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覺廬醫話錄存》~ 覺廬醫話錄存 (5)
覺廬醫話錄存 (5)
1. 聖人不治已病
經云:「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」,謂治病於未傳,非無病而服藥也,如《金匱》謂見肝之病,當先實脾者是,後人縱情聲色,耽於逸樂,汲汲惟恐不足,黯者又倡為房中之術,服食之藥,以投其所好,獨不思藥猶干戈耳。無病而服藥,是鑄兵也,烏乎可!袁簡齋謂享長年者生平不服丸散,惜世人不悟耳。
蓋無病而服藥者,原自有說。裴兆期曰:「人之一身,無非病也,亦無非藥,泥金、石、鳥、獸、蟲、魚為藥,偏矣亦後矣。飢飽待時,飲食藥也;寒溫適所,衣服藥也;動靜有常,起居藥也。色不視邪則甘明;聲不聽淫則耳聰;口無莠言,行無顛步,則口體正,均藥也。
使有人焉,知填精而不知寡欲,知養氣而不知守默,知保神而不知絕慮,亦焉往而得藥?至如逸可治營,靜可治躁,處陰以避暑,就懊以避寒,凡此之類,皆隨在而得之之聖藥,遠勝草根木皮萬萬,其如世人之不肯服食何?
白話文:
聖人不治已病,而是預防疾病。古書說:「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」,意思是預防疾病在尚未發作時就加以治療,並不是指沒有病也要吃藥。例如《金匱要略》中提到,見到肝臟有病,應該先滋補脾臟,就是這個道理。現代人沉迷聲色享樂,貪圖享樂無度,甚至有人推崇房中術和服用補藥,迎合他們的喜好,卻沒想到藥物如同刀兵一般。沒有病就吃藥,就像鑄造兵器一樣,怎麼可以呢!袁簡齋說,長壽的人一生都不服用丸散,可惜世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。
其實,沒有生病就吃藥也有其道理。裴兆期說:「人體本身,沒有什麼不是病,也沒有什麼不是藥。泥土、金屬、石頭、鳥獸、蟲魚都可以入藥,但這些都是偏方且治標不治本。飢飽適度,飲食就是藥;寒暑適宜,衣物就是藥;活動休息有規律,起居就是藥。不看色情事物眼睛就明亮;不聽淫靡之聲耳朵就靈敏;言語舉止端正,身體就健康,這些都是藥。
但如果有人只知道如何增強精氣卻不知道克制慾望;只知道如何保養元氣卻不知道保持沉默;只知道如何保護精神卻不知道消除雜念,這樣又怎麼能得到真正的藥物呢?像休息可以調養氣血,安靜可以治療躁動,待在陰涼處避暑,待在溫暖處避暑,這些都是隨時可得的良藥,遠勝過草根樹皮無數倍,只是世人不願意服用罷了。
2. 用方須知
藥雖與病合,而病重藥輕者,非可求效於一、二劑之間,若不明其故,見其不效,又即轉方,朝寒暮熱,朝攻晚補,漫無主宰,必致誤人。徐靈胎曰:「病之中人,愈必有漸,不可因無速效而即換方也。況所服之方,或未盡善,不思於前方損益萬當,而遽求變法,皆胸無定見之故。
」然有病與藥不合,亦見小效者,必須明察其故,急當轉藥,切勿以有小效而不思變法也。劉河間曰:「有病鬱熱甚而反惡寒,得寒較甚,得暖少愈者,謂暖則腠理疏通,而陽氣得散,怫鬱稍退,故小愈。然藥力盡則病必反甚也,減病則微,加病則甚。」俗無所悟,但云服之而獲效,力盡而病加,因而加志服之,由是諸熱證皆生矣。
此兩說均醫者所當知,故並錄之。
白話文:
用方須知
