恤,見者聞之,以為心忍,而不知正得順適天和之至理,與富家異,其暗合養子之道四。五曰傷藥,藥乃攻邪物,非養生物也,多服久服,鮮有不致傷生者(草根樹皮,只以療病,原不足以養生,奈何有無病而喜服藥者。)。

白話文:

第四點叫做「遏號」。俗話說:「孩子哭就讓他哭。」《老子》說:「整天哭卻不啞。」可見孩子的哭泣,源於自身的不適和不知所措,並非刻意為之,就像天籟一樣,怎麼會有阻止的道理呢?況且小兒陽氣旺盛,容易上火,藉由哭泣來發洩,並非沒有益處(哭泣可以發洩氣,也就是發洩火氣。氣盛則火旺)。但富裕人家做父母的,反而心生不忍,總是拿食物安撫,反而阻止孩子哭泣。

如此一來,就容易積鬱成病,導致孩子變得虛弱。貧困人家的小孩,則任由他哭鬧,旁人看到聽到,以為他們心狠,卻不知他們正順應天地法則,與富裕人家截然不同,暗合養育孩子的第四個道理。第五點叫做「傷藥」。藥物是用來攻克邪氣的,而非用來滋養身體的。服用過多或長期服用,幾乎都會傷身(草根樹皮,原本只是用來治病的,並非用來養生的,怎麼會有沒病卻喜歡吃藥的人呢?)。

富家之子,則不論有病無病,日餌無虛,甚至旦暮更醫,亂投湯劑,而不知忌。有謂無傷,吾勿信也。且藥之傷人,甚於傷食。食傷,醫所易知,藥傷,醫多不識,病外諸病從此變生,又不止於柔脆矣。貧家則不暇求醫,無資取藥,縱兒多疾,安意守之。在旁人以為失護,而不知正得有病不服藥為中醫之至理(富家皆當書一通於座右,以為保赤之道。)。

與富家異,其暗合養子之道五。噫!是豈富家不善養子乎?非也,境也,因境以成其不善養子也。是豈貧家善養子乎?非也,境也,因境以成其善養子也。

常見延醫之家,陳餚設禮,固不啻事神事鬼之誠且敬也,要皆出自不得已之苦心。醫者於此,自當設身處境,深用不安,適可則止,莫謂分所宜然,恣情長夜之飲,而絕不一回念。在暴病家,尤不及覺。若久病則中外主人,俱已晨夕焦勞,臥餐且廢,復何以堪。語云:一人向隅,滿堂為之不樂。

白話文:

富裕家庭的孩子,不論有沒有病,每天都吃得很好,甚至一天到晚找醫生,亂吃藥,卻不懂得忌口。有些人說藥物不會傷害身體,我可不相信。藥物對人體的傷害,比食物更嚴重。食物中毒,醫生很容易察覺,藥物中毒,醫生卻常不知道,因此會引發各種疾病,而且不只會導致身體虛弱。貧窮家庭的孩子沒有時間看醫生,也沒有錢買藥,就算孩子生病,也只得安靜地忍受。旁人以為他們沒有好好照顧孩子,卻不知道不亂吃藥,才是中醫的最高原則。(富裕家庭應該把這段話抄寫下來放在床頭,作為養育孩子的準則。)

貧窮家庭的養育方式,和富裕家庭不同,卻暗合了養育孩子的五個原則。難道富裕家庭不善於養育孩子嗎?不是,是環境的影響,導致他們不善於養育孩子。難道貧窮家庭善於養育孩子嗎?也不是,也是環境的影響,導致他們善於養育孩子。

我們經常看到延請醫生的人家,擺滿了美味佳餚,設下了隆重的禮儀,誠心誠意地對待醫生,彷彿在祭拜神靈。這都是因為他們無奈和痛苦的心意。醫生在這種情況下,應該設身處地為病人著想,深切地感受到他們的不安,治療適當後就該停止,不要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,縱情於夜間的飲宴,而完全不回想起病人的情況。在患有急病的家庭中,情況尤為嚴重。如果病患久病不愈,家中主人和僕人,都已經疲憊不堪,吃飯睡覺都變得困難,還怎麼承受得了。俗話說:「一人憂愁,滿堂皆不歡樂。」

有病之家,則不止一人向隅,滿堂亦幾向隅矣,一人豈能獨樂哉!有仁心者必不然也。更有一等嗜習而成僻者,嗜博奕,但知有博奕,而不知有病人。嗜呼盧,但知有呼盧,而不知有病人。更有一等趨競公門,奔馳世務之輩,則又心無二用,但知有趨競奔馳,而不知有病人。

願同志者勿類是。

針灸諸病,從未有以時令拘也。而世俗則專泥於伏暑之月,不思病之感也,有淺有深;其治療也,有緩有急,豈可概至伏暑之月,而後針且灸耶?考諸《素問》、《靈樞》以及月令禁忌等書,並不見有伏暑始宜針灸之說,不知世俗何所據而云然?但一歲之中,最不可犯者,獨在冬至左右旬餘日(斯時尤宜瑾戒房事,夏至前後亦然,奈何反行針灸耶?),蓋此時正在剝極夏生陰盛陽微之候,君子於此,自宜深潛玩密,保護微陽而不便有所泄。《易》謂:「先王以至日閉關,商旅不行,後不省方。

白話文:

生病的人家,不只病人自己感到痛苦,全家人都可能受到影響,一個人怎麼可能獨自享樂呢?有仁心的人一定不會這樣。還有一種人,因為愛好成為了偏執,沉迷於賭博,只知道賭博,而不知道病人需要照顧;熱衷於賭博,只知道賭博,而不知道病人需要照顧。還有一種人,追求仕途,奔波於世俗事務,他們一心一意,只知道追求和奔波,而不知道病人需要照顧。

