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古今醫徹》~ 卷之四 (6)
卷之四 (6)
1. 肝
喜怒者情之常。使必有喜而無怒。則矯矣。雖然。人情貴於坦適。尤貴於安和。苟乘一時之忤。執一己之偏。則未有不悔於事後者。經曰。肝者將軍之官。其病善怒。毋論乖違謀慮。傷於拂鬱。尤可言也。憤亂機務。敗於經緯。不可言也。故古來大怒必出於大忍。則有濟。輕怒必出於不忍。
則多暌。任情一往。不審從違者。婦寺之見也。從容不迫。按節而動者。大度之舉也。是以器識宏遠之流。見天下無可怒之事。見天下無可嫉之人。及其怒且嫉也。如天之雷霆。然偶一發焉。而天下莫不懾服者。有以畏其不測也。然則人之喜怒不常者。其亦可以自反矣。
白話文：
喜怒之情，當坦適安和
喜怒是人之常情，但應當努力做到喜而不怒。過度壓抑喜怒，反倒不自然。然而，人情貴在坦誠自在，更貴在安詳和諧。若因一時不快，執著己見，往往事後後悔。
古籍記載：「肝為將軍之官，其病善怒。」無論是計謀不合，還是心緒鬱結，都容易因怒而傷身。更何況，憤怒擾亂工作，破壞計畫，後果不堪設想。因此，古來大怒必出自極度忍耐，才能化解危機。輕易動怒，則往往招致矛盾紛爭。
一味任性，不顧是非曲直，是婦人之見。從容不迫，按部就班，才是大度之舉。因此，胸襟廣闊之人，眼見天下無可怒之事，無可嫉之人。縱然偶爾發怒，如同天雷地火，震懾四方，令人敬畏，皆因其不可預測。
由此可見，人的喜怒無常，實則可以自我反省。
2. 脾
今夫塊然者地耳。萬物於焉資生。賴大氣以舉之也。所謂具坤靜之德。而有乾健之運耶。於人則脾應之。而其要有三。一主飲食。人一日不再食則飢。陰之五宮。生在五味。陰之五宮。傷在五味。所云傷者。非不及之足患。而太過之足患。亦不特太過之足患。而不節之足患。
惟養生者慎之。至云高梁之變。饒生大疔。可畏夫。一主四肢。出作入息。人之常也。思邈謂運樞不壞。流水不腐。每見安享之人。筋骨恆柔。辛勤之人筋骨恆強。第不堪過竭耳。一主思慮。事不廢思。凡經營猷業。鮮不從思中來。殆心之精華而運於脾者。使或竭於無益之鄉。
而不留意正大之規。雖窮神竭慮曷貴焉。嗟嗟。吾人止此身耳。佛印有云。三十年功名富貴。過眼成空。何不猛與一刀割斷。余謂三十年功名富貴。過眼成空。何不猛與垂不朽業。否則大負此心思也矣。
白話文：
大地廣闊無垠，萬物依靠它生存。它藉由大氣的力量而得以運轉，展現出坤土的靜謐與乾天的健旺。在人體中，脾臟與大地相應，擔負著三項重要職責：一是掌管飲食，人若一天不吃就會感到飢餓。脾臟主管著人體陰氣的五個宮殿，而飲食則影響著陰氣的興衰。所謂「傷」，不是指飲食不足，而是指飲食過度或不節制。養生之人應當格外注意這一點，因為過度食用高粱等食物會導致疔瘡的產生，不可不慎。二是掌管四肢，人體的日常活動，如工作、休息，都離不開四肢。正如孫思邈所說，「運樞不壞，流水不腐」，常年安逸的人筋骨柔軟，辛勤勞作的人筋骨強健，只是需要注意不要過度勞累。三是掌管思慮，凡事都要經過思考，無論是經營事業還是制定計劃，都源於思考。思考是心神的精華，由脾臟運化，如果過度思考無益之事，而不注重正當的規律，就算費盡心思，也難有建樹。我們只有一生，佛印說：「三十年功名富貴，過眼成空」，不如痛快地放下。我認為，三十年功名富貴，過眼成空，不如努力創造不朽的事業，否則就辜負了我們的心思。
