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裴子言醫》~ 卷之二 (10)
卷之二 (10)
1. 卷之二
《本草》謂上品藥為君,主養命;中品為臣,藥養性;下品藥為佐使,主治病者。特言其性之剛柔耳,非《內經》君臣佐使之旨也。王節齋曰:「主治者為君,輔治者為臣,與君相反而相助者為佐,引諸藥達於病所者為使。如治寒以熱,則熱藥君也,凡溫熱之藥,皆輔君者也臣也。
然恐熱之太過也,少加涼藥為監製,使不致有偏熱之虞者,佐也。至臟腑經絡受病之處,又須各加引導之藥而使之入,此則所謂使也。」若遵《本草》之悅,則發表之麻黃,攻裡之大黃,獨不可以君耶?且性與命亦豈藥力之所能及耶?
王節齋曰:「畏,畏其制我,不得自縱。惡,惡其異我,不能自如。此二者不深害。」蓋彼既畏我,我必惡之;我既惡彼,彼亦畏我;我雖惡彼,彼無忿心;彼雖畏我,我能制彼。如牛黃惡龍骨,而龍骨得牛黃變良。黃耆畏防風,而黃耆得防風其功愈大之類是也。至相反,則兩仇不共,共必為害。
然大毒之病,又須大毒之藥以劫之,甘草、芫花,相反藥也,而蓮心飲以之治癆瘵。黎蘆、細辛,相反藥也,而二陳湯以之吐風痰。又四物湯加人參、五靈脂以消血塊。感應丸以巴豆、牽牛同劑,為攻堅破積之需。相反之中,亦有相成之妙,此古人達至理於規矩準繩之外,故用之反以為神,非好奇之私,而以人命為僥倖也。
一高年紳,患怔忡不得臥,且兼嘈雜、噁心、不知味三證,其脈數而滑,右關特甚,此濕痰凝礙中州使然,是胃病,非心病也。眾醫不識,咸謂心血不足,而用當歸、地黃、人參、五味、遠志、門冬、酸棗仁之類治之,反致目眩、頭旋,見粒輒嘔。余以半夏四錢為君,蒼朮、茯苓、砂仁、黃連、橘紅、澤瀉各八分為佐使,二劑而安。
繼以此方加白朮、人參、竹瀝、薑汁作丸,與之服,浹旬全愈。或曰:「怔忡一證,獨無心血不足者乎?」曰:「心血不足之怔忡,絕不有嘈雜、噁心、不知味等證兼之者,今有之,信非其為心病矣。」「然則其不得臣者何病耶?」曰:「《素問》謂『胃不和則臥不安』,亦胃病也」。
驚悸、恍惚、恐怖及怔忡、不得臥諸證,同出而異名者也。不可疑其證之異而治亦與之俱異也。一商,年近五旬,諸證咸集,而於怔忡則尤甚,遠近名家,大半以為心血不足,余則有謂膽氣弱者,有謂心腎不交者,又有謂痰客胞絡,以致神舍不清者。
其所用之藥,則皆不外當歸、地黃、人參、五味、黃連、麥冬、菖蒲,遠志、天麻、膽星、茯神、酸棗,以及琥珀、牛黃、丹砂、龍齒之屬,逡巡數年,日以增劇,甚至煩躁靡寧,不餐不寢者逾月。余診之,脈來數且洪,而右關益以滑,此胃中有火有痰之明驗也。先投小胃丹五十丸,胸中便有旋轉勢,而神情亦稍安,即以鐵鏽水一碗,煎半夏一錢、橘紅、茯苓、枳實、黃連、人參、白豆仁各一錢服之,遂得安枕通宵,並索食焉。
白話文:
[卷之二]
古代醫書說上品藥是君藥,主要滋養生命;中品藥是臣藥,藥性滋養;下品藥是佐使藥,主要治療疾病。這只是說明藥性剛柔而已,並非《內經》中君臣佐使的含義。王節齋說:「主治的藥是君藥,輔助治療的是臣藥,與君藥相反相成的藥是佐藥,引導藥物到達病灶的是使藥。例如治療寒症用溫熱藥,則溫熱藥是君藥,所有溫熱藥都輔助君藥,是臣藥。
但擔心溫熱藥過度,就少加一些涼藥來控制,防止溫熱過度,這就是佐藥。至於臟腑經絡受病的地方,還需要分別添加引導藥物使其到達病處,這就是所謂的使藥。」如果按照《本草》的說法,那麼發散的麻黃,攻下的大黃,難道都不能做君藥嗎?況且藥物的作用,怎麼能達到滋養生命的地步呢?