希望同道中人不要像這些人一樣。

針灸治療各種疾病,從來沒有因為季節而有所限制。然而,世俗偏執地認為只有在伏暑的月份才能針灸,卻不考慮疾病的感受,病情有輕有重,治療也有緩有急,怎麼能一概而論,等到伏暑才開始針灸呢?參考《素問》、《靈樞》以及月令禁忌等書籍,並沒有記載伏暑才適合針灸的說法,不知道世俗根據什麼說法呢?一年之中,最忌諱的就是冬至前後的十幾天(這個時候尤其要謹慎戒房事,夏至前後也是一樣,為什麼反而要進行針灸呢?),因為這段時間正是陰氣盛極,陽氣衰微的時期,君子應該在此時深居簡出,保護微弱的陽氣,不要輕易泄露。《易經》說:「先王在至日閉關,商旅停止出行,事後也不再追究。」

」《素問》謂:「蟄蟲周密,君子居室,去寒就溫,無泄皮膚。」皆此義也。當此之際,則又不可遽執四時俱宜針灸之說,賊及天和也。

何百齋曰:運氣之說,起於《素問》,本為四時之變而設,蓋以春為木。夏為火,秋為金,冬為水,夏秋之變為土,以此察天地之氣候,辯人物之病證,以為治療之主耳。《素問·六節臟象論》謂:五運相襲,而皆治之終期之日,周而復始。又謂春勝長夏,長夏勝冬,冬勝夏,夏勝秋,秋勝春,且以一期三百六十日,分為六氣,每氣主六十日,則其意可見矣。紀以天干,則曰五運。

紀以地支,則曰六氣,其實一也,傳久致訛,至《天元紀大論》等篇,則遂以年歲之支幹,分管六氣,蓋已失先聖之旨矣。蓋年歲之干支,天下皆同,且通四時不變也。天氣之溫暑寒涼,民病之虛實衰旺,東西南北之殊方,春夏秋冬之異候,豈有皆同之理。此其妄誕,蓋不待深論而可知也(不可不知運氣,不可徒泥運氣。

白話文:

《素問》說:「冬眠的昆蟲緊密地把自己封閉起來,君子也應該待在溫暖的屋裡,避免寒氣侵入,不要讓皮膚暴露在外。」這些都是這個道理。現在這個時候,就不能一味地執著於四季都適合針灸的說法,否則會違背天時,損害身體。

何百齋說:運氣的說法起源於《素問》,原本是為了應對四季變化而提出的。以春為木,夏為火,秋為金,冬為水,夏秋之變為土,以此觀察天地氣候,辨別人的病症,作為治療的原則。 《素問·六節臟象論》說:五運相繼循環,而都以最後一天作為結束,周而復始。又說春勝長夏,長夏勝冬,冬勝夏,夏勝秋,秋勝春,而且以一年三百六十天,分為六氣,每氣主六十天,這樣運氣的道理就顯而易見了。用天干來紀年,就稱為五運;用地支來紀年,就稱為六氣,其實都是一回事。由於流傳久了,導致錯誤,到了《天元紀大論》等篇章,就用年歲的干支來劃分六氣,這已經背離了先賢的本意。因為年歲的干支,天下都是一樣的,而且四季不變。天氣的溫暖、暑熱、寒冷、涼爽,人的疾病虛實衰旺,東西南北的不同地方,春夏秋冬的氣候變化,怎麼可能都一樣呢?這些說法荒誕無稽,不用多說就能明白。(不可不知運氣,也不可一味拘泥於運氣。)

)。近世《傷寒鈐法》,悉以得病日之干支為主,其源亦出於此,決不可用,蓋五行之氣,各主一時。當時則為主氣,為司天。非其時而有其氣,則為客氣。與時正相反者,則謂在泉,為其氣伏於黃泉之下,而不見也。治療之法,用熱遠熱,用寒遠寒,所謂「必先歲氣,勿伐天和」者是也。

春時木氣司天,則四方皆溫。夏時火氣司天,則四方皆熱,夏秋之交,土氣司天,則四方皆濕,秋則皆涼,冬則皆寒,民病往往固之。但當因其四時寒熱燥濕之氣,而治之可矣,何必拘其年歲之支幹哉?雖然,此又論其病之常也有如此,而至於病之變者,並不可拘於四時寒熱與燥濕之氣也。

白話文:

近來流行的《傷寒鈐法》,都以病人得病的日期干支為主要依據,這方法的根源也是來自古代的觀念,但絕對不能用。因為五行之氣,各主宰不同的時間。當時的氣就是主氣,也就是統治天地的氣。不是那個時間出現的氣,就是客氣。與當時時間正好相反的氣,就叫做「在泉」,意思是這股氣沉在黃泉之下,看不見。治療的方法,要用熱就遠離熱,要用寒就遠離寒,這就是「必先歲氣,勿伐天和」的意思。

春天木氣統治天地,所以四方都溫暖。夏天火氣統治天地,所以四方都炎熱。夏秋交接時,土氣統治天地,所以四方都濕潤。秋天就都涼爽,冬天就都寒冷。百姓生病,往往是因為這些氣候造成的。只要根據四季寒熱燥濕的氣候變化來治療就可以了,何必拘泥於年歲的干支呢?當然,以上只是討論疾病的常規情況,至於疾病的特殊變化,就不能單純依賴四季寒熱燥濕的氣候變化來判斷了。

