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古今醫徹》~ 卷之一 (7)
卷之一 (7)
1. 結胸論
結胸痞氣。二者皆曰下早而成。但有輕重之分。實無陰陽之別。仲景以大小陷胸及瀉心湯主之。余不能不致疑其間也。夫既曰下之早。則邪或在表。或在上皆未可遽下者也。未可下而下之。則邪氣反結於胸中。有痛有不痛。或痞滿而不快也。試思所下之藥。必大黃芒硝峻厲等味。
苟失其宜。則外邪內陷而不復出。中氣下陷而不復運。故為結為痞。豈有誤下乃結。因結復下之理乎。然則仲景大小陷胸等湯。何為而設也。仲景云。大結胸。手不可按。用大黃芒硝入甘遂末。名大陷胸湯。乃盪滌之劑。恐為失下者立。小結胸。用黃連半夏加栝蔞實。名小陷胸湯。
乃痰熱為患。又豈曰下早所致乎。水結胸。半夏茯苓湯入薑汁。乃水停心下也。心下痞。腹鳴下利。半夏瀉心湯。人參半夏乾薑甘草大棗。因中氣傷也。同黃連黃芩。或熱猶未解乎。若然則結胸何法以治之。曰邪氣尚實仍與內消。中氣傷殘。只應溫補。理中湯加枳實主之。或藿香半夏甘草人參加炒枳實。
隨症施之可耳。斷無復下陷胸之法也。
大陷胸湯
大黃（四錢），芒硝（三錢），甘遂末（二分）
水煎入甘遂末調服。
小陷胸湯
黃連（一錢五分），半夏（三錢），栝蔞實（二錢）
水煎服。
半夏茯苓湯
半夏（四錢），白茯苓（二錢五分）
水煎。入薑汁服。
半夏瀉心湯
人參，半夏，乾薑，甘草，黃芩（各一錢），黃連（五分）
加姜五片。棗五枚。水煎服。
枳實理中湯
枳實（麩炒），乾薑，人參，白朮，茯苓，甘草（各等分）
水煎服。或為末。蜜丸彈子大。熱湯化下。連進二三服。
厚朴半夏甘草人參湯
厚朴，半夏（各一錢），甘草，人參（各五分）
姜五片水煎。
白話文：
結胸和痞氣這兩種病症，都說是因過早使用攻下藥物所導致。但它們之間有輕重程度的區別，實際上並沒有陰陽屬性的不同。張仲景用大陷胸湯、小陷胸湯以及瀉心湯來治療。我對此有些疑問。如果說是過早使用攻下藥物，那麼病邪可能還在體表，或者還在上部，都不應該立即使用攻下藥物。不應該用攻下藥物的時候使用了，那麼邪氣反而會結聚在胸中，有的會疼痛，有的不痛，有的會感覺痞滿而不舒服。想想看，所使用的攻下藥物，一定是像大黃、芒硝這樣藥性峻猛的藥物。
如果使用不當，就會導致體表的邪氣內陷而不能散出，中焦的氣機下陷而不能正常運行，所以才會形成結胸或痞氣。難道有誤用攻下藥物導致結胸，然後又因為結胸而再次使用攻下藥物的道理嗎？那麼，張仲景的大陷胸湯、小陷胸湯這些方子又是為了什麼而設立的呢？張仲景說，大結胸，用手按壓會感到疼痛，就用大黃、芒硝，加入甘遂末，稱為大陷胸湯，是用來蕩滌的藥劑，恐怕是針對誤用攻下藥物的人設立的。小結胸，用黃連、半夏，加上瓜蔞實，稱為小陷胸湯，是因為痰熱為患，又怎麼能說是過早使用攻下藥物所導致的呢？水結胸，用半夏茯苓湯，加入薑汁，是因為水停留在心下。心下痞，腹鳴下利，用半夏瀉心湯，配伍人參、半夏、乾薑、甘草、大棗，是因為中氣受損。加入黃連、黃芩，可能是熱邪還沒有完全解除。如果是這樣，那麼結胸應該用什麼方法治療呢？我認為，如果邪氣還很盛，就應該繼續用消散的方法。如果中氣損傷嚴重，就應該用溫補的方法，可以用理中湯加上枳實來治療。或者用藿香、半夏、甘草、人參，加上炒過的枳實，根據症狀來靈活應用就可以了，絕對沒有再次使用攻下藥物或陷胸藥物的道理。
大陷胸湯：
大黃四錢，芒硝三錢，甘遂末二分。
用水煎煮，加入甘遂末調服。
小陷胸湯：
黃連一錢五分，半夏三錢，瓜蔞實二錢。
用水煎服。
半夏茯苓湯：
半夏四錢，白茯苓二錢五分。
