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張氏醫通》~ 卷三 (6)
卷三 (6)
1. 腹滿
經云。太陰所至為中滿,諸濕腫滿。皆屬於脾。諸脹腹大。皆屬於熱。清氣在下。則生飧泄。濁氣在上。則生䐜脹。金匱云。趺陽脈微弦。法當腹滿。不滿者必便難。兩胠疼痛。此虛寒從下上也。當以溫藥服之。
趺陽以候內因。寸口以候外因。趺陽脾胃之脈而見微弦。為厥陰肝木所侵。侮其陰氣。橫聚於腹。法當脹滿有加。設不滿。陰邪必轉攻而上。決無輕散之理。蓋陰邪即聚。不溫必不散。陰邪不散。陰竅必不通。故知其便必難。勢必逆攻兩胠而痛。較腹滿更進一步也。虛寒之氣從下而上。由腹而胠。才見一斑。亟以溫藥服之。使陰邪從陰竅走散而不至上攻則善矣。
病者腹滿。按之不痛為虛。痛者為實。可下之。舌黃未下者。下之黃自去。
腹滿時減復如故。此為寒。當與溫藥。腹滿不減。減不足言。當須下之。宜大承氣湯。
腹滿不減。減不足言。當須下之。宜大承氣湯一條。已見傷寒陽明府實證。此腹滿時減復如故。為虛寒。當溫之。蓋腹滿雖因中氣虛寒。然下焦之真陽未滅。有時而升。則有時而減。然終屬虛寒。故復如故。而當與溫藥也。
按之心下滿者。此為實也。當下之。宜大柴胡湯。
邪從胸脅而入於陽位。合用大柴胡兩解之。與臍腹硬痛承氣證不同。
病者痿黃。躁而不渴。胸中寒實而利不止者死。
寸口脈弦者。即脅下拘急而痛。其人嗇嗇惡寒也。
此論外因之腹滿。故脈辨於寸口也。寸口脈弦而脅下拘痛者。其人表氣微虛。不能外御其邪。俾風邪即與水氣相合。而為脅下拘痛。表中陽虛故嗇嗇惡寒也。
夫瘦人繞臍痛。必因風冷。穀氣不行。而反下之。其氣必沖。不沖者。心下則痞。
瘦人本無痰濕痹著。而繞臍痛者。為肌肉疏薄。風冷得以直入。干於脾土之陰分。土氣傷則不能轉運。是以穀氣不行。若反下之。徒虛其腸胃。邪氣愈逆。因而上衝。經曰。氣上衝胸。邪在大腸故也。不沖者。邪在於胃。客氣上逆。則心下痞也。
病腹滿。發熱十日。脈浮而數。飲食如故。厚朴七物湯主之。
腹滿者。邪氣入於裡也。發熱者。陽氣達於外也。雖病經十日而脈浮數。邪猶未全入里。況能食以證胃氣之有權。故用小承氣合桂枝去芍藥湯。兩解表裡之法。較之桂枝加大黃湯。多枳、樸而少芍藥。以枳、樸專泄壅滯之氣。故用之。芍藥專收耗散之陰。此腹但滿而不痛。與陰血無預。故去之。
腹中寒氣。雷鳴切痛。胸脅逆滿嘔吐。附子粳米湯主之。
腹中寒氣奔迫。上攻胸脅。以及於胃。而增嘔逆。頃之胃氣空虛。邪無所砥。輒入陽位則殆矣。是以除患之機。所重全在胃氣。乘其邪初犯胃。尚自能食。而用附子、粳米之法。溫飽其胃。胃氣溫飽。則土厚而邪難上越。胸脅逆滿之濁陰。得溫無敢留戀。必還從下竅而出矣。
痛而閉者。厚朴三物湯主之。
痛而閉塞。無雷鳴嘔逆之證者為實。當下之。即用小承氣。倍厚朴。而易其名。以其無亢極之火。故不用承氣二字。與理中湯之易名人參湯一義。
