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裴子言醫》~ 卷之二 (1)
卷之二 (1)
1. 卷之二
何柏齋先生《水腫論》曰:造化生物,水火而已矣,不可使之偏勝,太旱物不生,火偏盛也;太澇物亦不生,水偏盛也。水火和平,則物生矣。人之飲食,運化於脾胃,實系水火二氣,非脾胃所能也。火盛則脾胃燥,水盛則脾胃濕,皆不能化物。水腫之病,蓋系水盛而火不能化也。
火衰則不能化水,故水之入於脾胃,皆滲入血脈、皮肉而為腫,此自然之理也。導其水,水氣少減,復補其火,使二氣和平,則病去矣。余每讀此論,未嘗不嘆何先生之窮理也,而又未嘗不嘆何先生之不甚窮理也。何也?造化生物之水火與脾胃運化之水火,是人與物所自有也,非外來者也,旱澇之水火,與作腫作燥之水火,非人與物所自有也,是外來者也。外來者,可見之水火也,養人物者也。
自有者,不可見之水火也,生人物者也。(揭出生、養二字,天機泄漏盡矣)。先生之所謂火腫之水,乃可見之水也,邪水也。所謂火衰之火,乃不可見之火也,真火也。真火邪水,絕非對體之物,先生以之對待而言,將認水腫之水為真水乎?邪水乎?將認火衰之火為邪火乎?真火乎?抑認作腫作燥之水火(邪正之誤,昭如日月之明),即脾胃運化之水火乎?非脾胃運化之水火乎?邪正罔明、客主無辨,先生不認賊為子,必認子為賊矣。
嗚乎!先生胡為作此論也?以昔人治水,有補火之一說耳,不思補火之說,即虛則補母之說也,其意蓋曰,水腫之病,系脾虛不能運化,脾虛不能運化,系火衰不能生土,法當補真火於脾土之中,則土旺而水有所畏,不為腫矣。是知補火者,補火以生土也,(明補火之本旨)非補火以勝水也。
先生乃謂火衰則不能化水,水氣少減,復補其火,使二氣和平則病去,豈理也哉?余敢以火衰則下添入脾虛兩字,「使二氣平和」五字直刪去,於義始圓爾(辨詞理之未安)。雖然治水亦不一法矣,有補脾而愈者,有瀉氣而愈者,有針刺而愈者,有祛風清熱毒而愈者,有「開鬼門、潔淨府,而愈者,有解瘡瘍、逐痰飲、消陳積與行瘀血而愈者,豈補火一說足盡法之變乎?既云補火,則熱藥矣,熱藥則附子、肉桂、乾薑矣,設遇乾咳吐血,聲啞咽疼,骨蒸盜汗,與夫鬱熱內實之人,而兼水腫之病,豈可遽執補火一說,而以熱藥投乎(計治例之難執)?又豈補脾、瀉氣、針刺、祛風、清熱諸法可悉置勿何乎?執其一,廢其百,吾知其誤人也多參。主宇泰謂:先生醫學未精,論水火,則從所未發。
噫!柏齋先生,儒者也,雖不精醫,安足病?宇泰先生,儒而精醫者也,不克補偏救弊,而猶深取其說,誠可惜也夫,誠可惜也失!
