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覺廬醫話錄存》~ 覺廬醫話錄存 (9)
覺廬醫話錄存 (9)
1. 產後與生化湯
婦人產後,必服生化湯,云以消瘀。外此如吾筦俗更服吳萸、薑、醋等,動輒數兩以至數十斤,似非此不足以復其元氣者。而易思蘭謂瑞州之婦,產後必以胡椒炒雞為饌,是則更有甚焉者矣。故余嘗謂婦人產後有病,強半由俗例釀成,非過論也。
丹溪《局方發揮》曰:「初產之婦,好血未必虧,汙血未必積,臟腑未必寒,何以藥為?飲食起居,勤加調護,何病之有?或有他病,當求病起何因,氣病治氣,血病治血,寒者溫之,熱者清之,凝者行之,虛者補之,血多者止之。」是故產後無病,只當以糜粥清湯將養,不當亂投藥餌,尤不當投以種種僭熱之品。
且人之體質,萬有不齊,分娩時日亦不一致,即使有病,亦須察其有無夾雜外邪,食積痰瘀,尤當細審,何可概以生化湯為不祧之方哉?蓋是方重用芎、歸之辛溫走竄,原為血寒而滯者設,若血虛而熱之體,即不可誤服,吳鞠通、王潛齋論之詳矣。惟陸九芝謂是方為婦科要藥。
原方炮姜只用四分,不過藉以行氣之用,助芎、歸、桃仁以逐瘀生新,而甘草輔之,寒固可消,熱亦可去。後人不善會其義,見方中有炮薑炭,遂援其例而用於薑、生薑、桂、附、丁、萸等物,且更有將川芎、桃仁疑前人之不通而去之,於是生化湯遂多變相,直謂生化湯不可用。
不知此說之不可用者,即此變相之生化湯,非此但用四分炮姜之生化湯,亦非以芎歸為治之生化湯也。然陸記其先人治唐春鈴一案,盛夏畏冷,以麻黃三分、附子三分、甘草一分與之,果一服解一裘,兩服而重裘皆弛。夫七分之藥,既可以愈病,反之亦何嘗不可以增病,蓋劑雖有輕重,而藥之性不殊也。
彼變相之生化湯固不可用,即只用四分炮姜之生化湯,仍有大劑芎歸,詎可輕用乎?其謂寒固可消,熱亦可去,恐無此理。雖然,昔人善用生化湯加減以治產後各病者,以傅青主、閻純璽、計壽喬等為最著,蓋必審之真而辨之確,斯能無弊耳。用是方者,宜知之。
白話文:
產後與生化湯
婦女生產後,一定要服用生化湯,說是能消除瘀血。但民間習俗除了生化湯,還會服用吳茱萸、薑、醋等,用量動輒數兩甚至數十斤,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恢復元氣似的。而易思蘭說瑞州的婦女,產後一定用胡椒炒雞當作食物,這就更過分了。所以我常說婦女產後生病,大多是民間陋習造成的,這不是危言聳聽。
丹溪在其《局方發揮》中說:「初產婦女,血液未必不足,瘀血未必積聚,臟腑未必寒冷,為何要用藥?只要飲食起居好好調養,哪裡會有病?如果真的有病,就要找出病因,是氣虛就治氣,血虛就治血,身體寒冷的就溫暖它,燥熱的就清熱解毒,氣血凝滯的就讓它運行,虛弱的就補益它,血液過多的就止血。」所以,產後如果沒有疾病,就應該吃些稀粥、清淡的湯水好好調養身體,不應該亂服用藥物,更不應該服用各種辛熱的藥品。
而且人的體質千差萬別,生產時間也不一樣,即使生病了,也必須仔細觀察是否有夾雜外邪、飲食積滯、痰濕瘀血等情況,要仔細診斷,怎麼能一概而論都用生化湯呢?生化湯主要用川芎、當歸等辛溫走竄的藥材,原本是針對血寒而瘀滯的人所設計的,如果血虛而又有內熱的體質,就不能服用,吳鞠通、王潛齋都詳細論述過這點。只有陸九芝認為生化湯是婦科要藥。
生化湯原方炮薑只用四分,只是為了行氣,幫助川芎、當歸、桃仁等藥材逐瘀生新,甘草輔助,寒邪可以消除,熱邪也可以去除。後人不懂其精髓,看到方中含有炮薑炭,就照搬這個例子,也用大量的薑、生薑、桂枝、附子、丁香、吳茱萸等,甚至還有懷疑前人不懂藥理而去掉川芎、桃仁,於是生化湯就變了很多版本,甚至有人說生化湯根本不能用。
