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訂正仲景全書金匱要略注》~ (1)
(1)
1. 肺痿肺癰欬嗽上氣病脈證并治第七
問曰：熱在上焦者，因欬為肺痿。肺痿之病，從何得之？師曰：或從汗出，或從嘔吐，或從消渴，小便利數，或從便難，又被快藥下利，重亡津液，故得之。曰：寸口脈數，其人欬，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者何？師曰：為肺痿之病。若口中辟辟燥，欬卽胸中隱隱痛，脈反滑數，此為肺癰，欬唾膿血。
【註】熱在上焦，不欬，不病肺痿也，因熱病欬，則為肺痿。肺熱致痿之由，非止一端，或從汗出，或從嘔吐，或從消渴，小便數利，或從便難，又被快藥下之，重亡津液，故令肺熱乾痿也。肺熱乾痿，則清肅之令不行，水精四布失度。脾氣雖散，精液上歸於肺，而肺不但不能自滋其乾，亦不能內灑陳於藏府，外輸精於皮毛也。其精液留貯胸中，得熱煎熬，變為涎沫，侵肺作欬，唾之不已，故乾者自乾，唾者自唾，愈唾愈乾，痿病成矣。若口中辟辟乾燥，不吐濁唾涎沫，每欬卽胸中隱隱而痛，脈數而滑，不數而虛，則非肺痿乃為肺癰。久則癰成膿潰，不唾涎沫，而必欬唾膿血矣。
【集註】周揚俊曰：喻昌云：行動數武，氣卽喘鳴，沖擊連聲，痰始一應。《金匱》治法，貴得其精意，大要緩而圖之，生胃津，潤肺燥，下逆氣，開積痰，止濁唾，補真氣，以通肺之小管，散火熱，以復肺之清肅，如半身痿廢及手足痿軟，治之得法，亦能復起。而肺近在胸中，呼吸所關，可不致力乎？肺癰屬在有形之血，血結宜驟攻；肺痿屬在無形之氣，氣傷宜徐理。故癰為實，誤以肺痿治之，是為實實；痿為虛，誤以肺癰治之，是為虛虛。此辯證用藥之大略也。然兩手寸口之脈，原為手太陰肺脈，此云寸口脈數，云滑數，云數實，云數虛，皆指左右三部統言，非如氣口獨主右關之上也。其人欬，口中反有濁唾涎沫，頃之遍地者為肺痿，言欬而口中不乾燥也。若欬而口中辟辟燥，則是肺已結癰，火熱之毒，出現於口，欬聲上下，觸動其癰，胸中卽隱隱而痛，其脈必見滑數有力，正邪氣方盛之徵也。數虛、數實之脈，以之分別肺痿肺癰，是則肺痿當補，肺癰當瀉也可知矣。又云：才見久欬，先須防此兩證，肺癰由五藏蘊崇之火，與胃中停蓄之熱，上乘乎肺，肺受火熱熏灼，血為之凝，痰為之裹，遂成小癰。所結之形漸長，則肺日脹而脇骨日昂，乃至欬聲頻併，痰濁如膠，發熱畏寒，日晡尤甚，面紅鼻燥，胸生甲錯。始先卽能辨其脈證，屬表屬裏，極力開提攻下，無不愈者，迨至血化為膿，肺葉朽壞，傾囊吐出，始識其證，十死不救，嗟無及矣。
沈明宗曰：此肺痿肺癰之辨也。心居上，腎水不足，心火刑金，為熱在上焦，肺陰日消，氣逆則欬，故致肺痿。然本經明其始病之因，或從病後陰虛，過汗傷液，嘔吐傷津，消渴，血虛津竭；或利小便，數而傷陰；或大便難，反被快藥下利而重亡津液，以致肺金枯燥，虛熱熏蒸，故寸口脈數，其人欬嗽，氣弱不振，津液不布，化為濁唾涎沫而成肺痿。若口中辟辟燥，欬卽胸中隱隱痛者，乃風寒侵入肺中，凝滯榮血為癰，故脈滑數而欬唾膿血。因無形虛熱致痿，故脈數虛；因有形氣血凝滯成癰，故脈數實。此明肺癰屬實、肺痿屬虛也。
白話文：
有人問：熱氣聚集在上半身，因為咳嗽而導致肺痿，那肺痿這種病是怎麼引起的呢？醫生回答：有的是因為流汗過多，有的是因為嘔吐，有的是因為患有消渴症，小便次數頻繁，有的是因為大便困難，又服用瀉藥導致腹瀉，這些都會使身體的津液大量流失，所以才會得這種病。有人問：寸口的脈象呈現數脈，病人會咳嗽，而且口中反而有混濁的唾液和泡沫，這是怎麼回事？醫生回答：這是肺痿的病症。如果口中乾燥難耐，咳嗽時胸口會隱隱作痛，脈象反而滑數，這就是肺癰，咳嗽會咳出膿血。