3. 肺
古人嗇氣。如持至寶。何若是之甚哉。孟子曰。我善養吾浩然之氣。夫是氣也。善養之則塞天地。配道義。不善養之。則自餒而已矣。素問云。一息不運。則機緘窮。一毫不續。則穹壞判。浮屠之言曰。一氣不至。何處安身立命。由是知氣之所繫大矣。而肺實主之。肺者相傅之官。
治節出焉。治而出之以節。可見相傅之度。雍容不迫。無所事於囂張矣。及觀希夷先生。收視返聽。葆神毓精。而終日齁齁。惟默運於一息之中。乃能壽敝天地。無有終時。今人縱不能師一二。奈何多言損氣外。而所以暴殄之者。慮無不至。盍亦反而思諸。
白話文：
古人對於氣非常珍惜，就如同持有珍寶一樣。為什麼要如此重視氣呢？孟子說：「我善於養護我浩然之氣。這股氣，善於養護它就能充塞天地，與道義相合；不善於養護它，就會自己耗竭而已。」《素問》中說：「一息不運，則機緘窮；一毫不續，則穹壞判。」佛家也說：「一氣不至，何處安身立命。」由此可知，氣對於人體的重要性非比尋常。而肺臟正是主管氣的器官。
肺臟是輔助人體的官員，掌管着氣的出入與調節。氣的出入要適度，猶如君主治國，要遵循一定的規律，才能長久穩定。因此，氣的出入要雍容不迫，不必急躁。
觀察希夷先生，他修煉收視返聽，葆神毓精，整天安靜無聲，只在呼吸中默默運化氣，因此能夠長壽，超越天地，無有終期。如今人們雖然無法完全效仿希夷先生，但至少應該減少言語，避免耗損氣。然而，人們卻常常不珍惜氣，想法太多，甚至想盡辦法去糟蹋它，實在令人嘆息。是否應該反思一下呢？
4. 腎
凡人有切於己者。無不珍恤。而獨至精至要之所。反不之恤者。色是也。男子二八精通。八八精絕。言其常也。以欲竭其精。以耗散其真。言其妄也。殊不知此真陰。賦於先天。則有盈怯。資於後天。則有薄厚。矧且情欲交攻。勞役並侵。益少損多。豈堪供無窮之耗哉。故無病者。
嗜之而成病。有病者。犯之而致死。東坡謂傷生之事非一。而好色者。必亡也。至逐聲伎。干非分。敗德喪簡。失業亡家。為神人所誅。隱曲難問者。尤不可言。即或稟賦過度。奉養素豐。足以樂而忘倦。胡不將此精力。立德立功立言。以垂來茲。乃耗於無用之地而為快哉。
則亦不思之甚矣。
白話文：
凡事關乎自身，人們都會珍視愛惜。但唯獨對於最精要、最根本的事物，反倒不加珍惜，那就是色慾。
男子二十八歲精氣充盈，八十八歲精氣衰竭，這是自然規律。若縱情於色慾，竭盡精氣，耗散真元，這就是妄為。殊不知，這真陰之氣，由先天賦予，有盈有虧；又靠後天滋養，有厚有薄。況且，情欲交攻，勞役侵蝕，損耗遠大於補充，怎能承受無窮的消耗呢？
因此，沒有病的人，沉溺於色慾就會生病；有病的人，縱慾就會致死。東坡先生說，傷身之事很多，但好色的人，必然會衰亡。更何況追逐歌姬舞女，干犯非分之事，敗壞德行，喪失禮節，失去事業，家破人亡，這是天理不容，神人所誅的。隱晦難言之事，更不可提。
即使天生稟賦過人，養尊處優，足以享樂而不疲憊，為何不將這精力用於立德、立功、立言，留下功名於後世？為何要耗費在無用之地，只圖一時之快呢？
真是太不思慮了！
5. 療醫
