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張氏醫通》~ 卷二 (8)

回本書目錄

卷二 (8)

1. 傷寒

山陰令景昭侯弟介侯,遼東人。患時疫寒熱不止,舌苔黃潤。用大柴胡下之,煩悶神昏。雜進人參白虎、補中益氣,熱勢轉劇。頻與芩、連、知母不應。因遣使兼程過吳,相邀石頑到署。診之:左脈弦數而勁,右脈再倍於左;而周身俱發紅斑,惟中脘斑色皎白。時湖紹諸醫群集,莫審胸前斑子獨白之由。因論之曰:良由過服苦寒之劑,中焦陽氣失職,所以色白。法當透達其斑,兼通氣化,無慮斑色不轉也。遂用犀角、連翹、山梔、人中黃。晝夜兼進二服,二便齊行,而斑化熱退,神清食進,起坐徐行矣。昭侯、曦侯,同時俱染其氣,並進蔥白、香豉、人中黃、連翹、薄荷之類,皆隨手而安。

吳介臣傷寒,餘熱未盡,曲池雍腫,不潰不消,日發寒熱。瘍醫禁止飲食,兩月餘,日服清火消毒藥。上氣形脫,倚息不得臥。渴飲開水一二口,則腹脹滿急。大便燥結不通,兩月中用蜜導四五次,所去甚難,勢大瀕危。邀石頑診之,其脈:初按繃急,按之絕無。此中氣逮盡之兆,豈能復勝藥力耶?乃令續進稀糜。榻前以鴨煮之,香氣透達,徐以汁啜之。是夕大便,去結糞甚多,喘脹頓止,飲食漸進,數日後腫亦漸消。此際雖可進保元、獨參之類,然力不能支,僅惟穀肉調理而安。近松陵一人過餌消導,胃氣告匱,聞穀氣則欲嘔,亦用上法,不藥而痊。

徽商黃以寬,風溫十餘日,壯熱神昏,語言難出,自利溏黑,舌苔黑燥,唇焦鼻煤。先前誤用發散消導藥數劑,煩渴彌甚,恣飲不徹。乃求治於石頑。因諭之曰:此本伏氣鬱發,更遇於風,遂成風溫。風溫脈氣本浮,以熱邪久伏少陰,從火化發出太陽,即是兩感,變患最速。今幸年壯質強,已逾三日六日之期,證雖危殆。良由風藥性升,鼓激周身元氣,皆化為火,傷耗真陰。少陰之脈不能內藏,所以反浮。考諸南陽先師,原無治法;而少陰例中則有救熱存陰承氣下之一證,可藉此以迅埽久伏之邪。審其鼻息不鼾,知腎水之上源未絕,無慮其直視失溲也。時歙醫胡晨敷在坐,相與酌用涼膈散加人中黃、生地黃,急救垂絕之陰。服後下溏黑三次,舌苔未潤,煩渴不減。此杯水不能救車薪之火也。更與大劑涼膈,大黃加至二兩,兼黃連、犀角。三下方得熱除。於是專用生津止渴,大劑投之。舌苔方去,而津回渴止。此證之得愈者,全在同人契合,無分彼此,得以挽回。設異論紛紜,徒滋眩惑,安保其有今日哉?上仁淵祖道臺時疫大義。謹按:時疫之邪,皆從濕土鬱蒸而發。土為受盛之區,平時汙穢之物,無所不受。適當歲氣並臨,則從分野疏豁之隅,蒸騰郁發,不異瘴霧之毒。或發於山川原陸,或發於河井溝渠。人觸之者,皆從口鼻流入募原,而至陽明之經。脈必右盛於左。蓋濕土之邪,以類相從,而犯於胃,所以右手脈盛也。陽明居太陽之裡,少陽之外,為三陽經之中道。故初感一二日間,邪犯募原,但覺背微畏寒,頭額暈脹,胸膈痞滿,手指痠麻。此為時疫之報使,與傷寒一感便發熱頭痛不同。

白話文:

山陰縣令景昭侯的弟弟介侯,是遼東人,得了時疫,發燒發冷不止,舌苔黃而濕潤。醫生用了大柴胡湯來瀉火,結果他反而煩悶昏迷。又給他吃了人參白虎湯和補中益氣湯,熱勢反而更加嚴重。多次用黃芩、黃連、知母等藥也不見效。於是派人快馬加鞭到吳地,請來石頑先生到官府診治。

石頑先生診斷後發現,介侯的左脈弦數而有力,右脈比左脈強一倍,而且全身都起了紅斑,只有中脘穴(肚臍上方)的斑點是白色的。當時許多湖州和紹興的醫生都聚集在一起,都不明白為什麼胸前的斑點獨獨是白色的。石頑先生解釋說:「這是因為過度服用苦寒藥物,導致中焦陽氣失職,所以斑點是白色的。治療方法應該是讓斑點透發出來,同時疏通氣機,這樣就不必擔心斑點顏色無法轉變了。」於是開了犀角、連翹、山梔子、人中黃等藥,白天晚上連續服用兩次,大小便都通暢了,斑點顏色轉變,熱也退了,神志清醒,食慾恢復,可以慢慢起身走動了。

