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介賓

《景岳全書》~ 卷之三十六天集·雜證謨 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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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三十六天集·雜證謨 (14)

1. 論調氣(十七)

夫百病皆生於氣,正以氣之為用,無所不至,一有不調,則無所不病。故其在外則有六氣之侵,在內則有九氣之亂。而凡病之為虛為實,為熱為寒,至其變態,莫可名狀。欲求其本,則止一氣字足以盡之。蓋氣有不調之處,即病本所在之處也。是為明哲不凡者,乃能獨見其處。

撮而調之,調得其妙,則猶之解結也,猶之雪汙也。汙去結解,而活人於舉指之間,誠非難也。然而人多難能者,在不知氣之理,並不知調之法。即自河間相傳以來,咸謂木香檳榔可以調氣,陋亦甚矣。夫所謂調者,調其不調之謂也。凡氣有不正,皆賴調和。如邪氣在表,散即調也;邪氣在裡,行即調也;實邪壅滯,瀉即調也;虛羸困憊,補即調也。

由是類推,則凡寒之、熱之,溫之、清之,升之、降之,抑之、舉之,發之、達之,劫之、奪之,堅之,削之,泄之、利之,潤之、燥之,收之、澀之,緩之、峻之,和之、安之。正者,正之。假者,反之。必清必靜,各安其氣,則無病不除。是皆調氣之大法也。

此外有如按摩導引、針灸熨洗,可以調經絡之氣。又如喜能勝憂,悲能勝怒,怒能勝思,思能勝恐,恐能勝喜,可以調情志之氣。又如五穀、五果、五菜、五畜可以調化育之氣。又春夏養陽,秋冬養陰,避風寒,節飲食,慎起居,和喜怒,可以調衛生之氣。及其至也,則精氣有互根之用,陰陽有顛倒之施。

或以塞之而實以通之,或以啟之而實以封之,或人見其有而我見其無,或病若在此反以治彼。惟智者能見事之未然,惟仁人能惜人之固有。若此者,何莫非調之之謂。人能知此,豈惟卻病。而凡內而身心,外而庶政,皆可因之而無弗調矣。甚矣,調之為義,其道圓矣!其用廣矣!有神有據,無方無隅,有不可以言宣者,言難盡意也。有不可跡拘者,跡難求全也。

故余於本門,但援經悉理,不敢執方。蓋亦恐一曲之談,有不可應無窮之變也。倘有所須,則各門具列論治,所當互證酌宜,而無負調和之手,斯於斯道可無愧矣。

白話文:

各種疾病都源於氣的失調,因為氣的作用無所不在,一旦失調,就會導致各種疾病。所以,氣在體外會受到六種外邪的侵擾,在體內則會產生九種氣機紊亂。而疾病的表現,有虛有實、有寒有熱,變化多端,難以名狀。如果要追溯疾病的根本,一個「氣」字就足以概括。凡是氣機失調的地方,就是疾病的根源。只有聰明不凡的人,才能獨自發現這個關鍵點。

只要抓住這個關鍵點,然後加以調理,如果調得巧妙,就能像解開繩結一樣,像洗去污垢一樣。當污垢去除、繩結解開,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救活人,這其實不難。然而,大多數人做不到,是因為他們不了解氣的道理,也不知道調理的方法。從河間學派流傳下來的說法,認為木香檳榔可以調理氣機,這種觀點太過於狹隘了。所謂的「調」,就是調理那些失調的氣。凡是氣機不正,都必須依賴調理。比如邪氣在體表,用發散的方法就是調理;邪氣在體內,用疏通的方法就是調理;實邪壅塞,用瀉下的方法就是調理;虛弱疲憊,用補益的方法就是調理。

由此類推,凡是寒性的病,用溫熱的方法調理;熱性的病,用寒涼的方法調理;溫性的病,用清涼的方法調理;需要升提的,用升提的方法調理;需要下降的,用下降的方法調理;需要抑制的,用抑制的方法調理;需要舉托的,用舉托的方法調理;需要發散的,用發散的方法調理;需要通達的,用通達的方法調理;需要攻逐的,用攻逐的方法調理;需要奪取的,用奪取的方法調理;需要堅固的,用堅固的方法調理;需要削減的,用削減的方法調理;需要泄的,用泄的方法調理;需要利的,用利的方法調理;需要潤的,用潤的方法調理;需要燥的,用燥的方法調理;需要收斂的,用收斂的方法調理;需要澀的,用澀的方法調理;需要緩和的,用緩和的方法調理;需要峻烈的,用峻烈的方法調理;需要調和的,用調和的方法調理;需要安定的,用安定的方法調理。對於正氣不足的,要扶正;對於邪氣過盛的,要反向調節。必須保持清靜,讓氣機各自安定,這樣才能治癒各種疾病。這些都是調理氣機的重要法則。

此外,還有像按摩導引、針灸熨洗等方法,可以調理經絡之氣。又如喜能克服憂,悲能克服怒,怒能克服思,思能克服恐,恐能克服喜,這些可以調理情志之氣。又如五穀、五果、五菜、五畜,可以調理化育之氣。還有像春夏養陽,秋冬養陰,避開風寒,節制飲食,注意作息,平和情緒,這些可以調理養生之氣。當調理達到極致時,精氣之間會有相互依存的作用,陰陽之間會有顛倒應用的變化。

有時需要用阻塞的方法來達到通暢的目的,有時需要用啟開的方法來達到封閉的目的。有時別人看到的是有,而我看到的卻是無;有時疾病好像在這裡,卻要從別處治療。只有有智慧的人才能預見事情的發展,只有仁慈的人才會珍惜人的固有生命力。像這樣,又有哪一樣不是調理呢?如果人們能夠理解這些,那就不僅僅是治療疾病了。凡是內在的身心,外在的政事,都可以藉由調理而達到和諧。調理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,它所包含的道理是圓滿的,它的應用範圍是廣泛的。它有神奇的效果,有事實的依據,沒有固定的模式,也無處不在。有些道理是無法用言語表達清楚的,因為語言難以完全表達它的含義。有些原則是不能被固定的方法所限制的,因為方法難以窮盡所有的變化。

因此,我在本門學派中,只是引用經典的道理,不敢固執於固定的方劑。因為我害怕片面的說法,無法應對無窮無盡的變化。如果需要治療,各門學派都有詳細的論述,應該互相參證,酌情選擇合適的方法,這樣才能不辜負調理的意義,也才能對得起醫者這條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