不知道這種說法之所以認為生化湯不可用,是因為這些變形的生化湯,既不是只用四分炮薑的生化湯,也不是以川芎、當歸為主治療的生化湯。但陸九芝記載他先人治療唐春鈴一案,盛夏時節畏寒,用麻黃三分、附子三分、甘草一分給她服用,果然一劑藥就脫下一件厚衣,兩劑藥就脫下所有厚衣。七分藥都可以治好病,反過來也可能加重病情,藥的劑量雖然輕重不同,但藥物的特性是不變的。
那些變形的生化湯確實不能用,即使是只用四分炮薑的生化湯,仍然有大劑量的川芎、當歸,怎麼能輕易使用呢?說寒邪可以消除,熱邪也可以去除,恐怕沒有這種道理。雖然,古人善於加減生化湯來治療產後各種疾病,以傅青主、閻純璽、計壽喬等人最為著名,那是因為他們一定會仔細診斷、準確辨證,這樣才能避免弊端。使用生化湯的人,應該知道這些道理。
2. 麻桂兩證
桂枝證之自汗,麻黃證之無汗,其所以然之故,醫者聚訟紛壇,靡所依歸。余考泰西生理諸書,謂飲食入胃,賴消化作用變成乳糜,由小腸之微細管吸收之,匯歸吸收系,流入回血管,入心過肺,與氧氣化合,生出熱度,以維持體溫。復賴心臟循環作用,使血液周流全體,於是各臟器即就血液中吸取滋養料,以維持其生活。
而血液又吸收各臟器之廢料,運往各排泄機關而排除之,彼皮膚之汗液,口鼻之碳氣,與乎糞溺涕唾皆是,此所謂新陳代謝作用,無須臾之停者也。皮膚有無數之汗孔,為廢料排泄之路,若一旦感受寒氣,則皮膚收縮,汗孔閉緊,初則凜凜惡寒,繼則體中熱度不能排泄於外,則積而發熱,且因其汗孔閉塞,汗液不能通至皮膚,故始終無汗,此麻黃證也。
若桂枝證,雖同為皮膚感寒所致,不過汗液尚能通至汗孔,而熱度之蒸發自能隨汗液外泄,故發熱不比麻黃證之甚,而惡寒亦較減,故楊素園謂此證雖一月、半月不解,仍無變證者也。反觀麻黃證,因熱度與汗液不能排泄而鬱結於裡,故變證恆多。至表證之解與未解,全在惡寒上別之,世醫多能辨此,惟有裡熱已發,惡寒未盡解,雖遍身大熱,日日出汗,寒自不動。周學海謂宜扶正氣,兼用行血通絡之品,乃能發疹而愈,非只表散能治。
此則同中有異,故附錄及之。
白話文:
麻桂兩證的差別,在於桂枝證會自汗,而麻黃證則無汗。古來醫家對此爭論不休,莫衷一是。我參考西方的生理學書籍後,認為食物進入胃部,經過消化作用變成乳糜,經小腸的微細血管吸收,匯入循環系統,流入心臟再到肺部,與氧氣結合產生熱量,維持體溫。依靠心臟的循環作用,血液流遍全身,各個臟器從血液中吸取營養維持生命。同時,血液也吸收各臟器排出的廢物,運送到排泄器官排出體外,例如皮膚的汗液、口鼻呼出的二氧化碳、以及大小便、痰涕等,這就是新陳代謝,一刻不停。皮膚有許多汗孔,是排出廢物的通道。如果受寒,皮膚收縮,汗孔閉合,一開始會覺得冷,接著體內熱量無法排出,積聚而發熱,由於汗孔阻塞,汗液無法到達皮膚表面,所以沒有汗,這就是麻黃證。
桂枝證雖然也是因為皮膚受寒引起,但汗液仍然能到達汗孔,熱量也能隨著汗液排出,所以發熱不如麻黃證嚴重,惡寒也較輕。因此楊素園認為,即使這個證候持續一兩個月,也不會出現其他併發症。相反,麻黃證由於熱量和汗液無法排出而鬱結於內,因此常有併發症。表證是否痊癒,主要看惡寒是否消失,大多數醫生都能區分。但如果裡熱已發,惡寒尚未完全消失,即使全身發熱,每天出汗,惡寒卻仍然存在。周學海認為,應該扶助正氣,同時使用活血通絡的藥物,才能發疹而痊癒,單純的表散藥物無法治療。
所以,麻黃證與桂枝證雖然都屬於表證,但其中仍有區別,因此特此說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