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丹臺玉案》~ 自敘
自敘
1. 自敘
予世居新都之休邑。弱不好狹,與群兒遊,輒岸然自遠。先君子異之,誡曰:「小時了了,大未必佳。盍走通都大邑,聞所未𥹢乎?」因命往京口,謁渭陽氏京兆談公。談公一再發難,咨嗟稱善,頗有宅相之目。於時苦攻下帷,日課經生業而已。久之,二豎為祟,日與地之上池名哲砥摩。
乃探襆叩藏,則靈樞、內景諸書,次第咸列。僕初翻覽,苓朮之味,與帖括之苦,略相當。徐乃漸入甘境,久而揣摩獲中,病盡脫矣。因嘆人能殫精,皆可證聖,安在農軒業,不足寄志乎?遂悉發古今人論著,窮搜博討,考故徵新。即不敢望三十日而知物,三十日而見癥結,然而五運六氣之徵,
五行六腑之變,溫涼生克之數,標本奇正之方,亦庶幾管窺蠡測,探其一班矣。或曰:「子業已成,盍少試乎?」乃行之京口,所投輒治,問膏肓者踵相接也。顧予性不耐紛,大江南北之沖,郵使星軺之過,日不暇給,心⿰𭥯犬苦之。於是又寓之古吳。古吳人士閒雅,林水瀟散,
讀書譚道,地與性宜,遂寄籧廬焉。因以濟物之暇,益肆力於仲景、元素諸家之秘旨,精思劇解,彙輯成編,用公同志。昔陶弘景以神農本草,合雜家別錄,銓釋註名,嘗言江南偏方,不周曉藥石,往往紕繆四百餘物。予乃知東晉士大夫好服五石散,其時風氣涼薄,習祖清玄,而國脈以促。
弘景之言,此其驗與?夫東郭迂叜善筮,先人事而後說卦;北山愚公善醫,先飲食而後丸劑。故秦越人察氣觀變,名聞諸侯,而不如其長兄中兄,名不出閭里也。讀予是編者,並以斯言贈之,使貴五穀而賤金石,寶真氣而陋參耆,則枚生七發,人自有之,亦無所用予書矣。
崇禎丁丑孟夏上浣八日,孫文胤對薇父書於仁壽堂。
白話文:
我從小就住在新都的休邑。性格不喜歡被約束,和一群小孩玩耍時,總是顯得與眾不同,自己遠遠站著。父親覺得我很奇怪,告誡我說:「小時候聰明的人,長大未必就好。何不去繁華的大都市,聽聽沒聽過的見聞呢?」因此,父親就叫我到京口,去拜見渭陽氏的京兆談公。談公多次考驗我,讚賞我的資質,覺得我有成為傑出人才的潛力。那時,我只是埋頭苦讀,每天的功課就是讀經史。過了很久,身體開始出現疾病,每天和那些有名的哲學家辯論,爭論不休。
後來,我開始翻閱醫書,像是《靈樞》、《內景》等書都一一展現在我眼前。我剛開始看這些書,覺得藥材的氣味,和讀書的辛苦,差不多相同。慢慢地,我開始覺得醫學的奧妙,很久之後,我抓到醫理的重點,病也就完全好了。因此我感嘆,人如果能用盡心思,都能達到很高的境界,難道農家和醫學這類的行業,就不足以讓人寄託志向嗎?所以我開始大量蒐集古今醫學的論著,深入研究,考證舊觀點,提出新見解。雖然不敢期望能達到「三十天就了解事物」、「三十天就看清病症」的境界,但對於五運六氣的徵象,五行六腑的變化,溫涼生剋的規律,以及標本、奇正的治療方法,也略知一二,略有體會了。有人說:「你的醫術已經有成就了,何不稍微試試呢?」所以我就在京口行醫,治療過的病人都痊癒了,前來求診的人接踵而來。但我個性不喜歡太過喧鬧,京口又是南北交通的要道,郵差和使節來往頻繁,每天忙得不可開交,讓我感到很痛苦。因此,我又搬到古吳(今蘇州)。古吳的人士生活悠閒,山水景色優美。在這裡可以讀書、談論道理,環境和我的性情很適合,於是我就在這裡安頓下來。利用行醫濟世的空閒時間,我更加努力研究張仲景、李東垣等各家的醫學精髓,深入思考,詳盡解釋,將心得彙編成書,希望能幫助志同道合的人。以前陶弘景把《神農本草經》和各家的藥物別錄合在一起,加以註釋說明,並說江南一帶的偏方,對於藥物的了解不夠全面,常常有錯誤,有四百多種藥物有謬誤。我才知道東晉的士大夫喜歡服用五石散,當時的社會風氣浮華輕薄,崇尚清談玄學,國力因此衰退。陶弘景所說的,這就是驗證啊!東郭迂叟擅長占卜,先研究人事,再來解釋卦象;北山的愚公擅長醫術,先重視飲食,再來使用丸劑。所以,秦越人善於觀察氣色和變化,名聲傳遍諸侯,但他的醫術卻不如他的大哥、二哥,他們的醫術不出名。讀我這本書的人,也把這句話送給你,使你重視五穀,輕視金石類的藥物,珍愛自己的真氣,輕視人參、黃耆等補藥,這樣,就如同枚乘的《七發》所說,人人都具有養生之道,也就用不著我的書了。
崇禎丁丑年孟夏上浣初八日,孫文胤對薇父書寫於仁壽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