東垣曰。經云。諸脹腹大。皆屬於熱。此八益之邪。有餘之證。自外而入。風寒之邪。傳入於裡。寒變為熱。而作胃實。日晡潮熱。大渴引飲。譫語脹滿者。承氣湯下之。下之則脹已是也。五臟六腑俱有脹滿。更以脹家寒熱多少較之。胃中寒則脹滿。濁氣在上。則生䐜脹。胃中寒濕菀遏故也。
太陰之厥。則腹滿䐜脹。後不利。不欲食。食則嘔。不得臥。按所云寒脹多如此。亦有膏粱之人。醇酒厚味之濕熱不得施化。鬱於內而成脹滿者。此熱脹之謂也。調經篇云。因飲食勞倦。損傷脾胃。始受熱中。末傳寒中。皆由脾胃之氣。不能運化精微。致水穀聚而不散。遂成脹滿。
又有飲食過傷而成䐜脹飧泄者。經云。清氣在下。則生飧泄。濁氣在上。則生䐜脹。此陰陽反作。病之逆從也。夫飲食不節。起居不時者。陰受之。陰受之則入五臟。入五臟則閉塞不通而成䐜脹矣。此皆飲食自倍。腸胃乃傷所致。治脹務在調其虛實。適其寒溫。兼寒熱補瀉之法於戰守之間。
從少從多。各從其類。可一言而盡也。
張三錫曰。脹滿悉屬脾虛。運化不及。濁氣填塞所致。初起微佐以消化。舒郁為先。勢甚而二便澀滯者。微利之。弱人或稍久。一切病後產後瘡疽後。必用參、朮、耆、芍大補脾氣為主。而佐以消化。厚朴、木香、黃連之類。然王道無近功。必數十帖以漸取效。每見粗工專守下之則脹已一法。
用商陸、牽牛等。一瀉即消。三日後復起。然真氣因瀉而下脫。邪氣必復聚而成脹。遂致不救。可勝道哉。
腹脹諸證。雖屬寒者多。屬熱者少。然世治脹。喜用辛溫散氣之藥。即使濕熱作脹。亦必賴辛溫之品以散氣。氣散則脹滿亦寬。但須以去濕熱之藥為主。而兼辛溫為引導則可。然又有火盛陰虛。熱乘血分者。其腹雖脹而不甚大。按之益堅。小便黃赤。大便秘澀。至夜則微熱。
其脈數實而細小。不可誤作食積濕熱治。蓋消導則陰愈傷。去濕則津愈涸矣。宜用極苦極寒之藥。如當歸龍薈丸。或四物湯加宣胡二連、蘆薈。俱用醋製。可一服而效也。有氣虛不能裹血。血散作脹。必其人大便不堅。或時結時溏。溏則稍減。結則漸加。小便清利。甚則渾白如泔。
其脈緩大而滯。氣口益甚。慎不可用辛溫耗氣之藥。宜四君子去白朮。加木香、澤瀉、當歸、芍藥。以固其氣中之血。有血虛不能斂氣。氣散作脹。必其人煩熱便燥。小便黃數。其脈浮數而弦。人迎尤甚。慎不可用苦寒傷胃之藥。宜四物湯去地黃。加黃耆、肉桂、甘草、煨姜以和其血中之氣。
外因六氣成脹。藿香正氣散。內因七情成脹。沉香降氣散。憂思過度致傷脾胃。心腹膨脹。喘促煩悶腸鳴。氣走漉漉有聲。大小便不利。脈虛而澀。局方七氣湯。濁氣在上。則生䐜脹。生薑瀉心湯加木香、厚朴。脾胃不溫不能腐熟水穀而脹。附子理中湯。腎臟虛寒不能生化脾土而脹。
濟生腎氣丸。中滿腹內堅硬如盤。不能坐臥。大小便澀滯。上氣喘促。面色痿黃。通身虛腫者。此寒熱錯雜。膠固於中。營衛血氣凝滯於內也。分消湯、分消丸。詳寒熱多少。或加減用之。諸七氣選用亦可。氣口脈緊滑。噁心飽悶。口乾內熱者。是食積。枳實導滯丸。飽食奔走。