一人患嘈雜噁心,吞酸吐嘔,而兼頭眩耳鳴,恍惚不寐。延余視之,診其脈則洪而滑,右關尤甚,曰此痰證也。腹中時作飢,飢即食,食即太甚,曰痰火作飢也,不可與之太甚。其家不信,以為多食可以病愈。夫食而致死者固多,則在醫;貪食而致死者不少,責在己。不知古人有言曰:痰病數十日不吃,亦不餓死,何也?蓋謂受痰之累,賴痰之養也。

縱或覺餓多是痰火致嘈,必不得已,須略與食,萬勿多食,後不見反復,漸漸再進。今半日間,連與之數餐,餐便縱恣,安得不填塞胸中,夾痰飲,而發昏迷、眩暈之候乎?多食又未免食積作痰,至不可救,慎之,慎之。此後當宜痛改前轍,加慎調理,不數日,必漸而安。倘不改前轍,仍不慎謹,請勿復敢見矣。

白話文:

一位病人患有嘈雜噁心、吞酸吐嘔的症狀,同時伴隨頭昏眼花、耳鳴、神志恍惚、失眠等。我替他診脈,脈象洪滑,右關脈尤為明顯,判斷這是痰證。他腹中時常感到飢餓,一餓就吃,吃了又過度,我說這是痰火導致的飢餓,不能讓他吃太多。他家人不信,認為多吃可以治病。其實,因飲食而致死的人很多,責任在醫生;因貪食而致死的人也不少,責任在自己。古人說:「痰病患者就算數十日不吃,也不會餓死」,這是為什麼呢?因為他們靠著痰來維持生命。

縱使病人感到飢餓,大多也是痰火引起的嘈雜,實在忍不住,也要少量進食,絕對不能多吃。如果事後沒有反覆出現症狀,就可以逐漸增加食量。現在才半天時間,就連續給他吃了好幾餐,還放任他縱情飲食,怎麼可能不塞滿胸腔,積聚痰飲,導致昏迷、眩暈呢?多吃還會導致食積化痰,到時候就無藥可救了,要謹慎,要謹慎。從今以後,應該痛改前非,小心調理,不出幾天,病情就會漸漸好轉。如果仍然不改過失,不加謹慎,就別再找我來看病了。

夫虛勞證治,余已盡詳三卷中矣,更庸何贅?唯是世之行醫而不善醫者,但用養血滋陰之藥,不知變通,以夭人而勿恤,深切痛悼,不得不擄丹嘔血,再為來者言之。夫虛勞病,未嘗非陰血虛也,雖聖人復起,亦未嘗不謂陰血虛也,是則生熟地黃、當歸、知母、玄參、天、麥門冬諸藥,豈曰無功。舉世遵而行之,豈曰不可。

但此等之藥,既寒涼,又濡潤,在脾胃未衰,水穀未減之時,用此治標則可。若至多服久服,未有不伐脾胃生化之源,而為水穀減餐者矣。(多服久服,漸至真水遏郁,不能生脾土,補腎不若補脾,予謂亦須加運行之藥。)《素問》曰:血乃水穀之精,生化於脾。又曰:脾為至陰,人之陰虛乃脾虛也。

白話文:

虛勞證治之論

關於虛勞證的治療,我在前三卷中已經詳盡論述,何必再贅述?只是世上有許多行醫而不善醫者,只懂得用養血滋陰的藥物,不知變通,致使病人夭折卻無動於衷,我深切痛惜,不得不強忍著嘔心瀝血,再次為後人闡明。

虛勞病,無疑是因陰血虛弱而起,就算聖人復生,也絕不會否定陰血虛弱的病因。所以,生地黃、當歸、知母、玄參、天門冬、麥門冬等藥物,怎麼說沒有功效呢?舉世遵循使用,怎麼說不可行呢?

然而,這些藥物性寒涼,且有潤燥之性,在脾胃功能未衰,飲食未減的時期,用來治標是可行的。但若過量服用或長期服用,必然會損傷脾胃生化之源,導致飲食不佳。 (長期大量服用,會逐漸導致真水鬱積,無法滋生脾土,補腎不如補脾,因此我认为還需要加入一些行氣藥物。)

《素問》說:血液是水穀精華,由脾臟生化而成。又說:脾臟為至陰,人體的陰虛正是脾虛。

脾土一虛,則生化之源竭,何能運行水穀而成陰血乎?本欲養血,適以損血,本欲滋陰,適以損陰,是無異與陰柔巽順之輩相朝夕;似乎德我,而溺情既久,隱受其禍而不知矣。(女子小人,甚矣,不可近也。)然則治之將奈何?惟於初起時,急急早灸膏肓等穴,為上策耳。

外此,則絕房室,息妄想,戒惱怒,節飲食起居,以助火攻之不及。一少怠焉,脈旋數矣,脈數則火有進而無退,載血而上行矣,鑠金而咳嗽矣,蒸骨消肌,汗泄不止,動作皆衰矣。縱有良工,曷克為也。語曰:勞證之脈,五至以外者不治。又云:當治於微病之初,莫治於已病之後,厥有旨哉。

白話文:

脾土虛弱,則會使身體的營養和能量產生困難,如何能夠消化食物和轉化成血液呢?原本要補血,卻反而傷害了血液;原本要滋潤陰液,卻反而損傷了陰液,這就像與柔弱順從的人天天相處一樣,看似對自己好,但長期沈迷其中,卻不知不覺受到了傷害。

對於這樣的情況,該如何治療呢?在病情剛開始的時候,應該迅速地灸治膏肓等穴位,這是最好的方法。

除此之外,還需要斷絕房事,停止胡思亂想,避免煩惱和怒氣,調節飲食和作息,來幫助身體抵抗疾病。一旦稍微有所懈怠,脈搏就會變得快速。脈搏快速表示火勢在增加而沒有減少,血液向上流動,如同熔化的金屬會導致咳嗽,使得骨頭消融、肌肉萎縮,並且出汗不停,活動力大大減弱。即使有再好的醫生,也難以治療了。人們常說,勞累症狀的脈搏,在五次心跳以外的就不容易治好了。又說,應該在病情微輕的時候就進行治療,不要等到病情加重後才處理,這是很有道理的。

