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張氏醫通》~ 卷二 (7)
卷二 (7)
1. 虛損(傳屍)
素問云。邪之所湊。其氣必虛。陰虛者陽必湊之。邪氣盛則實。精氣奪則虛。脈氣上虛尺虛。是謂重虛。氣虛者。言無常也。尺虛者。行步恇然。脈虛者。不象陰也。此滑則生。澀則死也。形不足者。溫之以氣。精不足者。補之以味。
金匱云。勞之為病。其脈浮大。手足煩。春夏劇。秋冬瘥。陰寒精自出。酸削不能行。
其脈大者。勞傷陽氣也。手足煩者。脾主四肢也。春夏陽氣升騰而陰火僭逆。故劇。秋冬陰氣收藏而虛陽斂遏。故瘥。皆勞傷元氣之證。下言陰寒精自出。酸削不能行。此則勞傷精氣。腎肝失職之候也。
夫失精家。少腹弦急。陰頭寒。目眩發落。脈極虛芤遲。為清穀亡血失精。脈得諸芤動微緊。男子失精。女子夢交。桂枝龍骨牡蠣湯主之。
脈虛芤遲者。亡血失精。本虛之脈也。芤動微緊者。本虛中伏有微邪。肝氣內動。所以魂夢不寧也。夫亡血失精。皆虛勞內因之證。舉世皆用滋補血氣之藥。而仲景獨舉桂枝。其義何居。蓋人身之氣血。全賴後天水穀以資生。水穀入胃。其清者為營。濁者為衛。營氣不營。
則上熱而血溢。衛氣不衛。則下寒而精亡。是以調和營衛為主。營衛和。則三焦各司其職。而火自歸根。熱者不熱。寒者不寒。水穀之精微輸化。而精血之源有賴矣。以其亡脫既慣。恐下焦虛滑不禁。乃加龍骨、牡蠣以固斂之。蓋龍骨入肝斂魂。牡蠣入胃固精。皆收斂精魂之品。
後世鮮有用之者。每每疑其止澀而非之。殊不知二味入於石脂、鍾乳、巴戟、蓯蓉、金櫻、益智之類。則為劫劑。入於桂枝湯中。則為固蟄封藏之本藥也。至於虛勞失精。悸衄腹痛。煩熱口燥。則於本方加膠飴為小建中。虛勞裡急。為營衛枯槁。更加黃耆為黃耆建中。此皆後天不足所致。
故以調和營衛為主治也。後人專用滋陰降火誤治。遺害未至於劇者。用此悉能挽回。若夫先天腎虛致病者。又當八味腎氣丸。其虛煩不得眠。主以酸棗湯。內有乾血。主以大黃䗪蟲丸。以上諸治。除酸棗湯外。後世皆所切禁。非特不敢效用。亦無齒及之者。良可慨夫。
虛勞裡急悸衄。腹中痛。夢失精。四肢痠疼。手足煩熱。咽乾口燥。小建中湯主之。虛勞裡急諸不足。黃耆建中湯主之。
上條言虛勞失精。而裡急腹痛。煩熱悸衄。明系陽氣內奪之候。故用小建中以和之。下條言虛勞裡急諸不足。較上條虛證更劇。故於前方更加黃耆以大補衛中陽氣也。按虛勞而至於亡血失精。消耗津液。枯槁四出。難為力矣。內經於針藥莫制者。調以甘藥。金匱遵之。而用小建中湯、黃耆建中湯以急建其中氣。
俾飲食增而津液旺也。後人樂令建中。並用前胡、細辛以退表熱。十四味建中。兼用熟附、蓯蓉以補下虛。均失建中之義。
虛勞腰痛。少腹拘急。小便不利者。八味腎氣丸主之。
