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宗海

《本草問答》~ 卷下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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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下 (5)

1. 卷下二

問曰:,病有上熱下寒,外熱內寒,當用何藥?

答曰:,此以在下在內之寒為主,用薑桂附而兼膽汁、人尿、麥冬、牛膝等以抑之使下。

問曰:,病有內熱外寒,下熱上寒,又當用何藥?

答曰:,此以在下在內之熱為主,用苓連知柏而兼生薑、桂枝、薄荷、荊芥、蔥白以引之使上,要在用藥之妙,未可責效於一藥已也。

問曰:,五行惟土主濕,李東垣重脾胃,專於燥土去濕。而仲景治太陰不專用燥藥,何也?

答曰:,東垣知已成之濕,而不知濕何由生,則以為土不治水也。豈知濕者土之本氣,先要解得土字,然後解得濕字。金木水火各居四方,而土屬中央。中者,四方之所交央者,陰陽之所會,詩夜未央,言天未明,是陰未會於陽之義。鴛鴦鳥不獨宿,字從鴦,取陰陽交會之義。蓋陰陽二字,雙聲合為一音,即央字也。土居中央者,是陰陽相交而化成。蓋水以火交,遇木則腐而成土,遇金則化而歸土,故河圖之數一水二火三木四金,土居五行之末,猶能旺於四季。蓋水火木金交合而成土也,故土於四季皆旺。夫五行名為土,是就其形論;六氣名為濕,是就其氣論。氣之所以濕,亦只是水火木金交妒而成,未有腐質金含水潤,故皆能生土生濕。究竟金木之氣交少,而水火之氣交多。夫火不蒸水,則為寒水,非濕也。水不濡火,則為烈火,亦非濕也。譬如甑中有米,無火以蒸之,則不濕;無水以濡之,亦不濕。必水火相交,而後成為濕矣。長夏之時,濕氣用事,正陰陽交妒之時,水火相蒸之候。故當夏月,牆壁皆濕,而人之濕病多感於此,人之脾土本天之濕氣,為心火腎水交會而成。能化物運四臟,皆功在濕也。胃以燥納穀,全借脾之濕以濡之,而始能化。脾生油膜,上腹中之物既化為汁,則引入油膜,達於各臟,而充周身。長膏油主潤澤,皆其濕之功用也。顧脾氣不及則為燥,而太過又反病濕,所以《內經》言脾主濕,又言脾惡濕。故凡濕病皆以治脾為主,水火相蒸為濕,故濕之為病,水火兼具。治濕之藥,其性皆平,正是水火兼能治之也。茯苓、扁豆、苡仁,其味皆淡,是為利濕正藥,濕甚則土困,故利濕即能健脾。蓮米、芡實,微甘而澀,能收濕氣,故健脾。白朮有油,以補脾之膏油,而油又不黏米,故能利水。氣香溫亦主利水,又能升發,使脾土之氣上達,故白朮為補脾正藥。蒼朮氣溫而烈,故帶燥性,補胃不補脾,且色蒼,得木之性,更能疏泄,為治寒濕之品。夫濕兼水化,水化有餘,為濕兼寒,病則腹脹,溏瀉。