【註解】熱氣聚集在上半身，如果沒有咳嗽，就不會得肺痿。如果因為發熱的疾病而咳嗽，就會變成肺痿。造成肺熱導致肺功能衰退的原因有很多，不只一種，有的是因為流汗過多，有的是因為嘔吐，有的是因為患有消渴症，小便次數頻繁，有的是因為大便困難，又服用瀉藥導致腹瀉，這些都會使身體的津液大量流失，所以會使肺部因為熱而乾枯衰弱。肺部因熱而乾枯衰弱，就無法正常運作，輸送水精的能力會失調。雖然脾臟的功能還在，精液可以送往肺部，但肺不但無法滋潤自身的乾燥，也無法將精液輸送到其他臟腑，更無法輸送到皮膚毛髮。這些精液會停留在胸腔中，受到熱氣煎熬，就會變成痰液，侵襲肺部導致咳嗽，不斷地吐出痰液，所以乾燥的肺會越來越乾燥，吐出的痰液會越來越多，咳嗽不斷，最終形成肺痿。如果口中乾燥難耐，但沒有吐出混濁的唾液和泡沫，而是每次咳嗽時胸口會隱隱作痛，脈象呈現數脈而且滑，或者數脈但無力，那就不是肺痿而是肺癰。如果病情拖久了，肺癰就會化膿潰爛，不會吐出痰液，而是咳出膿血。
【集註】周揚俊說：喻昌說，如果走幾步路，氣喘聲就很大，而且連連發出聲音，有痰才會回應。《金匱要略》的治療方法，貴在能理解其中的精髓，重點是要緩慢調理，生出胃液，滋潤肺部的乾燥，降低逆行的氣，化解積聚的痰，停止吐出混濁的唾液，補充身體的元氣，疏通肺部的小管道，散去火熱，恢復肺的清肅功能。如果出現半身不遂或手腳痿軟，只要治療得當，也能夠恢復。而肺靠近胸腔，和呼吸息息相關，怎能不努力治療呢？肺癰屬於有形的血的問題，血瘀結應該立即攻破；肺痿屬於無形的氣的問題，氣虛應該慢慢調理。所以癰是實證，如果誤用治療肺痿的方法，就會變成實證更實；痿是虛證，如果誤用治療肺癰的方法，就會變成虛證更虛。這就是辨證用藥的大綱。但是，左右兩手的寸口脈，本來就是手太陰肺經的脈，這裡說的寸口脈數、滑數、數實、數虛，都是指左右兩側寸關尺三個部位整體而言，並不像氣口脈獨主右關的位置。病人咳嗽，口中反而有混濁的唾液和泡沫，甚至遍地都是，這是肺痿，表示咳嗽時口中不乾燥。如果咳嗽時口中乾燥難耐，那就表示肺已經結成癰，火熱的毒氣已經從口中表現出來，咳嗽時上下震動，觸碰到肺癰，胸口就會隱隱作痛，脈象必然會呈現滑數有力，這是正氣和邪氣都處於旺盛的徵兆。數虛和數實的脈象，可以用來區分肺痿和肺癰，因此可以知道，肺痿應該補虛，肺癰應該瀉實。還有人說：一發現病人有長期咳嗽，就要先預防這兩種疾病。肺癰是由於五臟蘊藏的火氣，加上胃中積聚的熱氣，向上侵襲肺部，肺受到火熱的熏烤，血液凝結，痰液包裹，於是形成小癰。結成的腫塊逐漸增大，肺部就會日漸腫脹，肋骨也會逐漸隆起，甚至咳嗽頻繁，痰液黏稠如膠，發熱怕冷，尤其在下午更加嚴重，臉紅鼻子乾燥，胸部皮膚粗糙。如果一開始就能夠辨別脈象和症狀，判斷屬於表證還是裡證，盡力開提攻下，沒有治不好的，等到血液化為膿液，肺葉腐爛，傾囊而出，才認識到這種疾病，那就已經是十死不救，後悔莫及了。
沈明宗說：這是辨別肺痿和肺癰的方法。心在上，腎水不足，心火會剋制肺金，造成熱氣聚集在上半身，肺陰日漸消損，氣逆就導致咳嗽，所以造成肺痿。但本經已經明確指出肺痿的起因，有的是因為生病後陰虛，流汗過多導致身體的津液受損，嘔吐導致傷津，患有消渴症，血虛津液枯竭；有的是因為小便次數過多，損傷陰液；有的是因為大便困難，反而服用瀉藥導致腹瀉，使得津液大量流失，導致肺部乾燥，虛熱上蒸，所以寸口脈呈現數脈，病人咳嗽，氣息微弱，津液無法正常運布，化為混濁的唾液和泡沫，就形成了肺痿。如果口中乾燥難耐，咳嗽時胸口會隱隱作痛，那是因為風寒侵入肺部，使得血脈凝滯形成肺癰，所以脈象呈現滑數，咳嗽會咳出膿血。肺痿是因為無形的虛熱導致，所以脈象呈現數而無力；肺癰是因為有形的氣血凝滯形成，所以脈象呈現數而有力。這就說明肺癰屬於實證，肺痿屬於虛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