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續醫說》~ 卷三 (2)
卷三 (2)
1. 社日受胎
今人指鬚眉發如雪而肌肉純白者，以為社日受胎，故男曰社公，女曰社婆。此說非也。按徐巽《胎育產化論》云：「受胎之時，母之經水正行，榮血泛溢，是以成胎則肌肉色白。」褚氏《遺書》所謂「血先肌膚則身白」者是也。或又問曰：「毛髮皆白，目視䀮䀮者何也？」經曰：「毛髮者血之餘。
」又云：「肝受血而能視。」今值水月方行，血耗肝虛，毛髮失所潤，目睛失所養故也。此理曉然，足以破愚者之惑。（席上輔談）
白話文：
現代人認為鬍鬚頭髮像雪一樣白，皮膚也白皙的人，是社日受胎，所以男人叫社公，女人叫社婆。這種說法是錯誤的。根據徐巽的《胎育產化論》記載：「受胎的時候，母親的經血正在運行，充盈的血液溢散，所以胎兒出生後肌肉顏色就會白皙。」褚氏的《遺書》中也說「血液先於肌膚，所以身體才會白皙」，這與徐氏的說法一致。有人又問：「為什麼頭髮都白了，眼睛也看起來昏花呢？」經書上說：「頭髮是血液的剩餘物。」又說：「肝臟依靠血液才能夠視物。」現在正值經期，血液流失，肝臟虛弱，頭髮失去了滋養，眼睛也失去了營養，所以才會這樣。這個道理很清楚，足以破除愚昧之人的疑惑。
2. 通則不痛
王荊公解痛字云：宜通而塞則為痛。今醫人凡痛須用通利臟腑，故曰諸痛為實，痛隨利減。世俗以利為下也。假令痛在表者實也，痛在裡者實也，痛在血氣者亦實也。故在表者汗之則愈，在裡者下之則愈，在血氣者散之行之則愈，豈可以利為下乎？宜作通字訓則可。故經曰：通則不痛，痛則不通，此之謂也。
白話文：
王安石解釋「痛」字說：身體應該暢通，阻塞才會疼痛。現在醫生遇到疼痛，都必須使用通利臟腑的方法治療，所以說各種疼痛都是實證，疼痛隨著暢通而減輕。世俗把「利」理解成瀉下。但是，疼痛在肌膚表面是實證，疼痛在內臟也是實證，疼痛在血氣循環中也是實證。所以，表面的疼痛用發汗的方法就好了，內臟的疼痛用瀉下的方法就好了，血氣的疼痛用疏通的方法就好了，怎麼能把通利都理解成瀉下呢？應該把「利」理解成「通暢」才對。所以經書上說：暢通則不痛，疼痛則不通，這就是這個道理。
3. 抑陽扶陰
空同子曰：夏月陽氣發散在外，伏陰在內。謂絲絲未絕之陰潛伏待時，夏至為姤，如冬至之復也。驗之井泉則陰之伏，亦九淵之底。而病暑者，以大順散治之。薑桂大熱，意為過飲冰水瓜果者，設非謂伏陰而用之也。正丹溪所謂陰字有虛之義。若作陰冷，看其誤甚矣。經云：春夏養陽，秋冬養陰。王太僕注：春食溫，夏食寒，所以抑陽扶陰之義也。
白話文：
空同子說：夏天陽氣散佈於體表，陰氣則潛伏於內。這就像細微的、尚未斷絕的陰氣潛藏等待時機，夏至就像「姤」卦一樣，如同冬至的「復」卦一樣是陰陽轉換的節點。從井泉穴的脈象可以驗證陰氣的潛伏，如同深藏於九淵之底一般。而對於中暑的病人，則用大順散來治療。薑、桂屬大熱之品，是針對過度飲用冰水、瓜果的人所用的，並不是針對潛伏的陰氣而使用的。這正是丹溪先生所說的「陰」字有虛弱的意思。如果誤將此理解為陰寒，那就大錯特錯了。經書上說：春夏養陽，秋冬養陰。王太僕的註解是：春天吃溫熱的食物，夏天吃寒涼的食物，這就是「抑陽扶陰」的道理。
4. 聖散子方
聖散子方，因東坡先生作序，由是天下神之。宋末辛未年，永嘉瘟疫，服此方被害者不可勝紀。余閱葉石林《避暑錄》，云：宣和閒，此藥盛行於京師，太學生信之尤篤，殺人無數，醫頓廢之。昔坡翁謫居黃州時，其地瀕江，多卑濕，而黃之居人所感者，或因中濕而病，或因雨水浸淫而得，所以服此藥而多效，是以通行於世，遺禍於無窮也。
弘治癸丑年，吳中疫癘大作，吳邑令孫磐令醫人修合聖散子，遍施街衢，並以其方刊行，病者服之，十無一生，率皆狂躁昏瞀而卒。噫！孫公之意本以活人，殊不知聖散子方中有附子、良薑、吳茱萸、豆蔻、麻黃、藿香等劑，皆性味燥熱，反助火邪，不死何待！若不辯陰陽二症，一概施治，殺人利於刀劍。有能廣此說以告人人，亦仁者之一端也。
