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續醫說》~
1. 卷三
2. 辯惑
3. 論弦脈
四明張世賢醫學百問云：「弦之一脈，在仲景則以為陰，在叔和則以為陽。」吾蘇盧丹谷謂世賢議論牴牾，其說不歸於一定，決無為陽之說。丹谷據脈經「弦為陰」三字闢之，餘竊疑焉。按六經病篇曰：「尺寸俱弦者，少陽受病。」按此以弦為陽也。切詳仲景以弦為陰而又為陽者，何謂也？許叔微曰：「夫仲景之意，以弦脈為陰者，兼合乎眾脈而言。
且浮大者陽也，兼之以動滑數之類，安得不為陽？沉細者陰也，兼之以澀弱弦微之類，安得不為陰？又少陰病篇曰：「手足寒脈弦遲者陰也。」蓋此亦兼遲而言之，乃為陰症宜矣。若夫沉微而弦，沉伏而弦，沉澀而弦，沉細而弦，皆為陰症之脈也。蓋少陽之脈弦者，按仲景之意，以一脈而言之也。
然少陽之氣通於春，春脈弦者，以應春陽時令之脈也，豈得不為陽也？如浮大而弦，洪長而弦，浮滑而弦，浮數而弦，皆為陽也。夫仲景以弦脈分陰陽二用之理，其義微也。王叔和以弦脈為陽而不言弦為陰者，是以獨指一脈而為雜病也。故仲景之脈不可與雜病同日而語也。丹谷駁之太過，例以脈訣為高陽生之贗本，不足取信，亦難矣哉。
」
白話文：
論弦脈
四明張世賢在《醫學百問》中說：「弦脈，在張仲景看來是陰，在王叔和看來是陽。」我蘇盧丹谷認為世賢的說法互相矛盾，結論不一，根本沒有弦脈為陽的說法。丹谷根據《脈經》「弦為陰」這三個字來反駁，我卻有所懷疑。
《傷寒論》六經病篇說：「寸關尺三部都弦脈，是少陽經受病。」這就認為弦脈是陽了。仔細推敲，張仲景為何有時把弦脈說成陰，有時又說成陽呢？許叔微說：「張仲景認為弦脈為陰，是從所有脈象綜合考慮的。
浮大而有力的是陽脈，再加上滑數等脈象特徵，當然是陽；沉細而無力的是陰脈，再加上澀弱弦微等脈象特徵，當然是陰。又，《傷寒論》少陰病篇說：『手足冰冷，脈弦而遲，這是陰症。』這裡也是結合脈象的遲緩來說的，所以是陰證。如果脈象是沉而微弱且弦，沉而隱伏且弦，沉而澀滯且弦，沉而細弱且弦，這些都是陰證的脈象。
少陽的弦脈，按照張仲景的意思，是指單獨一種脈象來說的。
然而，少陽之氣通於春季，春季的脈象是弦脈，這是應和春季陽氣的脈象，怎麼能不說是陽呢？像浮大而弦，洪大而長且弦，浮滑而弦，浮數而弦，這些都是陽脈。張仲景把弦脈分陰陽兩種情況，其道理很微妙。王叔和認為弦脈是陽而不說弦脈是陰，是因為他單獨指一種脈象來診斷各種雜病。所以，張仲景的脈診不能與診斷雜病的脈法混為一談。丹谷的駁斥過於偏激，拿《脈訣》當作是偽造的高陽生著作，這種說法不可信，也難以令人接受。
4. 三焦有形狀
王叔和言三焦無狀，空有名，千載之下，議論不一，至宋陳無擇之通達，尚惑徐遁之荒唐，且曰三焦有脂膜如掌大正與膀胱相對，有二白脈自中出，夾春而上貫於腦，何其謬也！按內經六節藏象論曰：膽、胃、大腸、小腸、膀胱、三焦者，倉廩之本，營之居也，能化糟粕，轉味而出者也。
五臟別論曰：夫胃、大腸、小腸、膀胱、三焦，此五者天氣之所生也，其氣象天，故瀉而不藏，此受五臟濁氣，名曰轉化之腑。由是觀之，聖人且以三焦為有形狀矣！又按蔡西山脈經，其間有論三焦一篇，後引禮運記曰：上焦若竅，中焦若編，下焦若瀆，然未曾發明其義。
新安孫景思氏因推其義而解之曰：上焦若竅，竅者，竅漏之義，可以通達之物，必是胃之上脘經曰：上焦在胃之上口，主納而不出，是也。中焦若編，編者，編絡之義，如有物編包之象，胃之外有脂如網包羅在胃之上，以其能磨化飲食，故脈訣云：膏凝散半斤者，此也，必是脾之大絡，此為中焦經曰：主腐熟水穀，是也。