花椒辛溫以散寒濕,能殺濕化之蟲。吳萸辛烈,去濕尤速。白蔻、乾薑等,皆治寒濕,吞酸、吐酸有二病。一是寒濕,宜吳萸、蒼朮、桂枝、生薑,一是熱濕,宜黃連、黃柏、黃芩、石決明、青皮、膽草等藥。微加吳萸、花椒,以反佐之。夫酸者,濕所化也,濕挾熱而化酸。如夏月肉湯,經宿則酸;有冰養之,則不酸。麥麩發熱,則成醋而酸。皆是以熱蒸濕而酸也。故黃連等苦燥之品,正治其熱化之濕。其一是寒濕,又如菜入壇醃則化為酸,是為寒化之濕,吳萸等辛燥之品,正治其寒化之濕。濕注於腳,則為腳氣腫病,西醫言腳氣病,其尿必酸,知是濕也。凡腳氣,寒濕者多,宜以溫藥為主,再加木瓜、苡仁、牛膝為引導,所以利腳下之濕也。然而腳氣亦有系熱濕者,宜防己、黃柏、蒼朮、木通、膽草等苦降之品治之。濕積於脾,則腹中脹,久則水多為臌,宜逐其水,甘遂、大戟、芫花、牽牛功力峻猛,隨用大棗、參、朮、甘草以補脾土去其太過,又恐損其不足也。脾停飲食,則濕不化,宜神麯以散濕,枳殼、陳皮、木香行氣以行濕。夫水火交而為濕土,人身之脾應之。白朮溫而有汁,正是水火相交之物,故正補脾經。黃精甘平有汁液,得水火氣交之平,故正補脾經。山藥有質色白,故補脾之火以補濕。蒼朮有汁而味烈,則扶脾之火以燥濕。赤石脂,土之質也,能燥濕。橘樸、檳榔之去濕,以木疏土也。桑皮、蒺藜之利濕,以金行水也。濕溢於腠理則腫,桑皮象人之膜故治之。防己中空,紋如車輪,能外行腠理、內行三焦,能通水氣。木通中空與防己同,味苦泄,故均為行濕之要藥。腰腳之濕,土茯苓、萆薢、威靈仙、苡仁,凡利降者皆治之。再宜隨寒熱加減,濕蒸皮膚為發黃,宜茵陳、秦皮、益母草以散兼利者治之,膀胱不利,宜澤瀉、車前、昆布、海藻諸物,多生水石間,故化膀胱之水,此清火利水,為治濕之法。濕與熱蒸,則為暑。各書論暑,不知暑之原,而分陰暑、陽暑,與中熱、中寒熱無異,非暑之實義也。陳修園以暑為熱,而不知熱合濕乃為暑。月令云土潤溽暑,惟其潤溽,然後成暑。故治暑者,必兼濕熱二字,乃為得宜。夏秋瘟疫痢瘧皆感於暑,即濕熱也。此斷不可用燥藥,燥則壅濕而不流;又不可用表藥,用表則發熱而濕蒸。惟一味清利,六一散雖輕,為清熱利濕之正藥。黃連苦能瀉熱,又能燥濕,亦為去暑之正藥。傷暑發熱,宜香薷以散皮膚之濕熱。暑變瘟疫,石膏、黃連為主。已有專書,未能枚舉,總之不可發表,但宜瀉熱利濕。傷暑變痢,不可發汗,更不可利水,但宜清熱而濕自化,黃連、黃芩為主。傷暑變瘧,貴於散濕清熱,三焦膀胱之小便清則瘧自除,土茯苓、豬苓、葛根、獨活散濕,以治太陽膀胱;黃芩、鱉甲、青皮、膽草清熱,以利少陽三焦,兩腑兼治為宜。痰瘧是濕積而成,常山苗能透達以吐之。瘧母是痰與血合,鱉甲、牡蠣、山甲能破之,此濕之兼證也,未能盡詳。又如五加皮引治皮膚,五苓散用桂枝以治寒濕,五淋湯用山梔以治熱濕,要之濕為脾所司。脾之膏油連焦膜而徹內外,以達膀胱,所以治濕兼治各處。究濕之氣,則水火合化者也,故有寒熱二證。

