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旨緒余》~ 下卷 (6)
下卷 (6)
1. 六十一、《難經本義》十八難圖注辯
十八難秦越人曰:「手太陰陽明金也,足少陰太陽水也,金生水,,水流下行而不能上,故在下部。足厥陰少陽木也,生手太陽少陰火,火炎上行而不能下,故為上部,手心主少陽火,生足太陰陽明土,土主中宮,故在中部也。
」滑伯仁注曰:手太陰陽明金,下生足太陽少陰水,水性下流,故居下部;足少陰太陽水,生足厥陰少陽木,木生手少陰太陽火及手心主火,火炎上行,是為上部;,火生足太陰陽明土,土居中部,復生肺金,此五行子母更相生養者也。觀十八難所列之圖,乃以手厥陰心主火與手少陽三焦火分診在下部右尺,圖與注自相背戾,後人翕然宗之,不復查考。且經文只雲手之太陰陽明,足之太陽少陰,為上下部,言肺高而腎下,子母相望之意。
按《脈經》以心肺合於上焦,脾胃肝膽合於中焦,腎膀胱合於下焦,兩尺分診兩腎,無手厥陰少陽之語。《千金方》診法與《脈經》同。顧《靈蘭秘典篇》曰:「膻中者,臣使之官,喜樂出焉。」啟玄子注曰:「膻中在胸中兩乳間,為心君播宣教令,氣布陰陽,氣和志適,則喜樂由生。
」《脈要精微論》以左寸之外候心,內以候膻中,膻中為十二臟之一,以其無形,與心肺並居胸中,故診附焉。《本義》此圖,恐未必是伯仁之意,豈有自相矛盾哉?此必後人泥《脈訣》「右肺大腸脾胃命」之說,而以此圖牽合,因土居中部,乃以火居下部,生中土也。獨不思手太陽少陰之火,復何所生耶?智者自能辯之。
按何一陽《醫學統宗》有云:《圖注難經》,乃四明張世賢襲取紀天錫、袁坤厚、虞庶舊章,斷簡殘文,淺附已意,欺為新撰,維揚運司梓行,失旨處頗多,然則《難經本義》之圖注,實張世賢之集者,後人增附梓焉,非滑氏之筆明矣。
白話文:
翻譯內容:
十八難中,秦越人說:「手太陰肺經和手陽明大腸經屬金,足少陰腎經和足太陽膀胱經屬水。金生水,水往下流不能向上,所以它們在身體的下部。足厥陰肝經和足少陽膽經屬木,木生手太陽小腸經和手少陰心經的火,火向上燃燒不能向下,所以它們在身體的上部。手心包經和手少陽三焦經屬火,火生足太陰脾經和足陽明胃經的土,土主中央,所以在身體的中部。」
滑伯仁注釋說:手太陰肺經和手陽明大腸經屬金,生出足太陽膀胱經和足少陰腎經的水,水性往下流,所以它們在下部。足少陰腎經和足太陽膀胱經的水,生出足厥陰肝經和足少陽膽經的木,木生手少陰心經和手太陽小腸經的火以及手心包經的火,火向上燃燒,這是在上部。火生出足太陰脾經和足陽明胃經的土,土在中部,土又生肺金,這是五行之間母子相生相養的關係。看十八難所附的圖,竟然把手厥陰心包經的火和手少陽三焦經的火放在下部右關脈,圖與注釋互相矛盾,後人盲目地跟從,不再查考。而且經文只說手太陰肺經和手陽明大腸經、足太陽膀胱經和足少陰腎經是上下部,意思是肺在上面而腎在下面,有母子上下相對應的意思。
根據《脈經》的說法,心和肺合於上焦,脾、胃、肝、膽合於中焦,腎和膀胱合於下焦。兩個尺脈分別診斷兩腎,沒有提到手厥陰肝經和手少陽膽經。 《千金方》的診脈方法也和《脈經》相同。而《靈蘭秘典篇》中說:「膻中,是臣子之官,喜悅之情由此產生。」啟玄子注釋說:「膻中在胸部兩乳之間,是心君發布政令的地方,可以調節陰陽之氣,如果氣血平和,心志舒暢,就會產生喜悅。」《脈要精微論》認為左寸脈外可診斷心,內可診斷膻中,膻中是十二臟之一,因其無形,與心肺一同位於胸中,所以也附帶診察。這本《難經本義》的圖,恐怕不是滑伯仁的原意,怎麼會有自相矛盾的情況呢?這一定是後人拘泥於《脈訣》中「右寸診肺大腸脾胃命」的說法,才用這個圖來牽強附會,因為土在中部,所以就把火放在下部,認為火可以生中部的土。卻不想,手太陽小腸經和手少陰心經的火又從何而生呢?聰明人自然能夠辨別清楚。
根據何一陽在《醫學統宗》中的說法,《圖注難經》是四明張世賢抄襲紀天錫、袁坤厚、虞庶的舊作,斷章取義,隨意附會自己的意思,假裝是新撰寫的,由揚州運司刻印發行,其中錯誤很多。由此可見,《難經本義》的圖注其實是張世賢編纂的,後人又加以增補刊印,並不是滑伯仁寫的。