景昭侯和他的弟弟曦侯,同時都感染了這種病。醫生給他們服用蔥白、豆豉、人中黃、連翹、薄荷等藥,病都很快就好了。

吳介臣得了傷寒,餘熱未退,肘彎處腫脹,無法消退,每天都發冷發熱。外科醫生禁止他進食,兩個多月來每天都吃清熱解毒的藥,結果反而氣喘虛脫,只能靠著東西坐著,不能躺下。他口渴只能喝一兩口開水,喝了就覺得肚子脹滿難受。大便乾結不通,兩個月內用了四五次蜂蜜導瀉,也難以排出。病情十分危急,於是請石頑先生診治。石頑先生診脈後發現,他的脈搏剛按下去時繃緊有力,按重了就摸不到了,這是中氣耗盡的徵兆,身體已經無法承受藥力了。

於是讓吳介臣繼續喝稀粥,並在床邊煮鴨子,讓香氣散發出來,然後慢慢喝鴨湯。當天晚上他就排出許多乾結的大便,喘息和腹脹立刻停止。飲食逐漸恢復,幾天後腫脹也慢慢消退。這時雖然可以服用保元湯、獨參湯等補藥,但他身體虛弱無法承受,只能靠穀物和肉類調理身體而痊癒。松陵有一個人,因為過度服用消食導滯的藥物,導致胃氣虛弱,聞到穀物的氣味就想嘔吐,也用了同樣的方法,不吃藥就痊癒了。

徽商黃以寬得了風溫病十幾天,高燒不退,神志不清,說話困難,大便黑而稀溏,舌苔黑而乾燥,嘴唇焦裂,鼻孔像被煤燻過一樣。之前誤用了發散和消導的藥物,口渴更加嚴重,喝水也無法解渴。於是求治於石頑先生。石頑先生告訴他說:「你這是因為體內潛伏的邪氣鬱積而發,又遇到了風邪,所以形成了風溫。風溫的脈象本應是浮的,但是你的熱邪潛伏在少陰,由火化而從太陽經發出,這是陰陽兩經同時發病,病情發展得很快。幸好你年輕體壯,已經過了三到六天的危險期。現在雖然病情危重,但因為風藥的升發之性,鼓動全身元氣都化為火,耗損了真陰。少陰之脈無法內藏,所以反而顯得浮躁。參考古代醫家的說法,沒有直接治療的方法。但是少陰病中有用承氣湯瀉熱存陰的治療方法,可以藉此來迅速清除體內潛伏已久的邪氣。觀察到他的鼻息不打鼾,就知道腎水沒有完全枯竭,不必擔心他會出現直視和失禁的危險。」

當時歙縣的醫生胡晨敷也在場,他們一起商議,決定使用涼膈散加人中黃、生地黃,來緊急救治垂危的陰氣。服藥後,黃以寬拉了三次黑色的稀便,舌苔仍然乾燥,口渴沒有減輕。這就像一杯水無法撲滅一車柴火燃燒的大火一樣。於是又給他服用了大劑量的涼膈散,大黃加到二兩,同時加入黃連、犀角,三劑藥下去,熱才開始退。然後專門用滋陰生津止渴的藥物,大量服用,舌苔才開始恢復濕潤,口渴也停止了。這個病能治好,全靠大家同心協力,不分彼此,才能挽回病人的性命。如果當時意見紛紜,反而會讓人迷惑,怎麼能保證病人有活命的機會呢?

(以下是)仁淵祖道臺關於時疫的大致說法:時疫的邪氣,都是從潮濕的土地裡蒸發出來的。土地是承受汙穢的地方,平時各種汙穢之物都會聚集在這裡。如果遇到流年不利,各種邪氣就從土地疏鬆的地方蒸發出來,像瘴氣一樣有毒。這些邪氣可能從山川平原,也可能從河井溝渠中產生。人接觸到這些邪氣,都從口鼻進入體內,到達募原(指肺的募穴)。這個時候,脈象必定是右脈比左脈盛,這是因為潮濕的邪氣會聚集在一起,侵犯胃部,所以右手的脈搏比較強盛。陽明經處於太陽經的內側和少陽經的外側,是三陽經的中間位置。所以剛開始感染時,一兩天內,邪氣侵犯募原,人會感覺背部微微發冷,頭暈腦脹,胸部憋悶,手指酸麻。這些都是時疫的預警信號,和傷寒一感染就發燒頭痛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