白話文：
聖散子方因蘇軾作序而名聲大噪，卻也因此造成無數人受害。南宋末年，永嘉地區瘟疫流行，服用此方致死的人數不計其數。我閱讀葉夢得《避暑錄》得知，宣和年間，此藥在京城盛行，太學生尤其深信不疑，結果害死無數人，導致醫學一度被廢棄。蘇軾被貶黃州時，當地靠近江邊，濕氣很重，當地人患病，大多是濕邪入侵或雨水浸淫所致，所以服用此藥有效，才會流傳開來，卻也遺禍無窮。
弘治癸丑年，吳地瘟疫大流行，吳縣縣令孫磐命令醫生大量製作聖散子，在街頭巷尾廣泛施用，並公開其方劑。服用此藥的病人，十個幾乎沒有一個能活下來，大多數都發狂、昏迷而死。唉！孫磐的本意是想救人，卻不知道聖散子方中含有附子、良薑、吳茱萸、豆蔻、麻黃、藿香等藥物，這些藥性味燥熱，反而助長火邪，不死才怪！如果不辨別陰陽兩種病症，一概使用此方治療，其殺傷力比刀劍還厲害。如果能廣泛宣傳這個道理，讓更多人知道，也是一件仁慈的事。
5. 祝由科
外臺秘要載祝由一科，丹溪謂之移精變氣，祝說病由而已，可治小病。若內有虛邪，外有實邪，當用正大之法。然符水惟膈上熱痰，一呷涼水，胃熱得之，豈不清快，亦可取效。若內傷涉虛之人，及冬天嚴寒之時，符水下咽，胃氣受傷，反致害者多矣。予考之文獻志云：祝由南方神也。或以祝訓斷，謂但斷絕其受病之由。二說兩存之，未知孰是。
白話文：
《外台秘要》記載了祝由科，朱丹溪認為這是種藉由言語移轉精氣、改變氣機來治療疾病的方法，僅能治癒小病。如果患者內有虛邪，外有實邪，就應該使用正統有效的治療方法。雖然符水對於治療上焦熱痰，以及因胃熱引起的病症，喝下去後能感到清涼舒暢，確實有一定效果；但對於內在已經虛弱的人，或是在嚴寒的冬天服用符水，容易傷及胃氣，反而造成傷害的例子很多。我查閱相關文獻記載，說祝由是南方的一種神祇；也有人解釋「祝」為「斷絕」之意，認為祝由療法只是斷絕致病的原因。兩種說法都存在，尚難判斷哪種說法正確。
6. 從乎中治
王好古此事難知，云從乎中治，中治者少陽也；又云寒熱俱傷，必當從乎中治，中治者溫之也。一書兩出而各異，餘切有疑焉。後閱東垣先生醫學發明云：此中字，蓋欲醫人臨病消息，酌中用藥耳。是中庸所謂君子而時中之義也。此說明白。
白話文：
王好古說這件事很難理解，他說要「從乎中治」，「中治」指的是少陽；又說寒熱都受傷了，也必須「從乎中治」，「中治」是指溫和治療。同一本書裡出現兩種不同的說法，我對此非常疑惑。後來我讀到東垣先生的《醫學發明》，書中說：「這個『中』字，指的是醫生在診治病人時，要根據病情的變化，斟酌用藥，取得平衡。」這就是《中庸》裡說的「君子而時中」的道理。這個說法比較清楚明瞭。
7. 草廬論運氣
世之言運氣者，率以每歲大寒節為今年六之氣所終，來年一之氣所始，其終始之交，隔越一氣，不相接續。余嘗疑於是，後見楊子建《通神論》，乃知其論已先於余。余請以先天后天卦以明之。夫風木冬春之交，北東之維艮震也。君火春夏之交，東南之維震巽也。相火正夏之時，正南方之離也。
濕土夏秋之交，南西之維坤兌也。燥金秋冬之交，西北之維兌乾也。寒水正冬之時，正北之方坎也。此主氣之定布者也。地初正氣子中而醜中震也。地後間氣醜中而卯中離也。天前間氣卯中而巳中兌也。天中正氣巳中而未中乾巽也。天后間氣未中而酉中坎也。地前間氣酉中而亥中艮也。
地終正氣亥中而子中坤也。此客氣之加臨者也。主氣土居二火之後，客氣土行二火之間，終艮始艮，後天卦位也。始震終坤，先天卦序也。世以歲氣起大寒者，似協後天終艮始艮之義，然而非也。子建以歲氣起冬至者，䝟契先天始震終坤之義。子午歲之冬至起燥金而生醜中之寒水。