2. 六十二、《難經》肺金肝木浮沉說
三十三難曰:「肝青象木,肺白象金。肝得水而沉,木得水而浮;肺得水而浮,金得水而沉,其意何也?」答詞以五音剛柔吸受云云,是啟後學要識五行造化之妙,而注者又以長生臨官帝旺為言,而不就肝肺上究竟其說,似訓釋太深,玄之又玄者也。物物具五行,如注所云,心脾腎得水皆沉,不知又當何解。
據愚見,不若平平講去,亦自明暢,且又開發後學,陰陽相感之義,雖不明言,而理實寓焉。蓋肺雖屬金,而位處膈上,行陽道多,且其經為手太陰,主乎氣。以體而言,金也;以用而言,氣也。而又屬手經,故浮。肺熟則手經之氣去,而金之體獨存,故熟則沉也。肝雖屬木,而位處膈下,行陰道多,且其經為足厥陰,主乎血。
以體而言,木也;以用而言,血也。而又屬足經,故沉。肝熟則足經之血去,而木之體獨存,故熟則浮也。返本之義也。臨官帝旺之說,微覺牽合,學者詳之。
白話文:
《難經》第三十三難問道:「肝臟呈現青色,屬性像木;肺臟呈現白色,屬性像金。肝臟遇到水就下沉,木頭遇到水卻是浮起來;肺臟遇到水反而浮起,金屬遇到水卻是沉下去,這是什麼道理呢?」回答時用五音的剛柔與吸受來解釋,是為了啟發後學者認識五行造化的奧妙。但是註解的人又用長生、臨官、帝旺等來解釋,沒有從肝肺本身的道理去探究,似乎解釋得太過深奧,玄妙難懂。萬物都具備五行,如果按照註解所說,心、脾、腎遇到水都會下沉,那又該如何解釋呢?
依我來看,不如平實地解釋,反而會更清楚明白,也能啟發後學者理解陰陽互相感應的道理。雖然沒有直接說出陰陽,但道理實際上已包含在其中。肺臟雖然屬性為金,但它位於橫膈膜之上,運行陽氣較多,而且它的經脈為手太陰經,主導氣。從本質上來說,肺屬金;從功能上來說,肺主氣。又因為肺的經脈屬於手經,所以會向上浮。肺臟成熟(功能完全發揮)後,手經的氣會減少,只剩下金的本質,所以成熟後會下沉。肝臟雖然屬性為木,但它位於橫膈膜之下,運行陰血較多,而且它的經脈為足厥陰經,主導血。
從本質上來說,肝屬木;從功能上來說,肝主血。又因為肝的經脈屬於足經,所以會下沉。肝臟成熟(功能完全發揮)後,足經的血會減少,只剩下木的本質,所以成熟後會浮起。這就是返本還原的道理。用臨官、帝旺等來解釋,感覺有些牽強附會,學習的人要仔細思考。
3. 六十三、《難經》七十五難金不得平木「不」字辯
生生子曰:七十五難云:「經言東方實,西方虛,瀉南方,補北方,何謂也云云,故瀉火補水,欲令金不得平木也。經曰:不能治其虛,何問其餘,此之謂也。」滑伯仁曰:「不」字疑衍。四明陳氏曰:仲景云:木行乘金,曰橫。《內經》曰:「氣有餘,則制己所勝,而侮所不勝。
」木實金虛,是木橫而凌金,侮所不勝也。木實本以金平之,然以其氣正強而橫,金平之則兩不相伏而戰,戰則實者亦傷,虛者亦敗。金虛本資氣於土,然其時土亦受制,未足以資之。故取水為金之子,又為木之母,於是瀉火補水,使水勝火,則火餒而取氣於木,木乃減而不復實,水為木母,此母能令子虛也。木既不實,其氣乃平,平則金免木凌,而不復虛,水為金子,此子能令母實也。
所謂金不得平木,不得徑以金平其木,必瀉火補水而旁治之,使木金之氣自然而平耳。而滑伯仁又曰:陳氏之說,亦自有理,但為「不」之一字纏擾,牽強費辭,不若直以「不」字為衍文爾。余曰:「不」字非衍,《難經》所謂不者,乃姑息之謂,不徑以金平木,故有瀉火補水之治,觀越人謂「金木水火土,當更相平」。「更」字與「不」字,乃一篇之大關鍵也。
此更字與二十難更相乘,更相伏「更」字義同,謂互相平制,不直令金以平木也。觀仲景木行乘金曰橫之「橫」字,則知金非等閒之虛,即驟補之,猶未能自保,況欲令其得平木乎?彼金之得平木,乃以五行順相平者言也,此以五行更相平者言也。「更」與「順」,自當有別,不然,越人何不徑云補金,使得平木,而乃曰「瀉南方,補北方」哉。
越人之微意,正欲瀉火以泄木之餘,補水以實金之虛,五行遞相濟養,更互克伐,子為母復仇之義,故曰「欲令金不得平木」也。此圍魏救韓之意,不平之平,乃所以平也。陳氏訓不字誠是,但於更字仍欠發明,故未免啟後人之疑,醫道如伯仁,亦可謂精詣矣,乃以不字為衍文,余又不知其何見也。