四十年前之人,雖多服、久服當歸、地黃、門冬、知母等濕潤之藥,不見有傷脾之患。今時之人,則不必多服久服,而食減、胸膨、肌浮、腸滑之證,旋接踵焉。噫噫,是豈養血滋陰之法,僅可行於四千年之前,而不可行於四十年之後耶?非也。
白話文:
何柏齋先生的《水腫論》說:大自然創造萬物,不外乎水和火兩種元素,不能讓它們任何一方過於強盛。太過乾旱,萬物無法生長,這是火偏盛;太過淹水,萬物也無法生長,這是水偏盛。只有水火調和,萬物才能生長。人的飲食,在脾胃中運化,實際上是水火二氣在作用,並非僅靠脾胃本身。火氣過盛,脾胃就會乾燥;水氣過盛,脾胃就會潮濕,兩者都不能順利運化食物。水腫這種病,大概就是因為水氣過盛,而火氣無法將其化解。
火氣衰弱,就無法化解水液,所以水液進入脾胃後,就會滲入血脈、皮膚肌肉,形成腫脹,這是自然的道理。引導排除體內多餘的水分,使水氣稍微減少,再補充火氣,使水火二氣達到平衡,病就會痊癒。我每次讀到這段理論,都不禁感嘆何先生探究事理的深入,但也覺得他並沒有徹底理解。為什麼呢?大自然創造萬物的水火,與脾胃運化食物的水火,是人與物本身就有的,不是外來的。乾旱淹水的水火,以及造成腫脹或乾燥的水火,不是人與物本身就有的,而是外來的。外來的水火,是我們看得見的水火,是滋養萬物的。
自身擁有的水火,是我們看不見的水火,是產生萬物的。(這句話揭示了「生」和「養」兩個字,已將天機洩露殆盡)。先生所說的水腫的水,是看得見的水,是邪水;所說的火衰的火,是看不見的火,是真火。真火和邪水,絕對不是相對的事物,先生卻把它們對待而言,難道是把水腫的水當成真水嗎?還是當成邪水?難道把火衰的火當成邪火嗎?還是當成真火?又或者是把造成腫脹或乾燥的水火(邪正混淆,如同日月般明顯),當成脾胃運化的水火嗎?還是不當成脾胃運化的水火?邪正不清,主客不分,先生若不是把賊當成兒子,就是把兒子當成賊了。
唉!先生為何要寫出這樣的理論呢?只不過是根據古人治療水腫,有「補火」的說法罷了。卻沒有想到,補火的說法,其實是「虛則補母」的原則。它的意思是說,水腫這種病,是因為脾虛不能運化,脾虛不能運化,是因為火衰不能生養脾土,所以應該在脾土中補充真火,這樣脾土就會強盛,而水就會有所畏懼,就不會造成腫脹了。由此可知,補火是為了生養脾土,(這才是補火的真正目的)而不是為了用火去克制水。
先生卻說火衰就不能化水,水氣稍微減少,再補充火氣,使水火二氣平衡,病就會痊癒,這怎麼合乎道理呢?我認為應該在「火衰」後面加上「導致脾虛」這幾個字,然後把「使二氣平衡」這五個字直接刪掉,這樣才能使道理圓滿。(辨別文字和道理的不恰當之處)。雖然治療水腫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種,有的人補脾就痊癒了,有的人瀉氣就痊癒了,有的人針灸就痊癒了,有的人祛風清熱解毒就痊癒了,有的人疏通水道,淨化腸胃就痊癒了,有的人解除瘡瘍、去除痰飲、消除積滯和疏通行瘀血就痊癒了,難道只靠補火一種方法就能涵蓋所有變化嗎?既然說到補火,那就是使用熱性藥物,熱性藥物就包括附子、肉桂、乾薑等。如果遇到乾咳吐血、聲音沙啞咽喉疼痛、骨蒸盜汗,以及體內有鬱熱的人,同時又患有水腫,難道可以貿然使用補火的方法,投以熱性藥物嗎?(考慮到治療案例的難以統一)。又怎麼可以把補脾、瀉氣、針刺、祛風、清熱等方法全部拋棄不用呢?只採用一種方法,而廢棄其他所有方法,我知道這樣會誤人子弟的。主宇泰說:先生的醫學不精,在水火論方面,卻提出了別人從未提出的見解。
唉!柏齋先生是個儒者,即使醫學不精,又算得了什麼呢?宇泰先生是個精通醫術的儒者,卻不能糾正偏頗、彌補缺失,反而深深贊同他的觀點,實在太可惜了啊,實在太可惜了!
四十年前的人,即使大量服用、長期服用當歸、地黃、麥門冬、知母等滋潤的藥物,也不見有傷害脾胃的問題。現在的人,即使不必大量服用或長期服用,也會很快出現食慾減退、胸腹脹滿、肌肉浮腫、腸道滑泄等症狀。唉!難道是養血滋陰的方法,只能在四千年前有效,而不能在四十年後使用嗎?並非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