下焦若瀆，瀆者，溝瀆之義，可以決瀆，可以傳道，乃是小腸之下，曰闌門泌別水穀，自此而分清濁之所，此為下焦經曰：在膀胱上口，主瀉而不藏，又曰：主出而不內，又曰：下焦為傳化之府，又曰：三焦曰水穀之道路，氣之所終始也。蓋水穀之所入，水自上而中，自中而下，至於糟粕，轉輸傳道而下一無底滯，如此尤可表其為有形明矣！所謂形者，非謂臟腑外別生一物，不過指其所而為形耳。或曰：經之本文乃中焦若漚，今改作編字，於理未安。
愚謂蔡西山據理運記而言，又按白虎通性情篇漚亦作編，二說安得俱誤？恐漚與編殆似而訛之耳！
白話文：
三焦有形狀
王叔和認為三焦沒有形狀，只是個空名，千年來眾說紛紜，即使宋代醫學家陳無擇這樣通達的人，也對徐遁的荒謬說法感到困惑。徐遁竟然說三焦有像手掌一樣大的脂膜，與膀胱相對，還有兩條白色的經脈從中間出來，向上通到腦部，實在是太離譜了！
《內經》的《六節藏象論》說：膽、胃、大腸、小腸、膀胱、三焦是人體的倉庫和營養物質的住所，能消化食物殘渣，轉化味道排出體外。
《五臟別論》說：胃、大腸、小腸、膀胱、三焦這五個器官都是由天氣生成的，它們的氣機順應天性，所以是宣洩而不收藏的，它們接受五臟的濁氣，然後轉化排出。由此可見，古聖賢們也認為三焦是有形狀的！
再看蔡西山《脈經》，其中有一篇論述三焦，文中引用《禮運》的記載：上焦像竅穴，中焦像編織物，下焦像溝渠。但其義理並未闡明。
新安的孫景思先生因此推導其義，解釋道：上焦像竅穴，竅穴就是有孔洞的意思，可以通行物質的地方。胃的上脘經說：「上焦在胃之上口，主納而不出」，就是這個意思。中焦像編織物，編織物就是互相交織的意思，就像有東西編織包裹一樣。胃的外面有一層像網狀的脂肪包裹著胃的上部，因為它能磨化食物，所以脈訣說「膏凝散半斤」，就是指這個。這必定是脾臟的大絡，所以經文說：「中焦主腐熟水穀」，就是這個意思。
下焦像溝渠，溝渠就是水道的意思，可以排泄，可以傳輸。它位於小腸之下，稱為闌門，這裡分清水谷的清濁，所以經文說：「下焦在膀胱上口，主瀉而不藏」，又說：「主出而不內」，又說：「下焦為傳化之府」，又說：「三焦曰水穀之道路，氣之所終始也」。水穀進入人體後，水從上到中，從中到下，到了糟粕，再通過轉輸和傳導排出，沒有任何滯留。這樣就可以說明三焦是有形狀的了！所謂形狀，並不是說在臟腑之外另外生出一種東西，只是指它所處的位置和作用而說的形狀而已。
有人說，《經文》原文是「中焦若漚」，現在改成「編」字，於理不合。
我認為蔡西山是根據《禮運》的記載說的，而且《白虎通·性情篇》中「漚」也作「編」，兩種說法怎麼能都錯呢？恐怕「漚」和「編」是相似的字，只是寫錯了而已！
5. 沖為血海
甲乙經曰：「丈夫以右為命門，左為腎；女子以左為命門，右為腎。」無求子曰：「男子得陰以生，先生右腎；女子得陽以長，先生左腎。」是以女右手命門為子宮，左手腎為血海。二說不同，何也？張潔古云：「婦人皆左為腎，右為命門。男子主藏精者氣海也，女子主系胞者血海也。
所主者異，受病則一也。」此說當為定論。靈樞經曰：「沖為血海，任主胞絡。血海者，衝脈也。」
白話文：
沖為血海
古籍記載，男子以右腎為命門，左腎為腎臟；女子則以左腎為命門，右腎為腎臟。也有人說，男子靠陰氣滋養而生，右腎先發育；女子靠陽氣生長，左腎先發育。因此，有人認為女子右手邊的命門相當於子宮，左手邊的腎臟就是血海。兩種說法不同，原因何在呢？張潔古解釋說：婦女的左腎才是腎臟，右腎才是命門。男子的氣海藏精，而女子的血海則主司胞胎。雖然所主管的臟器不同，但生病的症狀卻是一樣的。這個說法比較可靠。 《靈樞經》也說：「沖脈是血海，任脈主管胞胎的經絡。血海，就是沖脈。」
6. 胃家濕熱
近世方書惟戴元禮《症治要訣》議論切當，有益後學。但其間有云：「諸血藥中半夏、陳皮自不可少。」余竊疑之。半夏性燥，功能去濕健脾，古人發渴者尤且禁用，恐其性燥損耗血分耳。惟氣症發渴者不在此例。當時元禮必因好酒之人胃氣濕熱而致吐血者用之則宜。若云：「諸血藥中自不可少。」恐非元禮之言，或門人誤記之耳。
白話文：