至夫藥也,一言可蔽,王太僕所謂壯火之主,似鎮陽光是也(陰虛有二,有陰中之水虛,宜用六味等丸。有陰中之大虛,宜用八味等丸。近且有用八味加參等料,煎膏服而愈者。)。陽光者,火也。水主者,陰也。陰不足則邪火熾,故必壯其主以鎮之。六味等丸,其要藥也。

如人平日真陰素虧,兼以不善調攝,妄自作勞,致陰血受傷。陰虧則火旺,火載血上行,為衄為吐。脈實者,以生地黃為君,丹皮、桃仁、茅根,韭汁之類為佐。甚者,權以醋炒黑大黃,去舊而生新。

此後急宜滋養陰血,培補真元,運旋脾胃,如六味丸、八味丸、及歸脾湯等藥,隨症用服,照前項調理法,庶病不滋蔓,而效可漸收也(珍攝為上,第一戒色,第二戒怒,第三戒言。)。若血大脫後,不加珍攝,必致陰日虧,陽日旺,遂成夜熱咳嗽,盜汗勞倦等症。病成而欲治之,則亦難矣。

白話文:

藥物的作用可以用一句话概括:就像太僕所說的,壯火之主,就像鎮住太陽的光芒一樣。陰虛分為兩種,一種是陰中之水虛,適合用六味地黃丸等。另一種是陰中之大虛,適合用八味地黃丸等。最近還有人用八味地黃丸加參等藥材,煎成膏服用,治好了病。太陽的光芒代表火,水主代表陰。陰氣不足就會導致邪火熾盛,因此必須壯大陰氣的主宰來鎮壓它。六味地黃丸是治療陰虛的要藥。

如果一個人平時真陰不足,再加上不注意調養,胡亂勞累,導致陰血受損。陰氣虧虛就會導致火旺,火氣帶著血液向上運行,就會出現鼻出血或嘔血。脈象實的話,就以生地黃為主藥,丹皮、桃仁、茅根、韭汁等藥材為輔藥。情況嚴重的話,可以用醋炒黑大黃,去除舊的陰血,生成新的陰血。

之後要趕緊滋養陰血,補益真元,調理脾胃,比如六味地黃丸、八味地黃丸、歸脾湯等藥物,根據病症服用。按照前面提到的調理方法,這樣病情就不會蔓延,效果也能逐漸顯現。最重要的是要珍攝身體,首先要戒色,其次要戒怒,再次要戒言。如果大量失血之後,不加強珍攝,必然導致陰氣越來越虛,陽氣越來越旺,最終會出現夜間發熱咳嗽、盜汗、疲倦等症狀。等到病成之後再想治療,就困難了。

故勞症初起,如日晡發熱,飲食不減,當用生地黃為君、當歸、知母、鱉甲、玄參、銀柴胡、牡丹皮、地骨皮等藥為佐。有汗加麥冬、五味、棗仁、浮小麥。若兼噁心、無汗,暫加軟柴胡、葛根,以透肌而解熱。心火暴盛者,少加川黃連。尺脈強旺者,少加炒黃柏,以平其勢。

勢平則已,不可過劑,此先哲業有詳論。惟謂苦寒之藥,竟非虛勞者所宜也。若咳嗽不止者,法當清金潤肺,紫苑、款冬、二冬、二母、枇杷葉之屬,固所必需,亦須以生地黃為君,以滋腎而生陰。蓋癆嗽之因,因於腎陰虧敗,不能制火。火無所畏,亢而刑金,金極則鳴耳。

白話文:

勞症剛開始時,如果下午發燒,食慾沒有減退,就應該用生地黃為主藥,搭配當歸、知母、鱉甲、玄參、銀柴胡、牡丹皮、地骨皮等藥物。如果伴隨出汗,可以加麥冬、五味子、棗仁、浮小麥。如果還有噁心、不流汗的症狀,可以暫時加軟柴胡、葛根,以促進汗液排出,降低體溫。如果心火旺盛,可以少加一些川黃連。如果寸脈強勁,可以少加一些炒黃柏,以調節體內平衡。

體內平衡後就不要再用藥了,不能過度用藥,這點古人已經有詳細的論述。不過,苦寒的藥物並不適合虛勞患者。如果咳嗽不止,就應該清熱潤肺,紫苑、款冬、二冬、二母、枇杷葉等藥物都是必須的,也要用生地黃為主藥,滋養腎陰,以生津液。因為勞嗽的根本原因在於腎陰虧損,無法抑制心火。心火沒有約束,就會上炎損傷肺金,肺金受損就會導致咳嗽。

徒事於肺,是執流而忘源矣。如瓊玉膏、集靈膏、太平膏、天地膏、三才膏,俱可選用。前項諸藥,先後所治規則,雖不能有外乎此,但滋陰之藥,難期速效,必致多服,多服則傷脾減食,如前之所云,有必然者,故進滋養藥者,時時當以飲食進退為消息,毋得經年累月,恣投而勿顧也(邪火盛則真火衰,真火衰不能生土而食減)。

但著飲食減少,咳嗽熾盛,急須加溫補脾胃,兼行氣清金等藥,有司命之責者,其可專執而不知變通哉?