或跌撲凝血不散。或婦人血聚而成腫脹。腹上有青紫筋。腹中按之疼。脈來弦澀。當作蓄血治之。怒甚氣逆。腹脅脹滿。兩手脈弦。青皮、陳皮、木香、山梔、柴胡、枳殼、歸尾、桃仁、芍藥、薄桂。嗜酒之人。病腹脹如斗。前後溲便俱有血。用利藥轉加。其脈數而澀。此得之濕熱傷脾陰。
不能統血。胃雖受谷。脾不輸運。故成痞脹。當理脾氣。祛濕熱。兼養血之劑。如枳實、黃連、炮薑、半夏、茯苓、當歸、芍藥、阿膠、烏梅、砂仁之類。白芍、烏梅收脾陰。黃連、枳實瀉脹滿。歸、膠補營血。苓、半去涎飲。砂仁醒脾氣也。倘觸動平昔所蓄之濕熱。脹滿逆上喘急者多死。
下利不止者亦死。
〔診〕脈來緩大者屬氣虛。弦數者為血熱。氣口緊盛或滑為停滯。濡滑為濕熱。弦細為肝邪乘脾。人迎浮弦為風氣內乘。弦細而數為陰邪上逆。若虛大無根。為脾胃氣衰。沉細短澀。為腎臟氣絕。
石頑治太史錢宮聲媳。去秋瘧久大虛。飲食大減。經水不調。季冬略行一度。今春時發寒熱。腹滿不食。服寬脹利水藥不應。擬進破血通經之劑。邀石頑相商。其脈左寸厥厥動搖。右關與兩尺雖微弦。而重按久按。卻滑實流利。惟右寸左關虛濡而數。尋之澀澀少力。此陰中伏陽之象。
洵為胎脈無疑。良由中氣虛乏。不能轉運其胎。故爾作脹。前醫曰。自結褵迄今。距十二載。從來未曾受孕。病後元氣大虛。安有懷娠之理。石頑曰。向之不孕。必有其故。今病後餘熱留於血室。因而得妊。亦恆有之。細推病機。每粥食到口。輒欲作嘔。惟向晚寒熱之際。得熱飲入胃。
其寒熱頓減。豈非胃氣虛寒。水精不能四布。留積而為涎液。汪洋心下乎。俗名惡阻是也。其腹滿便難之虛實。尤須明辨。金匱有云。趺陽脈微弦。法當腹滿。不滿必便難。乃虛寒從下上也。當以溫藥服之。況大便之後。每加脹急。以裡氣下通。濁陰乘機上擾。與得下暫時寬快迥殊。
其治雖當安胎為主。但濁陰之氣。非藉辛溫不能開導其結。遂疏四君子湯。益入歸、芍以收營血之散。稍借肉桂為濁陰之嚮導。使母氣得溫中健運之力。胎息無濁陰侵犯之虞。桂不傷胎。龐安常先有明試。余嘗屢驗之矣。服後寒熱漸止。腹脹漸寬。飲食漸進。胎息亦漸形著而運動於臍上。
至仲夏。因起居不慎。而胎漏下血。前醫猶認石瘕而進破積之方。乃明諭脈證。左寸動滑。斷屬乾象。而與扶脾藥得安。後產一子。舉家稱快。設不審而與通經破血。能保子母雙全之慶乎。
飛疇治謝元海。因夏月常飲火酒。致善食易飢。半月後。腹漸脹滿。大便艱澀。而食亦日減。醫用削克清火俱不效。左脈細數。右脈澀滯。此始為火助胃強而善食。繼為火灼胃液而艱運。艱運則食滯而脹滿。脹滿則食減。今宜斷食辛烈。乘元氣未漓。祛其滯而回其液。日久則費調理也。
因用枳實導滯湯去黃連、白朮。加葛根。一服大便通利而滯行。又用健脾理氣。三日後以小劑生脈加葳蕤、煨葛根。不半月而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