治虛勞腰痛。少腹拘急。純屬腎肝虛寒無疑。而小便不利一證。又似虛中有熱。豈桂、附所宜用乎。殊不知肝既失其疏泄之權。腎亦傷其生髮之氣。水道自難流利。故以八味腎氣之桂、附以導火歸源。設非辛溫蒸其至極之陽。則沉冱有加無已。乃於補陰藥中稍加陽藥。使陰陽適均。無偏勝之虞。斯其所以為至治也。
虛勞諸不足。風氣百疾。薯蕷丸主之。
按薯蕷丸專主表邪不解。誤用涼藥。傷犯肺胃自上而下之虛勞。若房勞傷精。鬱火傷神。自下而上由中所發之證。咸非所宜。其立方全以桂枝湯和營散邪。合理中丸兼理藥誤。君以薯蕷大理脾肺。毫不及乎補益腎肝。醫門法律以為虛勞不足。最易生風生氣。殊失金匱立方本旨。
虛勞虛煩不得眠。酸棗湯主之。
虛煩者。肝虛而火氣乘之也。故特取棗仁以安肝膽為主。略加芎藭調血以養肝。茯苓、甘草培土以榮木。知母降火以除煩。此平調土木之劑也。五勞虛極羸瘦。腹滿不能飲食。食傷。憂傷。飲傷。房室傷。飢傷。勞傷。經絡營衛氣傷。內有乾血。肌膚甲錯。兩目黯黑。緩中補虛。大黃䗪蟲丸主之。
舉世皆以參、耆、歸、地等為補虛。仲景獨以大黃、䗪蟲等補虛。苟非神聖。不能行是法也。夫五勞七傷。多緣勞動不節。氣血凝滯。鬱積生熱。致傷其陰。世俗所稱乾血勞是也。所以仲景乘其元氣未漓。先用大黃、䗪蟲、水蛭、虻蟲、蠐螬等蠕動啖血之物。佐以乾漆、生地、桃、杏仁行去其血。
略兼甘草、芍藥以緩中補虛。黃芩以開通熱鬱。酒服以行藥勢。待乾血行盡。然後純行緩中補虛收功。其授陳大夫百勞丸一方。亦以大黃、䗪蟲、水蛭、虻蟲為主。於中除去幹漆、蠐螬、桃、杏仁。而加當歸、乳香、沒藥以散血結。即用人參以緩中補虛。兼助藥力以攻乾血。
梔子以開通熱鬱。服用勞水者。取其行而不滯也。仲景按證用藥。不慮其峻。授人方術。已略為降等。猶恐誤施。故方下注云。治一切勞瘵積滯疾。不經藥壞者宜服。可見慎重之至也。
李士材病機沙篆云。古稱五勞七傷六極二十三蒸。證狀繁多。令人眩惑。但能明先天后天二種根本之證。無不痊安。夫人之虛。非氣即血。五臟六腑。莫能外焉。而血之源頭在乎腎。氣之源頭在乎脾。脾為肺母。肺為生氣之宮。故肺氣受傷者。必求助於脾土。腎為肝母。肝為藏血之地。
故肝血受傷者。必藉資於腎水。補腎補脾。法當並行。然以甘寒補腎。恐妨腎氣。以辛溫扶脾。恐妨腎水。須辨緩急而為之施治。或補腎而助以沉香、砂仁。或扶脾而雜以山藥、五味。機用不可不活也。
虛勞之證。扶脾保肺。多不可缺。然脾性喜溫喜燥。而溫燥之劑。不利於保肺。肺性喜涼喜潤。而涼潤之劑。不利於扶脾。兩者並列而論。脾有生肺之機。肺無扶脾之力。故曰土旺而生金。勿拘拘於保肺。瀉火之亢。以全陰氣。壯水之主。以制陽光。法當並行。然瀉火之劑。
多寒而損陽氣。壯水之劑。多平而養陰血。兩者並列而論。苦寒過投。將有敗胃之憂。甘平恆用。卻無傷中之害。故曰。水盛而火自熄。勿汲汲乎寒涼。
治虛邪者。當先顧正氣。正氣存。則不致於害。且補中自有攻意。蓋補陰即所以攻熱。補陽即所以攻寒。世未有正氣復而邪不退者。亦未有正氣竭而命不傾者。如必不得已。亦當酌量緩急。暫從權宜。從少從多。寓戰於守。斯可矣。此治虛之道也。治實證者。當去其邪。邪去則身安。