白話文:

只顧著滋養肺部,就像抓住水流而忘了源頭一樣。像瓊玉膏、集靈膏、太平膏、天地膏、三才膏等藥物,都可以選擇。這些藥物治療的順序原則,雖然不能超出這個範圍,但滋陰藥物難以快速見效,必須服用多次,服用多次就會傷脾胃,導致食慾下降。正如之前所說,這是必然的結果。所以服用滋養藥物時,要時時根據飲食情況調整用量,不能年復一年地無節制地服用而不加注意。因為邪火旺盛時,真火就會衰弱,真火衰弱就無法生土,食慾就會減退。

但是如果飲食減少,咳嗽加重,就必須急需溫補脾胃,同時配合行氣清金等藥物。有司命之責的人,怎麼能執著於一種方法而不懂得變通呢?

曷言乎用藥之如用兵也?裴子曰:蓋衛國者兵,衛生者藥。藥不以法,而夭折因之,兵不以律,而敗亡隨之,慎所同耳。且以信、仁、義、智、勇,與夫決敵致勝之策,一比勘焉。則又不爽錙銖者何也?可戰則哉,不猶醫之可攻則攻乎?可守則守,不猶醫之不可漫汗下乎?可和則和,不猶醫之用和解乎?(宇宙大文章,不可多得,以醫目裴子失矣。)兵有設伏,醫有從治,均之伏其所惡,誘其所好也。

兵有哨探,醫有消息,均之欲窺其虛實也。兵有間諜,醫有轉藥,均之欲離其動邪也。先補後攻。得非足食而後足兵之謂乎?先攻後補,得非大兵之後,瘡痍荊棘,即為撫綏之策乎?攻補交施,得非且戰且屯,且和之計乎?大積大聚,殺其大半而止,得非殲厥巨魁,脅從罔治之義乎?病去而勿妄加攻補,得非窮寇勿追,歸師勿揜之說首?不當補而補,齎盜糧養寇兵也。不當攻而攻,嘉兵者不祥也。

白話文:

為何說用藥就像用兵呢?裴子說:因為保護國家的是兵,維持健康的是藥。藥物如果不按照法度使用,就會導致夭折,兵士如果不依照軍法行動,就會導致失敗,這兩者都是相同的道理。而且用信、仁、義、智、勇,以及決定戰局、取得勝利的策略,來做個比照,那又有什麼差別呢?可以出擊就出擊,不就如同醫生可以治療就治療嗎?可以防守就防守,不就如同醫生不能隨便使用汗法、下法嗎?可以調和就調和,不就如同醫生使用和解藥物嗎?(宇宙大文章,不可多得,以醫目裴子失矣。)

用兵有設伏,醫術有從治,都是利用敵人所厭惡的,引誘他們喜歡的東西。

用兵有哨探,醫術有消息,都是想探查敵人的虛實。

用兵有間諜,醫術有轉藥,都是想離間敵人的行動,以防邪氣入侵。

先補後攻,不就是先讓士兵吃飽,然後再出戰嗎?先攻後補,不就是打完大仗之後,傷員遍地,就要採取安撫措施了嗎?攻補交施,不就是一邊作戰一邊駐守,一邊調和的策略嗎?

大規模集結、大量囤積,殺敵大半就停止,不就如同消滅敵軍首領,脅迫其餘士兵投降的道理嗎?

疾病消除之後,就不要再隨意攻補,不就如同窮寇勿追,歸師勿掩的道理嗎?不應該補的時候卻去補,就是給盜賊送糧食,給敵軍提供兵力。不應該攻的時候卻去攻,就是對士兵不利,是不祥之兆。

或以正,或以奇,以授兵尾其後,或先鋒銳其始,與醫之正治、奇治、先後劑,輕重法何異焉。且無恆者,不可以作醫,兵之貴信也。無活人心者,不可以作醫,兵之貴仁也。醫不可以執方,兵之貴智也。醫不可以貪利,兵之貴義也。急攻之,急下之,急補之,兵之貴勇也。

器械不精,以其卒予敵也,藥品可不精製乎?部伍不整,以其將予敵也,立方可不嚴整乎?君不擇將者敗,醫不可不擇也。閫外不專者敗,醫不可以不任也。忿兵者敗,驕兵者敗,印刓忍予者敗,醫獨可忿,可驕、可吝否也?病在此而治在彼,無過之地,妄加斬伐也。有是病而用是藥,王師所至,勿犯秋毫也(使裴子而登壇,必能料敵制勝,指揮如意,斷非徒讀父書者。)。

白話文:

醫治疾病如同指揮打仗,可以採取正治或奇治,如同兵法中以兵尾或先鋒領軍。正治、奇治、先後用藥,輕重手法,都和兵法中的策略相呼應。然而,醫術沒有固定模式,如同領兵作戰不能墨守成規,必須根據實際情況靈活應變。醫者要以患者為中心,如同將領要以士卒為重;醫者要懂得運用智慧,如同將領要精通兵法;醫者不能貪圖利益,如同將領要以義為先。急症要快速治療,如同急攻要迅速果斷。

醫療器械必須精良,藥品也要嚴格把關,如同士兵的武器和軍隊的整齊划一至關重要。選擇醫師如同選擇將領,不可輕忽大意;醫師要盡職盡責,如同將領要堅守崗位。憤怒的士兵會失敗,驕傲的士兵會失敗,吝嗇的士兵也會失敗,醫師也不能心存憤怒、驕傲或吝嗇。治療疾病要對症下藥,如同出兵要精準攻擊,不能胡亂出擊。用對藥物,如同精兵強將,所到之處,皆無傷害。就像裴子登上戰場,必能料敵制勝,指揮若定,絕非只會死讀書之人。