醫之為道。所繫非偶。人之寄也以死生。我之任也以陰隲。天下之至重惟命。一旦委付於我。則調劑之補瀉。性味之寒溫。草木之良毒。投之當則僕者起。骨者肉。夭者堅。奪造化之權。而不是過。否則見不審。識不精。稍或舛誤。有所害於人者。即有所害於己。人之父母妻子。
與我無異。非病之必不可挽。而命數有盡。我忍聽其哀號也哉。故醫之臨病。勝於臨敵。運籌幃幄之中。決勝千里之外。良將是也。存乎呼吸之間。而遠退二豎之舍。良醫是也。察色不可不精。審聲不可不詳。持脈不可不靜。辨症不可不細。既責其有。又責其無。既求其始。
又慮其後。既達其常。又通其變。必使有濟無損。有利無害。慊於己而無怨於人。庶陰德可積。冥譴可逃矣。噫。難言哉。
白話文：
行醫這條路，責任重大，關乎人的生死，我的使命就是以陰陽五行為依據，來調理身體。天下最珍貴的莫過於生命，一旦病人將性命交託於我，我就要精準地運用補瀉方法、藥物的寒熱性味、草藥的藥性和毒性，藥到病除，讓病弱的人恢復健康，讓年邁體衰的人重獲活力。這如同奪取了上天的權柄，不容絲毫差錯。否則，若判斷失誤，辨證不精，稍有差池，就會害人害己。病人的父母妻兒，與我無異，只要病症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，我絕不能忍心聽著他們哀嚎。因此，醫生面對病人，比臨陣對敵還要謹慎，需要在病榻之間運籌帷幄，如同千里之外決勝負的良將。醫生要在呼吸之間，遠離病魔的侵襲，就像救死扶傷的良醫。觀察病人的面色要精準，聆聽病人的聲音要仔細，把脈要沉靜，辨別病症要細緻。既要診斷出病人所患的病症，又要察覺到病症的潛在危機，既要了解病症的初始狀態，又要預測病症的發展趨勢，既要掌握常規治療方法，又要懂得靈活應變。最終要做到治療有效且無損害，對病人有利且無害，讓自己問心無愧，也讓病人心服口服。如此才能積累陰德，避免冥冥之中的譴責。唉，醫者之道，真是難以言喻啊！
6. 心術
醫本仁術也。見人疾苦。則起悲憫。伊之屬望既殷。非我救之而誰哉。臣棐董先生。恆謂余曰。凡療疾。藥救固遲。丹救亦緩。惟心救最靈。要非藥與丹之緩也。苟中心不切。則視之易忽。而審之不精。安能得病之本末。握而擒之。使必從我算而無遁情。惟心之既摯。則危亡之際。
痛癢攸關。彼父母妻子所不及憂者。而我代憂之。彼患人所不及計者。而我代計之。甚至睡思夢覺。莫非設身伊地。或垂亡而拯之。或慮變而防之。謀深思遠。視一病而又虞一病之起。奏一效而更覺效之難憑。攻之時即為守地。守之時復為攻謀。一片婆心。無少寧息。天地可鑑。
白話文：
醫學的本質是仁術，看到人們的病痛，就會心生悲憫。他們對我的期望殷切，除了我，又有誰能救治他們呢？
我的老師棐董先生常對我說：「凡是治療疾病，藥物固然緩慢，丹藥也見效緩慢，只有用心救治才是最靈驗的。並不是藥物和丹藥緩慢，而是如果內心不夠重視，就會輕視疾病，診斷也不精確，怎麼能掌握疾病的本末源流，抓住病根，讓它乖乖聽我的安排，無處可逃呢？只有真心誠摯，才能在病人危急之際，
感同身受他們的痛苦和癢癢，甚至比他們的父母妻子還要憂心。他們所不及思考的，我替他們思考；他們所不及計劃的，我替他們計劃。甚至睡夢之中，也設身處地為病人著想。有的人瀕臨死亡，我竭力救治；有的人病情可能變化，我提前預防。謀劃深遠，考慮周全，治好一個病，還要預防另一個病的發生。取得了一點療效，就更覺得效果難以持久。攻克疾病時，就要像守衛陣地一樣；守衛陣地時，又要有攻克的謀略。一片真心，永無寧息，天地可鑑。」