王節齋說:「畏,是指畏懼它克制我,不能放縱自己。惡,是指厭惡它與我不同,不能自在。這兩種情況危害不大。」因為它畏懼我,所以我厭惡它;我厭惡它,它也畏懼我;我雖然厭惡它,它並沒有怨恨之心;它雖然畏懼我,我能控制它。例如牛黃厭惡龍骨,但龍骨因為牛黃而變得良性;黃耆畏懼防風,但黃耆因為防風而功效更大,都是這個道理。至於相反,則兩者互相仇恨,共存必有害。
但是治療大毒的疾病,又需要大毒的藥物來制伏它,甘草、芫花是相反的藥物,卻用在蓮心飲中治療癆瘵。黎蘆、細辛是相反的藥物,卻用在二陳湯中治療風痰。還有四物湯加入人參、五靈脂來消除血塊;感應丸用巴豆、牽牛同用,是為了攻堅破積的需要。相反的藥物中,也存在相輔相成的妙用,這是古人把道理運用到規矩準繩之外,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卻能奏效,不是好奇心作祟,而是以人命為重。
一位年長紳士,患有心悸不安無法臥睡,並且伴有嘈雜、噁心、味覺喪失三種症狀,脈象數而滑,右關脈尤甚,這是濕痰阻礙中焦所致,是胃病,而非心病。許多醫生不明所以,都認為是心血不足,而用當歸、地黃、人參、五味子、遠志、麥冬、酸棗仁等藥物治療,反而導致頭暈目眩,一看到東西就嘔吐。我用半夏四錢為君藥,蒼朮、茯苓、砂仁、黃連、橘紅、澤瀉各八分為佐使藥,兩劑就痊癒了。
接著用這個方子,再加入白朮、人參、竹瀝、薑汁製成藥丸給他服用,十天就完全治癒了。有人說:「心悸不安這種症狀,難道沒有心血不足的情況嗎?」我說:「心血不足引起的心悸不安,絕對不會伴有嘈雜、噁心、味覺喪失等症狀,現在都有了,可以肯定不是心臟疾病。」「那麼它不能治癒的原因是什麼病呢?」我說:「《素問》說『胃不和則臥不安』,也是胃病。」
驚悸、恍惚、恐懼以及心悸不安、無法臥睡等症狀,雖然名稱不同,但都是同一起因。不能因為症狀不同,而治療方法也跟著不同。一位商人,年近五十,所有症狀都有,尤其心悸不安更甚,遠近名醫,大多認為是心血不足,而我則有人認為是膽氣虛弱,有人認為是心腎不交,還有人認為是痰阻絡脈,導致神志不清。
他們使用的藥物,都離不開當歸、地黃、人參、五味子、黃連、麥冬、菖蒲、遠志、天麻、膽星、茯神、酸棗仁,以及琥珀、牛黃、硃砂、龍齒等,經過幾年,病情日益加重,甚至煩躁不安,不吃不睡超過一個月。我診斷後,脈象數而洪,右關脈更加滑利,這是胃中有火有痰的明顯證據。先服用小胃丹五十丸,胸中就有旋轉感,精神也稍微好轉,接著用鐵鏽水一碗煎煮半夏一錢、橘紅、茯苓、枳實、黃連、人參、白扁豆各一錢服用,於是就能安睡一整夜,並且想吃東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