丑未歲之冬至起寒水而生醜中之風木。寅申歲起風木。卯酉歲起君火。辰成歲起濕土。巳亥歲起相火。皆肇端於子半，六氣相生，循環不窮，豈歲歲間斷於傳承之際哉？然則終始乎艮者，可以分主氣之所居位，而非可以論客氣所行之序也。（《草廬文集》）
白話文：
草廬論運氣
古人談論運氣，大多認為每年大寒節是今年六氣的結束，也是明年一氣的開始，認為這終始之交隔著一個氣，並不連續。我曾經也這樣懷疑，後來讀到楊子建的《通神論》，才知道他的論述早在我之前。我嘗試用先天和後天八卦來闡明這個問題。
風木之氣在冬春之交，對應八卦中的艮（艮卦代表山，冬天的景象）和震（震卦代表雷，春天的景象）兩卦，位於北方和東方之間。君火之氣在春夏之交，對應震（震卦代表雷，春天的景象）和巽（巽卦代表風，夏天的景象）兩卦，位於東南方。相火之氣在盛夏，對應正南方的離卦（離卦代表火）。
濕土之氣在夏秋之交，對應南西方位的坤（坤卦代表地，秋天的景象）和兌（兌卦代表澤，夏天的景象）兩卦。燥金之氣在秋冬之交，對應西北方的兌（兌卦代表澤，夏天的景象）和乾（乾卦代表天，冬天的景象）兩卦。寒水之氣在嚴冬，對應正北方的坎卦（坎卦代表水）。這些是主氣的固定佈局。
地初正氣在子（子卦代表水，冬季）中，間氣在醜（醜卦代表土，冬季）中，震卦在醜（醜卦代表土，冬季）中。地後間氣在醜（醜卦代表土，冬季）中，離卦在卯（卯卦代表木，春季）中。天前間氣在卯（卯卦代表木，春季）中，兌卦在巳（巳卦代表火，夏季）中。天中正氣在巳（巳卦代表火，夏季）中，乾巽兩卦在未（未卦代表土，夏季）中。天後間氣在未（未卦代表土，夏季）中，坎卦在酉（酉卦代表金，秋季）中。地前間氣在酉（酉卦代表金，秋季）中，艮卦在亥（亥卦代表水，秋季）中。
地終正氣在亥（亥卦代表水，秋季）中，坤卦在子（子卦代表水，冬季）中。這些是客氣的運行。主氣的土居於二火之後，客氣的土運行於二火之間，終始於艮，這是後天八卦的方位。而始於震，終於坤，這是先天八卦的順序。
世人認為歲氣從大寒開始，似乎符合後天八卦終艮始艮的意義，但實際上並非如此。子建認為歲氣從冬至開始，這才符合先天八卦始震終坤的意義。子午年冬至開始是燥金而生醜（醜卦代表土，冬季）中的寒水；丑未年冬至開始是寒水而生醜（醜卦代表土，冬季）中的風木；寅申年開始是風木；卯酉年開始是君火；辰戌年開始是濕土；巳亥年開始是相火。這些都肇始於子（子卦代表水，冬季）的後半段，六氣相生，循環往復，怎麼會年年在交接之際中斷呢？因此，終始於艮，只能區分主氣所處的方位，而不能用來論述客氣運行的次序。
8. 解內經義
內經雲：天明則日月不明。近見虞天民解云：君火太過，熱令早行。火為離明之象，故曰明淫。觀其所釋，終不了然。偶閱醫壘元戎雲：天明則日月不明，邪害空竅。天所以藏德者，為其欲隱大明。故大明見則小明滅。故大明之德不可不藏。天若自明，則日月之明隱矣。所論者何？人之真氣亦不可大泄露。
當清淨法道以保天真。苟離於道，則虛邪入於空竅。風熱之害人，則九竅閉塞。霧露之為病，則掩翳精明。取類者，在天則日月不光，在人則兩目隱耀也。
白話文：
解內經義
《內經》說：「天明則日月不明。」虞天民的解釋是：心火（君火）過盛，導致陽氣過早亢盛。火代表光明（離明），所以說「明淫」。但他的解釋還是不夠清楚。我偶然讀到《醫壘元戎》的說法： 「天明則日月不明」，是因為邪氣傷害了人體的竅穴。天之所以能藏德，是因為它要隱藏其光明。所以，大光明出現，小光明就會消失。因此，大光明的德性不能不隱藏。如果天本身就光明，那麼日月的光明就會隱藏起來。這段話是說什麼呢？人的真氣也不可過度泄露，應該以清淨的法道來保護先天之氣（天真）。如果違背了天道，邪氣就會侵入人體的竅穴。風熱之邪侵害人體，就會導致九竅閉塞；霧露之邪侵害人體，就會遮蔽眼睛的光明。舉例來說，天上日月不光，就像人兩眼昏暗不明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