白話文:

[卷下二]

問: 病有上熱下寒、外熱內寒的情況,應該用什麼藥?

答: 這種情況主要以體內、下部的寒為主,要用乾薑、肉桂、附子等藥,同時搭配膽汁、人尿、麥冬、牛膝等藥來抑制寒氣,使之下行。

問: 病有內熱外寒、下熱上寒的情況,又應該用什麼藥?

答: 這種情況主要以體內、下部的熱為主,要用茯苓、黃連、知母、黃柏等藥,同時搭配生薑、桂枝、薄荷、荊芥、蔥白等藥來引導熱氣向上散發。用藥的巧妙之處在於搭配,不能期待一味藥就見效。

問: 五行中只有土主濕,李東垣重視脾胃,專門用燥濕藥來去除濕氣。而張仲景治療太陰病,卻不專用燥藥,為什麼呢?

答: 東垣只知道已經形成的濕,卻不知道濕是怎麼產生的,所以認為土不能治理水。其實濕是土的本性,要先理解「土」的含義,才能理解「濕」的含義。金、木、水、火各居四方,而土居中央。「中」是四方交匯的地方,「央」是陰陽相會的地方。《詩經》中的「夜未央」,指的是天還沒亮,是陰還沒與陽會合的意思。鴛鴦鳥不單獨睡,字從「鴦」,取陰陽交合的含義。陰陽二字,雙聲合為一音,就是「央」字。土居中央,就是陰陽相互交合而化成的。水與火相交,遇到木就會腐化成土,遇到金就會轉化歸土。所以河圖的數字,一為水、二為火、三為木、四為金,土居五行之末,卻能旺於四季。因為水、火、木、金交合才形成土,所以土在四季都旺盛。五行叫做土,是從它的形狀來說;六氣叫做濕,是從它的氣來說。濕之所以產生,也是因為水、火、木、金相互交妒而成。沒有腐爛的物質,以及金屬中含有水潤,所以都能生成土、產生濕。但金木之氣交合較少,水火之氣交合較多。火不蒸發水,就變成寒水,不是濕;水不滋潤火,就變成烈火,也不是濕。好比鍋裡有米,沒有火來蒸,就不會濕;沒有水來潤,也不會濕。必須水火相交,才能成為濕。長夏時節,濕氣旺盛,正是陰陽交妒、水火相蒸的時候。所以夏天時,牆壁都會潮濕,人的濕病也多在這個時候產生。人的脾土,本來就帶有上天的濕氣,是心火腎水交會而成的。脾能運化食物、滋養四臟,功勞全在於濕。胃靠燥性來納受食物,完全藉助脾的濕來濡潤,才能消化。脾產生油膜,上腹中的食物消化成汁後,就會被引入油膜,輸送到各臟器,滋養全身。長膏油負責滋潤,都是濕的功勞。但脾氣不及就會變得乾燥,太過又會反生濕病,所以《內經》說脾主濕,又說脾惡濕。因此,凡是濕病都以治療脾為主。水火相蒸才形成濕,所以濕病通常兼具水火的特性。治療濕的藥物,藥性通常平和,正好可以兼顧治療水火的問題。茯苓、扁豆、薏仁,味道都淡,是利濕的正藥。濕氣太重就會困住脾土,所以利濕就能健脾。蓮子、芡實,味道微甜而澀,能收斂濕氣,所以也能健脾。白朮有油,可以補充脾的膏油,而且油又不黏膩,所以能利水。氣味芳香溫和,也主利水,又能升提脾土之氣,所以白朮是補脾的正藥。蒼朮氣味溫燥而強烈,所以帶有燥性,補胃而不補脾,而且顏色發青,帶有木的性質,更能疏泄,是治療寒濕的藥物。濕氣兼有水化的性質,水化過多,就變成濕兼寒,會導致腹脹、腹瀉。花椒辛溫,可以驅散寒濕,還能殺滅濕化成的蟲。吳茱萸辛烈,去除濕氣更快。白蔻、乾薑等,都是治療寒濕的藥物。吞酸、吐酸有兩種病因:一是寒濕,可以用吳茱萸、蒼朮、桂枝、生薑;一是熱濕,可以用黃連、黃柏、黃芩、石決明、青皮、龍膽草等藥,再稍微加入吳茱萸、花椒來反佐。酸味是濕氣所化,濕氣挾熱就會化為酸。好比夏天的肉湯,放過夜就會變酸,用冰保存就不會變酸。麥麩發熱就會變成醋而變酸,都是熱蒸發濕氣而變酸的緣故。