執一不通,趙括之讀書也。一治有五,孫子之用兵也。有一、二味成一方者,武穆之以寡御眾也。有一、二十味成一方者,淮陰之多多益善也。有半劑、或一劑而愈者,武之西伐會朝清明也。有數十劑,或百劑而愈者,周之東征三年始得也。以至於占風象、度地勢,察人心,與醫之審地,宜先歲氣,望聞問切,均不可以岐視者,用藥與用兵同有如此。雖然,兵家之虛者,則示之以實,實者則示之以虛。

與醫之虛者實之,實者虛之其理相似。而兵家之虛者,示之以虛,實者未之以實。尤為制勝之妙算(論至此始全)。而醫家之虛者虛之,實者實之,則敗不旋踵,何也?兵家之所謂虛者,兵食不足也,在我之無氣虛也。所謂實者,兵食足也,在我之無氣實也(此論發人未發),醫家之所謂虛者,元氣虛也,所謂實者,邪氣實也。邪氣者,譬之兵家之敵人,非在我者也,此其所以異也。

白話文:

古代醫學和軍事策略有著驚人的共通點。就像趙括死讀書卻不懂變通一樣,一味固執,只會招致失敗。孫子用兵,靈活多變,善於運用策略,就像一個方子可以治多種疾病一樣。武穆以寡御眾,如同一個方子用一、兩味藥就能奏效;淮陰的多多益善,則如同一個方子使用十幾味藥。武的西伐,如同半劑藥就能見效;而周的東征,則如同需要長期服用藥物才能治癒。從占卜風象、測量地形、觀察人心,到醫學上的審視地理、考慮時節、望聞問切,都需要全盤考慮,不可偏執。

醫學與軍事都講究虛實之辯。兵家虛者示之以實,實者示之以虛;醫家虛者實之,實者虛之,道理相似。但兵家虚者示之以虛,實者示之以實,則能制勝;而醫家虛者虛之,實者實之,則會迅速失敗。這是因為兵家所說的虛,是指兵力不足、士氣低落,而實則是指兵力充足、士氣高昂。醫家所說的虛,是指元氣不足,而實是指邪氣入侵。邪氣就像敵人,並非身體本身的一部分,這就是醫學與軍事最大的不同。

用藥與用兵之不同又如此。今之不知醫者,固不知如用兵之說,知如用兵之說者,亦但曰醫之不可輕用耳,孰知醫之與兵有同異,一至於此也!故曰:善將兵者,而後可以語醫,識虛實者,而後可以語醫。

有客過余而問之曰:一大病久虛人,容顏黃瘁,飲食減餐,兩足浮腫,已半歲,氣虛下陷無疑矣。連進補中益氣湯,反致脅滿胸膨,嘔噦不能食,則奈何?余曰:據子所言,是誠氣虛下陷之病矣,補中益氣湯,亦誠對病之藥矣。服之而病反劇者,徒遵章句中,所謂不足者補,下陷者升耳。

不思古人立教,言有盡而意無盡。雖言不足者補,而不足之中,未始不兼有餘,病於此而溫補焉,則不足者未補,而有餘者日必熾矣(喚醒多少)。雖言下陷者升,而清氣下陷者,未必絕無濁氣之在上,於此而漫升焉,則清氣未升,而濁氣已先橫矣。子之所用升補而反劇者,大率近是。

白話文:

用藥和用兵,雖然都是需要技巧的,但還是有很大的不同。現在很多不懂醫術的人,根本不知道醫術和用兵一樣需要策略,即使是懂得用兵的人,也只會說醫術不能輕易使用,卻不知道醫術和用兵有共通之處,也有各自的獨特之處。所以說:善於領兵的人,才算是有資格談醫術;懂得辨別虛實的人,才算是有資格談醫術。

有位客人來拜訪我,問我說:有一個人身體虛弱很久了,面色發黃,身體消瘦,吃飯也吃不下,雙腳浮腫,已經半年了,氣虛下陷是毫無疑問的。他連續喝了補中益氣湯,反而導致胸悶腹脹,嘔吐腹瀉,吃不下東西,該怎麼辦呢?我回答說:根據你的描述,他確實是氣虛下陷的病症,補中益氣湯也是針對這個病症的藥方。他喝了藥後病情反而加重,是因為他只是死板地遵循書本上的原則,認為不足就補,下陷就升而已。

他沒有去思考古代醫家立下的醫學原則,書上寫的只是文字,還有很多沒寫出來的意思。雖然說不足就補,但不足之中,也可能兼有過剩的地方,如果病患是這種情況,而你用溫補的藥物,那麼不足的地方沒有補回來,過剩的地方卻會更加嚴重。雖然說下陷就升,但清氣下陷的時候,也不一定沒有濁氣在上,如果盲目地用升提的藥物,清氣沒有升回來,濁氣反而會先橫行起來。你用升補藥物反而加重病情的,大多都是這個原因。

客曰:何以知其不足中之有餘,清氣上之濁氣耶?曰:有證之見於外而知之耳。夫證之見於外者,如噁心,膨滿,痰嗽,喉疼,腹痛作瀉,與飲食有妨之類是也。此即所謂有餘之病,兼在上之濁氣也。外補之法,便須酌量而施之。(真是無隱不照,裴子胸中有秦鏡。)然此乃見證之顯者,至有證雖見而實隱,卻又難察也。

本不噁心,而胸中則時懊惱。本不膨脹,而肋間隱然刺痛;本不痰嗽,喉疼,而喉忽似哽似噎;本不作痛作瀉,而大便不時至,欲解不解;本不有妨飲食,而亦自有厭飫而難安(履霜堅冰至,慎之不可不早也)。如此之病,亦即有餘之病,兼在上之濁氣也。升補之藥,須酌量而施也(酌量二字,須從症不從方)。

白話文:

病人问:怎么知道身体里还有剩余的浊气,清气上不去?医生说:通过观察病人表现出来的症状就能知道了。比如恶心、腹胀、痰咳、喉咙痛、腹痛腹泻、饮食不耐等等,这些都是身体有剩余的浊气,且浊气上行的表现。对于这类情况,就需要根据情况来选择补充药物。不过有些症状虽然出现,但很隐蔽,不容易察觉。比如病人虽然没有恶心,但胸口却总是感到烦闷;没有腹胀,但肋骨间隐隐作痛;没有痰咳喉咙痛,但喉咙却像是卡着东西一样;没有腹痛腹泻,但大便总是想上却上不来;没有饮食不耐,但总觉得吃饱了就难受。这些症状同样是体内有剩余的浊气,浊气上行的表现。对于这类病人,也需要谨慎选择药物,并根据症状来调整用药方案。

非用心精而晰理密者不能也。故用補中益氣湯,必熟審之當而察之詳者,為得焉耳。

或問尹真人,謂人身祖竅真際,舉世鮮知者,果安在耶?曰:祖竅之真際,即老氏所謂玄牝之門也(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,天地萬物皆從此出。可一言而盡也)。《悟真篇》云:要得穀神長不死,須憑玄牝立根基。故紫陽修煉金丹,全在玄牝一竅。玄牝一竅,採取在此,交媾在此,烹煉在此,沐浴在此,溫養在此,結胎在此,即脫胎神化,亦無不在此。修真之士,誠能知此一竊,則金丹之道,無遺義矣。

所謂得其一,萬事畢也。但從來聖聖相傳,悉有虛名,而無實據。如曰先天主人,萬象主宰,太極之蒂,混沌之根,至善之地,凝結之所,虛無之谷,造化之源,不二法門,甚深法界,歸根竅,覆命關,中黃宮,希夷府,總持門,極樂國,虛空藏,西南鄉,戊已門,真一處,黃婆舍,守一爐,淨土西方,中黃正位,這個神室,真土黃庭,種種虛名,總是言此一竅。

白話文:

只有用心專注、仔細推敲,才能明白這個道理。因此服用補中益氣湯,一定要仔細思考、認真觀察,才能真正受益。

有人問尹真人,說人體的祖竅真際,世上很少有人知道,究竟在哪裡?尹真人回答說:祖竅的真際,就是老子所說的玄牝之門(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,天地萬物都從這裡產生。用一句話就能說完)。《悟真篇》中說:想要得到穀神長生不老,必須依靠玄牝建立根基。所以紫陽修煉金丹,全都在玄牝這個竅穴。玄牝這個竅穴,吸收精氣在此,交媾在此,煉丹在此,沐浴在此,溫養在此,結胎在此,最終脫胎神化,也都無不在此。修道之人,如果能真正了解這個秘密,那麼金丹之道就沒有任何遺漏了。

所謂「得其一,萬事畢也」,就是這個道理。但從古至今,聖人之間傳授的,都是一些空洞的名稱,沒有實際依據。比如說先天主人、萬象主宰、太極之蒂、混沌之根、至善之地、凝結之所、虛無之谷、造化之源、不二法門、甚深法界、歸根竅、覆命關、中黃宮、希夷府、總持門、極樂國、虛空藏、西南鄉、戊已門、真一處、黃婆舍、守一爐、淨土西方、中黃正位、這個神室、真土黃庭等等,這些虛名,都是指的這個竅穴。

此一竅者,非心非腎,非肺非肝,非脾非胃,非臍輪,非尾閭,非明堂泥丸,非關元氣海,非兩腎中間一穴,非臍下一寸三分,不可以方所執、形相求、聲臭逐,唯取生身受氣之初而已矣。生身受氣之初,即父母交感時,一點先天混沌無形之氣,挾精而入子宮者是也。是即吾儒之所謂無極而太極也。

交感之後,而此氣為精血所包,則又太極而兩儀矣,由是而生臟腑,生官竅,四肢百骸,以至能知能覺,能運動,能屈伸,能喜怒哀樂,能仁義禮智,能神聖文武,都從受氣初之一點中出來者耳。玄牝之門,乃自有焉,故老氏曰:玄牝之門,是天地根。夫玄牝之門,而曰是天地根,則吾身天地之根,固吾身玄牝之門矣。

白話文:

這個「竅」並非心、腎、肺、肝、脾、胃、臍輪、尾閭、明堂泥丸、關元氣海、兩腎間的一穴、臍下的一寸三分,不能用固定的位置、外在的形態、聲音和氣味來尋找,而是要追溯到生命的起始——生命開始時,即父母交感時,那一點未形化的先天混沌之氣,帶著精液進入子宮的那個時刻。

這就是儒家所說的「無極而太極」。交感之後,這股氣被精血包裹,成為了「太極而兩儀」,從此生出五臟六腑、官竅、四肢百骸,以至智慧、情感、運動、肢體的活動、喜怒哀樂、仁義禮智、神聖文武等各種能力,都源自於生命開始時的那一點氣。

「玄牝之門」是一個自然存在的入口,所以老子說:「玄牝之門,是天地根。」說「玄牝之門」是天地的根本,意指這個入口,對於自身而言,也是生命的根本,也就是自身的「玄牝之門」。

然吾身玄牝之所從出者,又何根也?又必有先玄與牝以為根,而後能分玄與牝。夫分玄與牝者,太極也。先玄與牝者,無極也。無極者,吾身之中也。即堯舜允執之中,孔子時中之中,釋迦空中之中,老子守中之中也。不止吾人一身之內有此中,即一身之外,遍滿天地,亦皆吾身之中也。