但法貴精專。便臻速效。此治實之道也。惟是假虛之證不多見。而假實之證最多也。假寒之證不難治。而假熱之治多誤也。然實者多熱。虛者多寒。如丹溪曰。氣有餘便是火。故實能受寒。而余續之曰。氣不足便是寒。故虛能受熱。世有不辨真假本末。而曰知醫者。則未敢許也。
凡陰虛多熱者。最嫌辛燥。恐助陽邪也。尤忌苦寒。恐伐生氣也。惟喜純甘壯水之劑。補陰以配陽。虛火自降。而陽歸於陰矣。陽虛多寒者。是嫌涼潤。恐助陰邪也。尤忌辛散。恐傷陰氣也。只宜甘溫益火之品補陽以消陰。沉寒自斂。而陰從乎陽矣。不知者。惟知以熱治寒。
以寒治熱。所以陰虛不宜降者。則服寒反熱。陽虛不宜耗者。則服熱反寒。此無他。皆以專治旺氣。故其病反如此。春夏之令主生長。秋冬之令主肅殺。人知之矣。殊不知藥之溫者。行天地發育之德。藥之寒者。象天地肅殺之刑。如四物湯加黃柏、知母。名坎離丸。舉世奉之以為滋陰上劑。
降火神丹。不知秋冬之氣。非所以生萬物者。涼血之藥常膩膈。非痰多食少者所宜。涼血之藥多滋潤。多用必致泄瀉。嘗見虛勞之死。多死於泄瀉。泄瀉之因。多因於清潤。況黃柏苦寒。苦先入心。久而增氣。反能助火。至其敗胃。所不待言。川芎上竄。非火炎上氣者所宜。
知母滑腸。豈元氣下陷者可服。丹溪云。實火可瀉。虛火可補。試問虛勞之火。屬之虛乎。屬之實乎。瀉之可乎。昔人云。畏知、柏如鴆毒。恐其伐我命根耳。雖然。病初起而相火正隆。苦燥渴。而右尺滑大。暫投亦是無妨。久用斷乎不可。故用溫補。病不增。即是減。內已受補故也。
用寒涼病不減。即是增。內已受伐故也。蓋溫暖之藥。像陽明君子。苟有過。人皆見之。寒涼之藥。類陰柔小人。國祚已危。人猶莫覺其非。虛損之證。皆下寒上熱。所謂水火不交者也。其重感於寒者則下焦作痛。不感寒者則不痛。至於上焦燥熱則一也。上焦方苦煩熱。得寒涼之藥則暫快。
遂以為藥有功。故喜服之。不知寒涼之藥。不久下注。則下元愈寒。火為寒逼上行。則上焦之熱愈甚。展轉反覆。遂至沉錮而不救。是以寒涼補陰。非徒無益。而且有損也。
氣有餘便是火。補虛而用益氣之藥。能無助火為害乎。夫火與元氣。勢不兩立。一勝則一負。正氣旺則邪無所容矣。即血虛而用血藥。亦必兼氣藥為主。經曰。無陽則陰無以生。血脫者益氣。為血不自生。須得陽和之藥乃生。陽生則陰長也。若單用血藥。血無由而生。反有傷犯中州之患矣。
東垣云。人參甘溫。補肺氣。肺氣旺。則四臟之氣皆旺。精自生而形自盛也。白飛霞雲。人參多服。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。凡病後氣虛及肺虛喘嗽者。並宜用之。人參補氣。功載本草。人所共知。王好古謂肺熱還傷肺。王節齋謂虛勞服參、耆必死。以故天下皆稱有毒如蠍。殊不知肺家本有火。