所以黃連等苦燥的藥物,正好可以治療熱化之濕。寒濕又像菜放入壇子醃製就會變成酸,這是寒化之濕,吳茱萸等辛燥的藥物,正好可以治療寒化之濕。濕氣下注到腳,就會形成腳氣腫脹病,西醫說腳氣病,尿液一定會是酸性的,就知道是濕氣引起的。凡是腳氣,多屬寒濕,應該以溫藥為主,再加入木瓜、薏仁、牛膝來引導,以便去除腳部的濕氣。但是,腳氣也有屬於熱濕的,可以用防己、黃柏、蒼朮、木通、龍膽草等苦降的藥物來治療。濕氣積聚在脾,就會腹脹,時間久了,水氣過多就會變成臌脹病,應該驅逐體內的水分。甘遂、大戟、芫花、牽牛子的藥性猛烈,同時要搭配大棗、人參、白朮、甘草等藥來補脾土,去除過多的水氣,也要防止傷害脾氣的不足。脾胃積滯食物,就會使濕氣無法運化,可以用神麯來散濕,用枳殼、陳皮、木香來行氣、行濕。水火交合形成濕土,人體中的脾與之相應。白朮性溫而且含有汁液,正是水火相交之物,所以能補益脾經。黃精味甘性平,含有汁液,得到水火之氣交合的平和,所以能補益脾經。山藥有質地顏色白,所以補脾之火,從而補濕。蒼朮含有汁液而且味道辛烈,則扶助脾火來燥濕。赤石脂是土的本質,能燥濕。橘樸、檳榔去濕,是靠木的疏泄作用來疏導脾土。桑白皮、蒺藜利濕,是靠金來運行水氣。濕氣溢於肌膚就會腫脹,桑白皮形似人體的膜,所以用它來治療。防己內部中空,紋理像車輪,能向外走肌膚、向內走三焦,能通暢水氣。木通中空與防己相似,味道苦可以泄濕,所以都是治療濕氣的重要藥物。腰腳的濕氣,可以用土茯苓、萆薢、威靈仙、薏仁等藥,凡是能降泄的藥物都可以治療。再根據寒熱情況進行加減。濕氣蒸於皮膚會導致發黃,可以用茵陳、秦皮、益母草等藥,這些藥能散濕兼具利濕的作用。膀胱不利,可以用澤瀉、車前子、昆布、海藻等藥物,這些藥物多生長在水石之間,所以能化解膀胱的水濕。這屬於清火利水,是治療濕的方法。濕與熱相蒸,就會形成暑。各醫書討論暑氣,不知道暑的根源,只是分陰暑、陽暑,與中熱、中寒熱沒有區別,不是暑的真正含義。陳修園認為暑是熱,卻不知道熱與濕結合才形成暑。月令中說「土潤溽暑」,正是因為濕潤悶熱,才會形成暑。所以治療暑氣,必須兼顧濕熱二字,才算恰當。夏秋季節的瘟疫、痢疾、瘧疾,都是感受了暑氣,也就是濕熱。這種情況絕對不能用燥藥,燥藥會使濕氣壅滯而不流通;也不能用發表的藥物,發表會發熱,反而加重濕氣的蒸騰。只有一味清利,六一散雖然輕,卻是清熱利濕的正藥。黃連味苦能瀉熱,又能燥濕,也是去除暑熱的正藥。感受暑氣發熱,可以用香薷來散發皮膚的濕熱。暑氣變成瘟疫,則以石膏、黃連為主。已經有專門的書籍,不能一一列舉,總之不能發表,只能瀉熱利濕。感受暑氣變成痢疾,不可發汗,更不能利水,只能清熱,濕氣自然會化解,以黃連、黃芩為主。感受暑氣變成瘧疾,貴在散濕清熱,三焦膀胱的小便清澈,瘧疾自然會消除。土茯苓、豬苓、葛根、獨活能散濕,可以治療太陽膀胱;黃芩、鱉甲、青皮、龍膽草能清熱,可以治療少陽三焦,兩腑兼顧治療才合適。痰瘧是濕氣積聚形成的,常山苗能通達以使痰吐出。瘧母是痰與血結合形成的,鱉甲、牡蠣、穿山甲能破除它,這是濕氣的兼證,沒有詳細說明。又如五加皮能引藥力到達皮膚,五苓散用桂枝來治療寒濕,五淋湯用梔子來治療熱濕。總之,濕氣是脾所掌管。脾的膏油連貫焦膜,貫徹內外,以到達膀胱,所以治療濕氣也要兼顧治療各個部位。研究濕氣,是水火交合化生的,所以有寒熱兩種證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