用水煎煮，加入薑汁服用。
半夏瀉心湯：
人參、半夏、乾薑、甘草、黃芩各一錢，黃連五分。
加入生薑五片，大棗五枚，用水煎服。
枳實理中湯：
枳實（麩炒）、乾薑、人參、白朮、茯苓、甘草各等分。
用水煎服。或將其磨成粉末，用蜂蜜做成彈丸大小的藥丸，用熱水化開服用。連續服用二三次。
厚朴半夏甘草人參湯：
厚朴、半夏各一錢，甘草、人參各五分。
加入生薑五片，用水煎服。
2. 發狂譫語
狂者。陽明邪熱所發。有實無虛也。譫語。則虛實參半焉。鄭聲。則虛多而實少矣。何以言之。陽明多氣多血。邪又乘焉。則亢陽無制上亂神明。躁擾狂越。不可名狀。故為大實大熱也。聖惠方。用大黃五兩。醋炒微赤為散。以臘雪水五升煎如膏。每服五匙。冷水下。蓋取其駿快之性。
定祻亂以致太平。非此不能。譫語者。亦屬胃邪所致。然有熱入血室。或蓄血停痰。鬱結驚恐。種種不一。則虛實參之。鄭聲者。止將一事一物。重複諄諄。乃因心有所寄。情有所偏。兼以火邪。則虛多而實少矣。昔攖寧生治一人發狂。視人為鬼其脈累累如薏苡子。且喘且摶。
曰此得之陽明胃實。以三化湯三四下之愈。此陽明發狂也。治一女患心疾。狂歌痛哭。裸裎詈罵。問之則瞪視默默。脈沉堅而結。曰得之憂憤沉鬱。食與痰交積胸中。湧之皆積痰裹血。復與火劑清上膈。此兼郁痰而狂也。橘泉翁治吳檢討子。年十八。眩暈狂亂。醫以為中寒。
已而四肢厥逆。欲自投火中。有欲用烏附回陽者。翁曰。此心脾火盛。陽明內實。非熱藥可療。以瀉火解毒三劑得減。此兼火而狂也。汪石山治一婦。三十餘。忽病狂言。披髮裸形。不知羞惡。其脈浮緩而濡。曰此必忍飢或勞倦傷胃而然耳。經曰。二陽之病發心脾。二陽者胃與大腸也。
忍飢過勞。胃傷而火動矣。延及心脾。則心所藏之神。脾所藏之意。皆為擾亂。失所依歸。安得不狂。此陽明虛也。法當補之。遂用獨參湯加竹瀝飲之痊。此因內傷而狂也。壺仙翁治發狂譫語。歌笑不倫。手足厥逆。身冷而掌有汗。兩手脈沉滑有力。曰陽勝拒陰。火極而伏。
反兼勝已之化。亢則害。承乃制也。熱勝血菀。故發狂譫語。火性炎上故歌笑不倫。陽極則反。故身冷厥逆。泄其血則火除。抑其陽則神寧。乃用桃仁承氣湯下血數升。益以黃連竹瀝石膏之劑。大汗而解。此兼血而狂也。要知狂為危候。醫者到此。未便措手。輒曰下之。豈知有如是變幻。
吾故表而出之。丹溪治一少年。秋初熱病。口渴而妄語。兩顴火赤。醫作大熱治。翁診之。脈弱而遲。告曰此作勞後病溫。惟當服補劑自已。今六脈時見搏手。必涼藥所致。竟以附子湯啜之。應手而瘥。又治憲幕傅氏子。病妄語。時若有所見。翁切其脈。告曰。此病痰也。然脈虛弦而沉數。
蓋得之當暑飲醉。又大驚。傅曰。然。嘗夏因勞而甚渴。恣飲梅水一二升。又連得驚數次。遂病。翁以治痰補虛之劑處之。浹旬愈。
此二症又譫妄之異者。並載附焉。
二化湯
厚朴（薑汁炒），大黃，枳實（麩炒），羌活（各三錢）
水煎服。
獨參湯
人參（不拘多少分兩隨症）
拍破水煎服。
桃仁承氣湯
桃仁，肉桂，甘草（各一錢），大黃（二錢半），芒硝（一錢半）
水煎服。
白話文：
發狂譫語
發狂這種病症，是由於陽明經的邪熱所引起的，通常是實證，沒有虛證的情況。至於譫語，則是虛證和實證都有可能。而鄭聲（指重複說話）則多為虛證，少有實證。
為什麼這樣說呢？因為陽明經氣血旺盛，如果又受到邪氣侵擾，陽氣就會過於亢盛，失去控制，向上擾亂心神，使人躁動不安，狂妄失常，難以描述，所以屬於大實大熱的病症。古方聖惠方使用大黃五兩，用醋炒過，稍微發紅，研成散劑，再用臘雪水五升煎煮成膏狀，每次服用五匙，用冷水送服，這是取其藥效快速的特性，希望能平定紊亂的狀況，達到太平，用其他藥物可能沒辦法做到。
