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履霜集》~ 卷一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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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 (3)

1. 虛癆吐痰論

王節齋曰:痰之本水也,原於腎。痰之動濕也,主於脾。世人用二陳,為治痰通劑,然以治濕痰寒痰則是也。若陰水不足,陰火上炎,肺受火侮,不得清肅下行,故其津液,隨氣而升,凝結成痰,腥穢稠濁,甚則有帶血而出者,此非中焦脾胃,濕痰寒痰之所比,亦非半夏、南星之所治,惟用滋陰之劑,使上逆之火,得返其宅而息焉,則痰自清。投以二陳,立見殆矣。

《醫貫》云:痰者水也。原人身之所有,非水泛為痰,即水沸為痰,但當分有火無火之異耳。腎中之火虛,不能制水,則水不歸源,如水逆行,洪水氾濫而為痰,是無火者也,故用八味丸補火以制水。

腎中之水虛,不能制火,則火動而水沸,騰動於腎者,猶龍火之出於海,龍興而水附,動於肝者,猶雷火之出於地者,疾風暴雨,水隨波湧而為痰,是有火者也,故用六味丸補水以制火,此不治痰之標,而治痰之本者也。然有火無火之痰,何以辨之?曰無火者純是清水,有火者中有稠濁白沫為辨耳。

至其用藥,於腎虛者,先以六味、八味,壯水之主,益火之原。後以四君子,或六君子補脾以制水。於脾虛者,既先補中、理中以補土,繼以六味、八味制水以益土,子母互相生克,而於治之道,其庶幾矣。《蒙筌》謂,地黃泥膈生痰,為痰門禁藥,以薑汁炒之。嗟乎!以薑汁炒之,則變為辛燥,地黃無用矣。

蓋地黃正取其濡潤之品,能入腎經。若雜於脾胃藥中,土本惡濕,安能不泥膈生痰?六味地黃丸諸品,皆少陰經藥,群隊相引,直入下焦,名曰水泛為痰之聖藥,空腹服之,壓以美膳,不留胃中,此古賢立方之妙,又何疑焉?

四君子湯

人參一錢去蘆,云白朮錢半土炒,白茯苓錢半去皮,甘草八分蜜炙。

六君子湯

君子湯加半夏一錢,薑汁炒透,陳皮一錢。

理中湯

人參一錢去蘆,白朮二錢土炒,乾薑八分,炙草八分。

2. 虛癆吐血論

陰虛吐血有二。陰中之火虛,則腎中寒冷,龍雷無可安之宅穴,不得已而遊行於上,故血亦隨火而妄行。八味丸中桂附二味,純陽之火,加於六味純陰水中,使腎宮溫暖,如冬日一陽來復,於水土之下,龍雷之火,自然歸就於原宅,不用寒涼,而火自降,不必止血,而血自安。

陰中之水虛,則腎水乾枯而火炎者,去附桂,純用六味丸,以補水制火,血亦自安,不必去火,俱水為主。

夫人之吐血,多起於咳嗽。咳嗽血者,肺病也。方家以止嗽藥,治肺兼治血,而不效何也?腎脈入肺,二臟相連,病則俱病,而其根在腎,腎中有水有火,水乾火然,陰火刑金,故咳嗽。嗽中有痰唾帶血而出者,腎水逐相火炎上之血也。惟六味丸獨補腎水,性不寒涼,不損脾胃,久服則水升火降而愈。又須人參救肺補脾藥收功。

《醫貫》曰:吐衄非陰虛則陽虛。今人一見血症,以為陰虛者血虛也,舍四物何法乎?火動者,熱也。非芩、連、梔、柏何藥乎?咳嗽者,火也,非紫菀百部知母何物乎?誰知陰虛之病,大抵上熱下寒者,始而以寒涼進之,上焦非不爽快,醫者病者無不謂道在是矣。稍久則食減,又以食不化,加神麯、山楂,再久而熱愈盛,痰咳愈多,煩燥愈甚,又以藥力欠到,寒涼倍增,而滑瀉腹脹之症作矣。

乃以枳殼大腹皮寬中之藥,快氣之品進之,不危何待?是故咳嗽吐血,時時發熱,未必成瘵也。服四物黃柏之類不已,則瘵成矣,胃滿膨脹,悒悒不快,未必成脹也。服山楂、神麯之藥不已,則脹成矣。面浮胕腫,小便秘澀,未必成噎也。服滲利之藥不已,則噎成矣。成則不可服藥,及至於危,乃曰病犯條款,雖對症之藥,無可奈何,豈不愚哉?

3. 虛癆咳嗽論

咳為無痰而有聲,嗽為有痰而有聲,其要皆主於肺,而治之之法,不在於肺,而在於脾,又不專在於脾,而反歸重於腎。蓋脾者肺之母也。腎者肺之子,故虛則補其母,虛則補其子也。如外感風寒而咳嗽,今人率以麻黃、紫蘇之類,發散表邪。如果系形氣病氣俱實者,一汗而愈。

若形氣病氣稍虛者,宜以補脾為主,而佐以解表之藥。何也?脾實則肺金有養,皮毛有衛,已入之邪易出,後來之邪,無自而入矣。若專解表,則肺氣益虛,腠理益疏,外邪乘間而入,何時能已也?須以人參黃耆甘草補脾,並桂枝以驅邪,此不治肺而治脾,虛則補母之義也。《仁齋直指》云:肺出氣腎納氣也。

肺為氣之主,腎為氣之藏。凡咳嗽,暴重,動引百骸,自覺氣從臍下逆奔而上者,此腎虛不能收氣歸元,當以六味腎氣丸主之。勿徒從事於肺,虛則補其子也。

有火爍肺金而咳嗽者,宜清金降火。今之醫書中,論清金降火者,以黃芩天冬、麥冬、桑根白皮清肺金,以黃連降心火,石膏降胃火,以四物、黃柏知母降陰火,殊不知清金降火之理,似是而實非,補北方,正所以瀉南方也。滋其陰,正所以降火也。蓋病本起於房勞,不過虧損真陰,陰虛而火上,火上而刑金,故咳嗽,則金不能不傷矣。

宜先壯水之主,用六味丸補其真陰,使水升而火降,即以參耆救肺之品,以補腎中之母,使金水相生而病愈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