正所謂周流六虛之外而無不足,退藏一身之內而非有餘也(萬物皆備)。故曰一竅能納太虛,然則此一竅之真際,果安在耶?《道藏經》曰:天之極上處,距地之極下處,相去各八萬四千里,而天地之相接,適當四萬二千里之際。人身一小天地,心臍相去八寸四分,而人身天地之相接,適當四寸二分之際(劈破天荒,但恐竅不可守)。此際想不在乾之下,坤之上,震之西,兌之東,無在而實無不在,無不在而實無所在也。

白話文:

然而,我自身這個玄牝之處,又是從哪裡來的呢?一定有先於玄牝的根源,才能分化出玄牝。能夠分化玄牝的,就是太極;先於玄牝的,就是無極。無極,就在我自身之中。這就是堯舜所執守的「允執中」,孔子所說的「時中」,釋迦所講的「空中」,老子所守的「守中」。不只是我個人身上有這個「中」,即使我自身之外,遍佈天地,也都是我自身之中的部分。

正如《道德經》所說:「周流六虛之外而無不足,退藏一身之內而非有餘也。」(萬物皆備)。所以說「一竅能納太虛」,那麼這個「一竅」的真正界限,究竟在哪裡呢?《道藏經》說:「天之極上處,距地之極下處,相去各八萬四千里,而天地之相接,適當四萬二千里之際。」人身如同一個小天地,心臟與臍輪之間相距八寸四分,而人身天地之相接,就在四寸二分之際。這個界限既不在乾之下,也不在坤之上,不在震之西,也不在兌之東,無所不在,卻又無所不在。

雖然竅非徒竅,有妙存焉,妙者何?昔人有言,竅是中而妙是一,若知竅而不知妙,猶知中而不知一。蓋一生乎中,有中定有一。一即執一之一,一貫之一,歸一之一,守一之一。執一者,以其中之一,而執之也。一貫者,以其中之一而貫之也,歸一者,以其中之一而歸之也。

守一者,以其中之一而守之也。伏羲氏之河圖,而虛其中者,先天也,乃吾身祖竅之中也(此未發之中,所謂元神是也)。即孔子謂先天而天勿違;老子謂無名天地之始;釋氏謂茫乎無朕,一片太虛;道家謂一點靈光,露出端倪;神禹氏之洛書,而實其中者,後天也,吾身租竅之一也(此已發之和,所謂元氣是也)。即孔子謂後天而奉天時,老子謂有名萬物之母也。

白話文:

雖然穴位不只是單純的穴位,其中蘊含著奧妙,這奧妙是什麼呢?古人說過,穴位是「中」,而奧妙是「一」。如果你只知道穴位,卻不知道奧妙,就好像你只知道「中」,卻不知道「一」。因為生命起源於「中」,有「中」就必然有「一」。「一」就是執著於其中之一,貫通其中之一,歸於其中之一,守護其中之一。執著於其中之一,就是以其中之一作為依據而執著;貫通其中之一,就是以其中之一作為貫穿的線索;歸於其中之一,就是以其中之一作為最終的歸宿;守護其中之一,就是以其中之一作為守護的目標。

伏羲氏的河圖,虛空其中,代表著先天,也就是我們自身祖竅中的狀態(這尚未發育的狀態,也就是所謂的元神)。這就如同孔子所說的「先天而天勿違」,老子所說的「無名天地之始」,釋迦牟尼所說的「茫乎無朕,一片太虛」,道家所說的「一點靈光,露出端倪」。而神農氏的洛書,實體其中,代表著後天,也就是我們自身租竅的狀態(這已經發育的狀態,也就是所謂的元氣)。這就如同孔子所說的「後天而奉天時」,老子所說的「有名萬物之母」。

夫河圖中矣,中而未始不一。洛書一矣,一而未始不中。中不離乎一,一不離乎中,豈非無為之神機,精微之妙道與!故曰:多言數窮,不如守中。丹書萬卷,不如守一。修身至要,在乎守中抱一而已。守中者,守此祖竅之中也。抱一者,抱此祖竅之一也。蒙莊所謂南海之倏。

北海之忽,口遇於混飩之鄉也。修身之士,不明此竅,則真息不住,而神化無基,大丹不結,須知此竅,是個性命根原,無形相,無方所,無聲臭,不可以有心守,不可以無心求。有心守之,則著相。無心求之,則落空。先師或曰:「空洞無涯是玄竅,知而不守是工夫。」斯得之矣。

白話文:

河圖洛書與守中抱一

河圖之中,有著「中」,但「中」卻始終不離「一」。洛書之中,有著「一」,但「一」卻始終不離「中」。「中」不離開「一」,「一」不離開「中」,這難道不是無為的奧妙機制,精微的玄妙之道嗎?因此說:「多說反而會窮盡道理,不如守住中道。」「丹書」萬卷,不如守住「一」。修身最重要的,就在於守住中道,抱持「一」而已。

守住「中」,就是守住這「祖竅」的中心。抱持「一」,就是抱持這「祖竅」的本源。「蒙莊」所說的「南海之倏」、「北海之忽」,都是指「口遇於混飩之鄉」的那個地方。

修身的人,如果不懂得這個竅穴,就會真氣無法停留,神化無處依託,大丹也無法結煉。要知道,這個竅穴是生命根源,無形無相,無處可尋,無聲無臭,既不能刻意去守,也不能刻意去求。刻意去守,就會執著於形相;刻意去求,就會落空。

師傅曾經說過:「空洞無涯,才是玄妙的竅穴;明瞭卻不守,才是修行的功夫。」明白了這一點,就得到真諦了。

語鶴李子云:不知《易》者不可與言醫,《易》中太極、無極,陰陽之理,即吾人性命之根也。

白話文:

語鶴李子說:不懂《易經》的人不適合談論醫學,《易經》中的「太極」、「無極」以及陰陽理論,就是我們人類生命的根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