現代醫書中，只有戴元禮的《症治要訣》論述精確，對後學很有幫助。但是書中提到：「各種治療出血的藥方中，半夏和陳皮必不可少。」我私下有所懷疑。半夏性燥，功能是去除濕氣、健脾，古人即使口渴也盡量不用它，擔心它燥熱的性質會損傷血液。只有因氣虛引起的口渴不在此限。戴元禮大概是因為治療嗜酒者因胃氣濕熱而導致吐血才使用它。如果說：「所有治療出血的藥方中都必不可少。」恐怕不是戴元禮的原話，可能是他的弟子記錄錯誤。
7. 轉矢氣
張長沙用大承氣湯，必轉失氣則可服。此失字之義，其意何也？曰：仲景云：傷寒潮熱，大便六七日不行，先服小承氣湯，若腹中轉失氣，此有燥糞方服大承氣湯。蓋轉失氣是下焦泄氣，俗云去屁也。考之篇韻，屎矢通用。竊恐傳寫之誤，矢為失耳。宜從轉矢氣為是，且文理頗順。若以失字則於義為難訓矣。（醫學全書）
白話文：
張仲景用大承氣湯治療，必須等到腹中轉瀉氣體才能服用。 「轉失氣」中的「失」字，究竟是什麼意思呢？ 張仲景說：傷寒發熱，大便六七天不通，先服用小承氣湯，如果腹部轉而排出氣體，表示糞便乾燥，才可以服用大承氣湯。 「轉失氣」指的是下焦排出氣體，也就是俗話說的放屁。 根據字義考究，「屎」和「矢」是通用的。 我懷疑是抄寫錯誤，把「矢」寫成了「失」。 應該將「轉失氣」改為「轉矢氣」才正確，這樣文意也比較通順。 如果用「失」字，意思就難以理解了。
8. 心胞絡
越人以手心主之經，謂之心胞絡。且人之心為君主之官，不受邪氣凌犯，其所以致病者心包絡也。故經曰：「真心不受邪者此也。」或謂心包絡乃胸中之脂膜，或又謂之裹心之肉，皆非也。乃裹心之黃脂膜，包於心外，似脂非脂，似肉非肉。外則有細筋膜，如系與心肺相連者，此則是心包絡也。
余謂諸獸之內景，大概亦與人相同，觀其心形亦略可見矣。（孫景思醫論）
白話文：
越人醫家認為，經脈循行於手掌心的經絡，就是心包絡。因為心臟是人體的君主之官，不會直接受到邪氣侵犯，心臟生病都是因為心包絡受邪所致。所以經書上說：「心臟不受邪氣侵犯，就是這個道理。」有些人認為心包絡是胸腔裡的脂肪膜，或者說是包裹心臟的肌肉，這些說法都不對。心包絡是包裹在心臟外面的一層黃色的脂膜，看起來像脂肪又不是脂肪，像肌肉又不是肌肉。它的外面還有一層細薄的筋膜，像系帶一樣連接著心臟和肺臟，這就是心包絡。
我認為各種動物的內臟結構，大致上和人體相同，觀察動物的心臟形狀，也能略知一二。（孫景思醫論）
9. 食掛
朱思古，眉州人，年三十歲時得疾，不能食，聞葷腥即嘔，惟用大鐺旋煮湯沃淡飯數數食之，醫莫能治。史載之曰：俗輩不讀醫經而妄欲療人之疾，可嘆可駭。君之疾正在素問經中，名曰食掛。凡人之肺六葉舒張而蓋下覆於脾，子母氣和則進食，一或有戾則肺不能舒，脾之為敝，故不嗜食。遂授之一方，以清氣潤肺為治。
服之三日，病者鼻聞肉味覺香，取啖之甚美。此事宋人載於傳記，余考之，岐黃書皆無食掛之說，或記者假託耳，或史公妄言以欺世惑人歟？二者皆未可知也。
白話文：
眉州人朱思古，三十歲時得了種病，吃不下東西，聞到葷腥味就嘔吐，只能用大鍋不斷煮些清湯，泡著稀飯少量多次地吃，很多醫生都治不好。史書記載此事，並感嘆：一般老百姓不讀醫書就亂治病，真是令人惋惜又害怕。他的病，《素問》裡有記載，叫做「食掛」。人體的肺有六葉，舒展開來覆蓋在脾臟上面，肺脾之氣協調才能正常進食，如果其中一方受了影響，肺部就不能舒展，脾臟的功能也受損，所以就不想吃東西。於是醫生給他開了個方子，以調理肺氣為治。
吃了三天藥後，病人聞到肉味就覺得香，吃起來也很美味。宋代的傳記記載了這件事，但我查閱了許多醫書，都沒有「食掛」這個病名，可能是記載的人杜撰的，也可能是史書作者故意編造來騙人的。這兩種可能性都無法確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