右寸大而有力。東垣所謂鬱熱在肺者。誠當勿用。若肺虛而虛火乘之。肺方被難。非人參何以救之。古方治肺寒以溫肺湯。肺熱以清肺湯。中滿以分消湯。血虛以養營湯。皆用人參。自內經以至諸賢。諄諄言之。以氣藥有生血之功。血藥無益氣之理。可謂深切著明。人亦奈何不悟耶。
內經論風寒暑濕燥火六氣之變。皆能失血。各當求責。若不察其所因。概與涼藥折之。變乃生矣。服寒涼後。證雖大減。脈反加數者。陽郁也。宜升宜補。大忌寒涼。而執迷不省復用寒涼不徹者。必死而後已。七情妄動。形體疲勞。陽火相迫。致血錯行。脈洪多熱。口乾便澀。
宜行涼藥。若使氣虛挾寒。陰陽不相為守。血亦妄動。必有虛冷之狀。蓋陽虛陰必走是也。更驗其血之色。必瘀晦不稠。非若火盛迫血妄行之血色。濃厚紫赤也。宜理中加肉桂收攝之。因氣而發者。加木香、烏藥。或飲食傷胃。逆上吐衄。加香、砂、楂、曲。咳嗽有紅。用固本丸、集靈膏。
脾胃虛而大便不實者。瓊玉膏。勞嗽吐紅。上熱下寒。四味鹿茸丸、濟生鹿茸丸選用。腎虛風襲。下體痿弱。骨節疼痛。喘嗽失精。腰腹腿膝脛踝作痛不能起立者。安腎丸。久病虛勞失血。血枯發熱及女人經閉血枯者。宜素問四烏賊骨一蘆茹丸。或四物換生地加桃仁、虻蟲。
作丸服。吐血成升斗者。花蕊石散。然必陽虛不能制陰。陰氣暴逆者為宜。著氣盛血隨火湧者。誤用必殆。宜十灰散。若胃脘蓄血上溢。犀角地黃湯加大黃下逐之。吐血初起。多宜大黃下之。失血以下行為順。上行為逆。又言亡血虛家禁下。何也。大抵宜行者。行之於蓄妄之初。
禁下者。禁之於亡脫之後。不可不明察也。積勞吐血者。血病之餘吐血者。吐血多而久不止者。並宜獨參湯主之。氣虛有熱。保元湯加童便、藕汁。即有血亦無礙。一切失血。或血虛煩渴。躁熱不寧。五心煩熱。聖愈湯。血證既久。古人多以胃藥收功。異功散加丹皮、山藥、澤瀉。
咳嗽更加葳蕤。此虛家神劑也。凡失血。無論衄血出於經。咳血出於心。嗽血出於肺。吐血出於胃。咯血出於腎。嘔血出於肝。唾血出於脾。但以色紫黑者。為瘀積久血。色鮮紅者為暴傷新血。色淡清者為氣虛挾痰。總屬炎火沸騰。故治血以降火下行為首務。不可驟用酸寒收斂。
使瘀積發熱。轉增上炎之勢。先用瑞金丹。次用童真丸。引血與火下行最速。若血色正赤。吐出即凝。剔起成片如柿皮者。此守藏之血。因真陰受損而脫。雖能食倍常。必驟脫而死。若吐淡紅如肉如肺者。謂之咳白血。此肺胃並傷雖淹歲月。亦終不救。
虛勞精滑無度。或交寅刻夢泄。氣少力微。日漸瘦削。目視不明者。因房勞太過。督任不交。不能約制陰火也。陽虛者鹿茸丸、龜鹿二仙膏。陰虛者六味丸加鰾膠、五味或六味丸雜聚精丸一分合服。飲食減少。難於克運者。納氣丸。陰陽俱虛者。十補丸。脾胃陰陽俱虛者。香茸八味丸。
皆兼補先後天藥也。男子精未充滿。色欲過度。泄出多有半精半血者。此竭力傷肝。肝傷不能藏血也。蓋少陰常少血多氣。厥陰常多血少氣。少陰之精氣既竭。則厥陰之血氣亦傷。是以並血泄出。腎主閉藏。肝司疏泄。氣竭肝傷。中空無主。所以二臟俱闢。其治總不出上法也。