藥物雖然與病情相符,但如果病情嚴重而藥力不足,就不能指望一兩劑就能見效。如果不明瞭這個道理,見效不顯就立刻換方,早上寒邪重,晚上又發熱,早攻邪晚補虛,沒有主見,必然會誤治病人。徐靈胎說:「病人痊癒必然有個過程,不能因為沒有快速見效就馬上換方。況且所服用的藥方,可能還不夠完善,不考慮在原方基礎上增減調整,就急於改變方法,都是因為心中沒有定見。」
然而,如果病情與藥物不相符,但也見到一點效用,就必須仔細觀察原因,應該立即更換藥物,絕對不能因為見到一點效用就不考慮改變方法。劉河間說:「有些病人鬱熱很重,反而怕冷,遇冷則病情加重,遇暖則病情略微好轉,這是因為溫暖可以使毛孔舒張,陽氣得以發散,鬱結之氣略微消退,所以病情略微好轉。但是藥力用盡後,病情必然會加重。減輕藥量則病情減輕微弱,增加藥量則病情加重。」一般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,只看到服藥後病情好轉,藥力用盡後病情加重,於是就更加堅持服用,因此各種熱證就都產生了。
這兩種說法都是醫生應該知道的,所以都記載下來。
3. 古方宜忌
古人治病,類多各明一義,如東垣善治勞倦致虛,脾陽不升之病,故用藥多升補。子和以汗吐下盡賅治法,故力表獨聖、雙解、舟車、神佑之功。他如河間之主火,丹溪之主痰濕熱亦然。在當時善用某種藥而獲愈者多,便以為天下各病悉皆同病,而其治法可以盡治天下各病矣,故其議論方藥,每每表彰過甚。古醫書類多如此,全在後人之能洞達其理,融會而貫通之,勿泥執其說而誤人也。
至於東垣之升補,果遇脾陽不升之病,自然奏效;子和之三法,果是實證,自是不可廢。若以升補之藥,而概用之溫病;以汗吐下峻劑,而泛施於虛證,其禍可忍言哉!夫藥有定性,熱治寒,寒治熱,不可假借也,雖有監製佐使等法,亦仍利用藥之偏性以為治。故用熱藥能治之病,皆寒病也;以補藥能愈之病,皆虛病也,豈有熱藥能治火病,補藥能瀉實病者。
昔聖散子一方,固燥熱霸劫之劑也,只以東坡之言,遂至天下盲從,流禍萬世,俞子容辨之詳矣。醫者必須知此義,自不為古書所惑。
白話文:
古方宜忌
古代醫生治病,大多各有專長。例如李東垣善於治療因勞累導致虛弱,脾陽不升的疾病,所以他用的藥多是升補的。張子和則將汗、吐、下三法運用自如,因此他的治療方法獨具特色,效果顯著。其他像朱丹溪專治痰濕熱證,也各有千秋。當時如果某種藥物治療某種疾病療效很好,人們就認為天下所有疾病都一樣,這種治療方法就能治癒所有疾病,因此對藥物和處方論述時,往往過於誇大其效。許多古代醫書都是這樣,全靠後人能夠深入理解其道理,融會貫通,不要死板地遵循其說法而誤了病人。
李東垣的升補方法,如果遇到脾陽不升的疾病,自然有效;張子和的三法,如果是實證,當然不可廢棄。但是如果用升補的藥物,概括性地應用於溫病;用汗吐下峻猛的藥物,泛泛地用於虛證,那後果不堪設想!藥物有其固有的特性,熱藥治寒病,寒藥治熱病,不能混淆。雖然有君臣佐使等配伍方法,但仍然是利用藥物的偏性來治療疾病。所以,能用熱藥治癒的病,都是寒病;能用補藥治癒的病,都是虛病,怎麼會有熱藥能治火病,補藥能瀉實證的呢?
以前聖散子這個方子,本來是治療燥熱亢盛的藥方,只是因為蘇軾的一句話,就導致天下人盲目跟風,禍害延綿後世,俞跗已經詳細辨析過了。醫生必須明白這個道理,才不會被古書誤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