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介賓

《景岳全書》~ 卷之四十六聖集·外科鈐(上) 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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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四十六聖集·外科鈐(上) (8)

1. 總論治法(七)

瘡瘍之治,有宜瀉者,有宜補者,有宜發散者,有宜調營解毒者,因證用藥,各有所主。經曰:形氣有餘,病氣有餘,當瀉不當補;形氣不足,病氣不足,當補不當瀉。此其大綱也。故凡察病之法,若其脈見滑實洪數,而焮腫痛甚,煩熱痞結,內外俱壅者,方是大實之證。此其毒在臟腑,非用硝黃猛峻等劑,蕩而逐之,則毒終不解。

故不得不下,然非有真實滯者不可下,此下之不可輕用也。其有脈見微細,血氣素弱,或腫而不潰,潰而不斂,或飲食不加,精神疲倦,或嘔吐泄瀉,手足常冷,膿水清稀,是皆大虛之候。此當全用溫補,固無疑矣。然不獨此也。即凡見脈無洪數,外無煩熱,內無壅滯,而毒有可慮者,此雖非大虛之證,然察其但無實邪,便當托裡養營,預顧元氣。何也。

蓋恐困苦日久,或膿潰之後,不待損而自虛矣。及其危敗,臨期何能及哉。故丹溪云:癰疽因積毒在臟腑,宜先助胃壯氣,以固其本。夫然則氣血,凝結者自散,膿瘀已成者自潰,肌肉欲死者自生肌肉,已死者自腐肌肉,已潰者自斂。若獨攻其瘡,則脾胃一虛,七惡蜂起,其不死者幸矣,即此謂也。

其有脈見緊數,發熱憎寒,或頭痛,或身痛,或四肢拘急無汗,是必時氣之不正,外閉皮毛,風熱壅盛而為癰腫,此表邪之宜散者也。如無表證,則不宜妄用發散,以致亡陽損衛。故仲景曰:瘡家不可汗,此之謂也。其有營衛失調,氣血留滯而偶生癰腫,但元氣無損,飲食如常,脈無凶候,證無七惡,此其在腑不在臟,在表不在裡。有熱者清其熱,有毒者解其毒,有滯者行其氣,所當調營和衛而從平治者也。

大都瘡瘍一證,得陽證而病氣形氣俱有餘者輕,得陰證而形氣病氣俱不足者重。若正氣不足而邪毒有餘,補之不可,攻之又不可者危。若毒雖盡去,而脾腎已敗,血氣難復者,總皆不治之證。故臨證者,當詳察虛實,審邪正,辨表裡,明權衡。尚舉措略乖,必遺人大害。斯任非輕,不可苟也。

王海藏《元戎》曰:若人氣血壅盛,營衛充滿,抑遏不行,腐化而為癰者,當泄之,以奪其盛熱之氣。若人飲食少思,精神衰弱,營衛短澀,寒搏而為癰者,當補之,以接其虛怯之氣。

丹溪亦曰:腫瘍內外皆虛,宜以補接行散為主。

東垣曰:瘡疽之發,其受之有內外之別,治之有寒熱之異。受之外者,法當托裡以溫劑。反用寒藥,則使皮毛始受之邪引入骨髓。受之內者,法當疏利以寒劑。反用溫藥托裡,則使骨髓之病上徹皮毛,表裡通潰,共為一瘡,助邪為毒,苦楚百倍,輕則危殆,重則死矣。《病機機要》云:內之外者,其脈沉實,發熱煩躁,外無焮赤痛,深於內其邪氣深,故宜疏通臟腑以絕其源。外之內者,其脈浮數,焮腫在外,形證外顯,恐邪氣極而內行,故先宜托裡也。

白話文:

治療瘡瘍,有的情況適合用瀉法,有的情況適合用補法,有的情況適合用發散法,有的情況適合用調理營衛、解毒的方法,要根據不同的病症來用藥,各有側重。古書上說:「身體的氣血強盛,病邪的氣勢也強盛,就應該用瀉法,不適合用補法;身體的氣血虛弱,病邪的氣勢也衰弱,就應該用補法,不適合用瀉法。」這是治療的大原則。