鬼神可通。而靈明生焉。每見時流。擇術不精。自恃炫耀。乘人之危。取人之財。不顧人命。惟思利己。為身計則得矣。其如冥報後報何。返而思之。有不通身汗下者非夫也。
白話文：
古人認為，鬼神是可以相通的，並且在這種聯繫中產生了靈魂的明悟。然而，現在的醫學界往往選擇不夠專業的療法，自我炫耀，利用病人的危難，甚至以病人的財產為目標，根本不顧病人的生命安全，只為了個人的利益著想。這樣的行為在短期內可能會對他們自身有利，但他們又如何面對未來的報應呢？再三思考，那些不讓病人出汗或下痢的醫生，實在稱不上是真正合格的醫者。
7. 品行
夫醫必自愛自重。而後可臨大病而足托。蓋我之學術優。而審病確。則彼之託於我者何事。而我之受於彼者何為。而敢易易出之。故凡希媚諂容。不邀而赴。以求悅於人者。其術固止於此也。或可治小疾。而不可治大疾。或可療常病。而不能療變病。其以輕為重。以重致危者多矣。
噫。天下之人。以性命相委。而徒博此便習為哉。雖然。醫亦非以是驕人也。蓋我所見者。惟此病之若而已。我所憂者。唯去此病之苦而已。將救病之未遑。奚暇為苟容之計。希幸之圖哉。且醫之為道。無論富貴貧賤。閨閫有疾。必藉手焉。端方者視之。縱有隱曲。必求詳而始已。
而患者亦直告之無憚。庶幾病得其真。投治獲濟。故品行不可不嚴也。
白話文：
醫者自愛自重，方能擔當大任
夫醫必自愛自重。而後可臨大病而足托。
醫生必須先愛惜自己，重視自身修養，才能在面對重大疾病時，擔負起患者的託付。
蓋我之學術優。而審病確。則彼之託於我者何事。而我之受於彼者何為。而敢易易出之。
因為我醫術精湛，診斷病情準確，患者將性命託付於我，我收受他們的信任，又怎敢輕易草率地應付呢？
故凡希媚諂容。不邀而赴。以求悅於人者。其術固止於此也。或可治小疾。而不可治大疾。或可療常病。而不能療變病。其以輕為重。以重致危者多矣。
所以那些喜好奉承討好，不請自來，只求取悅於人的醫生，他們的醫術只能止步於此。他們也許能治癒小病，卻無法治療大病；也許能治癒常見的疾病，卻無法醫治突發的疾病。他們往往輕視病情，最終將輕微的疾病演變成重症，導致病人陷入危險。
噫。天下之人。以性命相委。而徒博此便習為哉。
唉！天下人將自己的性命託付給醫生，而醫生卻只追求方便、習慣的醫術，難道值得嗎？
雖然。醫亦非以是驕人也。蓋我所見者。惟此病之若而已。我所憂者。唯去此病之苦而已。將救病之未遑。奚暇為苟容之計。希幸之圖哉。
然而，醫生並非因此而驕傲自滿。我所看到的，只有患者的病苦；我所擔憂的，只有解除患者的病痛。我正忙於救治病人，哪裡還有空閒去計較苟且偷安，妄圖僥倖呢？
且醫之為道。無論富貴貧賤。閨閫有疾。必藉手焉。端方者視之。縱有隱曲。必求詳而始已。
而且，醫生之道，無論病人富貴貧賤，只要是家裡有病患，就必須出手相助。即使面對端莊正派的人，即使有隱情難言，也要追根究底，問清楚病症才能開始治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