譫語也屬於胃邪所導致，但原因很多，有可能是熱邪進入血室、體內有瘀血停滯、痰液積聚、精神鬱悶驚恐等等，情況不一，所以虛證和實證都有可能。而鄭聲，指的是一個人反覆重複說同一件事或同一個東西，這是因為心中有所寄託，情感有所偏執，再加上火邪的影響，所以虛證居多，實證較少。
以前，有一位名叫攖寧生的醫生，治療一個發狂的病人，病人看人都像看到鬼，他的脈象摸起來像一粒粒薏苡子，而且喘氣急促。攖寧生說，這是由於陽明胃實所導致，所以用三化湯，服用了三四次就痊癒了。這是陽明經發狂的案例。
另一個案例是，一個女子患有心病，發狂時又唱歌又痛哭，裸露身體，謾罵別人，問她話則只是瞪著眼睛，不發一語，脈象沉實而又結滯。攖寧生說，這是因為憂愁憤恨，導致情緒低落，飲食和痰積聚在胸中。用藥將痰湧出，發現痰中包裹著血。再用清火的藥劑，清除上焦的熱邪，這屬於兼有鬱結痰火的發狂。
橘泉翁曾治療一位吳姓檢討的兒子，年十八歲，頭暈目眩，發狂失常，醫生認為是中寒。後來四肢冰冷，想把自己丟到火裡。有人想用烏頭、附子回陽，橘泉翁說，這是心脾火盛，陽明內實，不能用熱藥治療，用瀉火解毒的藥三劑就減輕了。這是屬於兼有火邪的發狂。
汪石山曾治療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，突然發狂亂語，披頭散髮，裸露身體，不知道羞恥。她的脈象浮緩而濡。汪石山說，這一定是忍飢或勞累過度損傷了脾胃。經書說，二陽經（胃與大腸）的病變會影響心和脾。忍飢過勞，損傷了脾胃，導致火氣上升，影響心脾，使心所藏的神和脾所藏的意都受到擾亂，失去了安身之處，所以才會發狂。這是屬於陽明經虛的狀況，應該用補法治療。於是使用獨參湯，並加入竹瀝服用，就痊癒了。這屬於因內傷導致的發狂。
壺仙翁曾治療一個發狂，說話顛三倒四，又歌又笑，手腳冰冷，身體發冷但手掌有汗，兩手的脈象沉滑有力。壺仙翁說，這是陽氣過盛而拒絕陰氣，火氣過旺而潛伏，反而兼有過盛後衰敗的變化。「亢」則有害，「承」才能制衡。熱邪過盛導致血瘀，所以會發狂說胡話。火性向上，所以才會唱歌嬉笑，陽氣到了極點就會轉為陰，所以身體發冷，手腳冰冷。瀉出瘀血就能清除火邪，抑制陽氣，神智就能安定。於是使用桃仁承氣湯，排出數升瘀血，再配合黃連、竹瀝、石膏等藥物，大量出汗後就痊癒了。這是屬於兼有血瘀的發狂。
總之，要知道發狂是危險的症狀，醫生遇到這種情況，常常不知所措，就隨便說要用攻下藥，卻不知道其中的變化多端。所以我才把它們詳細列出來。
丹溪曾治療一位少年，在初秋得了熱病，口渴，說胡話，兩頰發紅。醫生都當作大熱症來治療。丹溪診斷後，發現他的脈象虛弱而遲緩，說這是過勞後得的溫病，應該服用補藥才能痊癒。現在六脈時而搏動有力，一定是因為吃了涼藥所導致。於是給他服用附子湯，很快就好了。
又曾治療一位憲幕傅姓的兒子，也患有說胡話的病，有時好像看到什麼東西。丹溪把脈後說，這是痰引起的疾病，但脈象虛弦而沉數，是因為在夏天飲酒過多，又受到驚嚇所導致。傅先生說，確實如此，之前在夏天因為勞累而口渴，就喝了一兩升的梅子汁，又接連受到多次驚嚇，就生病了。丹溪於是使用化痰補虛的藥物來治療，經過十幾天就痊癒了。
這兩個案例也是譫語和妄語的差異，一併記錄在這裡。
二化湯
厚朴（用薑汁炒過）、大黃、枳實（用麩炒過）、羌活（各三錢）
用水煎服。
獨參湯
人參（不拘多少，分量依照病情而定）
拍碎，用水煎服。
桃仁承氣湯
桃仁、肉桂、甘草（各一錢）、大黃（二錢半）、芒硝（一錢半）
用水煎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