白話文:
生生子說:第七十五難說:「經典說東方(木)是實證,西方(金)是虛證,要瀉南方(火),補北方(水),這是什麼意思呢?就是要瀉火補水,目的是讓金不要直接去平制木。經典說:『不能治療虛證,還問其他的幹嘛?』就是這個道理。」滑伯仁說:「『不』字大概是多餘的。」四明陳氏說:張仲景說:木的運行如果侵犯到金,就叫做『橫』。《內經》說:『氣有餘,就會去制服自己所勝的,並且欺侮自己所不能勝的。』木氣旺盛而金氣虛弱,就是木橫行而侵凌金,欺侮自己不能勝的。木氣旺盛本來應該用金來平制它,但因為木氣正強盛而橫行,用金去平制它反而會造成兩方互不相讓而爭鬥,爭鬥就會造成實證的受傷,虛證的敗退。金氣虛弱本來應該從土氣中得到資助,但此時土氣也受到壓制,沒有辦法去資助金氣。所以取水為金的兒子,同時又是木的母親,因此要瀉火補水,使水能戰勝火,火衰弱就會從木那邊奪取氣,木因此減弱而不再旺盛。水是木的母親,這個母親能讓兒子(木)虛弱。木氣既然不旺盛,它的氣就平靜了,平靜了金就能免於被木侵凌,而不再虛弱。水是金的兒子,這個兒子能讓母親(金)強盛。
所謂的金不得平木,不是說直接用金去平制木,而是必須要瀉火補水來間接治理,使木和金的氣自然而然的平和。而滑伯仁又說:陳氏的說法,也自有道理,但被「不」這個字困擾,牽強附會,不如直接認為「不」字是多餘的文字。我說:「不」字不是多餘的,《難經》所說的「不」,是指姑息的說法,不直接用金去平制木,所以才有瀉火補水的治療方法。觀察越人所說的「金木水火土,應當互相平衡」。這個「更」字和「不」字,是一篇文章的重點關鍵。「更」字跟第二十難中「更相乘,更相伏」的「更」字意思相同,都是指互相制約,不直接讓金去平制木。觀察仲景說木的運行如果侵犯到金就叫做「橫」的「橫」字,就知道金不是一般的虛弱,即使立刻進補,也還不能自保,更何況要讓它能平制木呢?所謂金能夠平制木,是指五行順向生克的平衡,這是用五行互相平衡制約的說法。「更」和「順」,自然有所不同,不然的話,越人為何不直接說補金,使其能夠平制木,而是說「瀉南方,補北方」呢?
越人的微細用意,正是要瀉火來洩木的過盛,補水來充實金的虛弱,五行遞相資助養育,互相制約,兒子為母親報仇的意思,所以說「要讓金不要直接去平制木」。這是圍魏救趙的策略,不平的反而能達到平的效果。陳氏解釋「不」字是對的,但在「更」字上仍欠缺闡明,所以難免引起後人的疑惑。醫術像伯仁這樣,也可以說是精通了,卻認為「不」字是多餘的文字,我實在不知道他的看法是什麼。
4. 六十四、《難經》八十一難篇「是病」二字辯
生生子曰:八十一難云:「經言無實實虛虛,損不足而益有餘。是寸口脈耶?將病自有虛實耶?其損益奈何?然:是病,非謂寸口脈也,謂病自有虛實也」云云,彼注《難經》者,謂「是病」二字,非誤即衍。愚謂二字,非誤亦非衍,蓋答辭也。言此是病之虛,而非寸口脈也。
與夫子答子路曰:「然有是言也」一類,皆答問文法爾。經書中多有之,窮經者,能以意逆志而玩其辭,斯得之矣。
白話文:
有個叫生生的學者說:《難經》八十一難篇提到:「經文說沒有實證卻呈現實證,沒有虛證卻呈現虛證,這是在不足的地方損耗,在有餘的地方增益。這是寸口脈的現象嗎?還是疾病本身就有虛實的變化呢?如果要損耗或增益,應該如何做呢?」《難經》回答:「這是指疾病的現象,不是指寸口脈的現象,是說疾病本身就有虛實的變化。」等等。
那些註解《難經》的人認為,「是病」這兩個字不是寫錯就是多餘的。我認為這兩個字既不是寫錯也不是多餘的,而是回答問題的用語。它的意思是說,這裡講的是疾病的虛證,而不是寸口脈的現象。
這和孔子回答子路說「是的,有這句話」是同一類,都是回答問題的文法。經書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,研究經書的人,如果能用自己的心意去揣測作者的本意,並仔細玩味這些文字,就能理解它的真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