因此,凡是診察病情的方法,如果看到脈象滑實洪大而有力,並且紅腫疼痛劇烈,煩躁發熱,胸腹痞塞結塊,身體內外都堵塞不通,這就是屬於實證。這種情況是毒邪積聚在內臟,必須用硝石、大黃等猛烈的藥物來攻逐,才能解除毒邪。

所以必須要用瀉法,但前提是確定體內真的有積滯才能用,瀉法不能輕易使用。如果脈象細微無力,本身氣血就虛弱,或者腫脹卻不潰破,潰破了又無法癒合,或者食慾不振,精神疲倦,或者嘔吐腹瀉,手腳經常冰冷,膿水清稀,這些都是屬於虛證的表現。這種情況應該全部用溫補的方法,這沒有疑問。

不僅如此,即使脈象沒有洪大有力,身體外面沒有煩熱,身體內部沒有堵塞,但毒邪仍然需要注意時,雖然不是虛證,但只要確定沒有實邪,就應該用托裡養營的方法,提前顧護元氣。為什麼呢?

因為擔心病情拖延太久,或者膿腫潰破後,還沒等虛損就自己變得虛弱了。等到情況危急,到那時就來不及了。所以朱丹溪說:「癰疽是因為毒邪積聚在內臟,應該先幫助脾胃強壯氣血,來鞏固根本。」如果這樣做,那麼氣血凝滯的自然會散開,已經形成的膿瘀自然會潰破,肌肉壞死將會長出新的肌肉,已經壞死的肌肉會腐化掉,已經潰破的肌肉會收斂。如果只是單純地攻擊瘡瘍,就會導致脾胃虛弱,各種問題接踵而至,即使不死也算幸運了,說的就是這個道理。

如果脈象緊數有力,發熱怕冷,或者頭痛,或者身體疼痛,或者四肢拘攣僵硬沒有汗,這一定是外感時令不正之氣,外邪閉塞了皮毛,風熱壅盛而導致癰腫,這種情況適合用發散的方法。如果沒有表證,就不應該胡亂使用發散的方法,導致陽氣耗散、衛氣受損。所以張仲景說:「患瘡瘍的人不可以用發汗的方法。」說的就是這個道理。

如果營衛失調,氣血留滯而偶然產生癰腫,但元氣沒有受損,飲食正常,脈象沒有凶險的表現,症狀也沒有出現各種不良狀況,這種情況是病邪在腑不在臟,在表不在裡。有熱就清熱,有毒就解毒,有滯就疏通氣機,應該用調理營衛、調和氣血的方法來治療。

總的來說,瘡瘍這種病症,屬於陽證,且病邪和身體氣血都強盛的情況比較輕;屬於陰證,且身體氣血和病邪都衰弱的情況比較重。如果正氣不足而邪毒有餘,用補法不行,用攻法也不行,就很危險。如果毒邪雖然清除了,但脾腎已經衰敗,氣血難以恢復,都屬於無法治癒的情況。因此,醫生在臨床診斷時,應該詳細觀察虛實,辨別邪正,分清表裡,權衡利弊。如果稍有差錯,就會造成嚴重傷害。這個責任非常重大,不能草率。

王海藏在《元戎》中說:「如果人氣血壅盛,營衛充足,鬱滯不通,腐敗化膿而形成癰腫,應該用瀉法,來減弱其過盛的熱邪。如果人飲食減少,精神衰弱,營衛不足,寒邪侵襲而形成癰腫,應該用補法,來接續其虛弱的氣。」

朱丹溪也說:「腫瘍內外都是虛弱的情況,應該以補養正氣、接續虛弱、疏通氣機的方法為主。」

李東垣說:「瘡疽的發病,有內因和外因的區別,治療有寒熱的不同。外因引起的,應該用托裡溫補的方法。如果反而用寒涼的藥物,就會使最初侵犯皮毛的邪氣深入骨髓。內因引起的,應該用疏通寒涼的方法。如果反而用溫補托裡的方法,就會使骨髓的病邪上達皮毛,表裡貫通,形成一個大瘡,助長邪氣,痛苦百倍,輕則危險,重則死亡。《病機機要》中說:「內之之外者,其脈沉實,發熱煩躁,體外沒有紅腫疼痛,邪氣深藏於內,因此應該疏通臟腑,斷絕病邪的來源。外之之內者,其脈浮數,紅腫在外,症狀明顯,擔心邪氣深入體內,因此應該先用托裡的方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