若夫思欲不遂。鬱火無制。精為火擾而亡脫者。又當清利瀉火為主。設與固斂。其滑愈甚矣。
沈朗仲曰。陰虛多火人。偶感客邪。其蒸熱咳嗽。雖異平時。然察其脈。不能便顯浮緊之象。但較平時必然稍旺。慎勿輕用疏風散表。以風藥性皆上升。嗽喘咸非所宜。亦不可妄與清肺止嗽。轉傷胃氣。為害不淺。當此宜暫停補藥。靜以養陰。邪自退聽。內本多火。腠理必疏。
或啜熱湯稀飲。汗氣隨通。邪即解散。先哲有云。陰虛火旺人。元氣傷損。雖有客邪。切忌羌、防、柴、葛等升發散表之劑。設不知此。誤用風藥。則風乘火勢。火助風威。以煽動其陰邪。輕則虛陽擾亂不寧。重則氣隨汗脫而斃。蓋邪氣方張。如日之初升。雖有合劑。遏之愈逆。
不獲已而用藥。只宜小劑蔥白、香豉以解散之。若陰火原不太盛。小建中、黃耆建中。亦無妨礙。誤用保肺藥。必咳嗽益甚。即於建中湯稍加葳蕤、細辛以搜散之。俟其勢衰脈虛。確遵趙以德甘寒杜風清熱之例。庶無差誤。如六味合生脈。去萸肉。倍地黃、人參。加葳蕤。大劑作湯。
晨夕兼進。合標本而為施治。服後咳嗽稍減。蒸熱未除。此虛陽不能斂制也。加牛膝、鱉甲以滋下源。分先後而為處裁。然鱉甲非九肋者。必不能應手也。若因飲食過度者。亦宜暫停補藥以觀其勢。慎勿輕與消導。戕伐其胃。以招虛虛之謗。惟枳實理中、甘草乾姜二湯。分別本元及所停多少而裁用可也。
因勞役飢飽者。補中益氣去升麻加煨葛。提挈脾胃之清陽。則邪火自降。若陰虛火炎。斷無升舉之理。後人不審。每以升、柴治陰虛火旺。無不蒙其害者。虛勞不足。汗出而悶。脈結心悸。行動如常。不出百日危。炙甘草湯主之。千金翼法也。若少年稟氣不足。因飲食飢飽所傷。
致成虛損。日晡潮熱。形體羸弱。腹脹氣急。脈來弦數者。白鳳膏最當。此葛可久法也。
大約咳嗽發熱。始先以泄氣為主。若久嗽不止。必然氣虛火旺。一切耗氣之藥。俱不可用。如桔梗、杏仁、橘紅、蘇子。皆主疏泄。非久嗽所宜。若氣耗甚者。又當以保元、生脈收斂之。此新久虛實。不同治也。
有郁證發熱喘咳。誤用寒折。致心火淫肺。肺被火淫。勢不得不奔迫大腸而成泄瀉。慎不可用溫補脾胃藥。惟逍遙散隨證加減。多服乃效。思慮不遂。心神耗散。日漸發熱。肌肉瘦削而成風消。內經所謂二陽之病發心脾。以風熱勝氣。日益消瘦也。宜多服逍遙散。後用歸脾湯調理。
婦人血既滿而失合。男子精未充而思室。多成是證。婦人則經閉血溢。男子則亡血失精。並宜巽順丸。專調衝任。兼散瘀血。瘀血散。後更與烏骨雞丸調補之。若誤用苦寒涼血藥。致脾胃滑脫者不治。
嫠婦師尼。所欲未遂。陰陽離絕。鬱火亢極。不得發泄而成失合證者。較之房勞更甚。始則肝木鬱熱。繼則龍火上煽。致心肺受病而喘嗽煩熱。甚則迫血驟亡者有之。經閉不行而吐衄者有之。此證宜開鬱降火。增損柴胡湯、加味逍遙散選用。陰火亢極者。可用滋腎丸、玉燭散光瀉鬱火。
後服滋養之藥。如烏骨雞丸之類。若鬱火不泄。血氣不榮而發癰疽者。去生遠矣。
劉默生云。虛勞多起於郁。鬱則其熱內蒸。內蒸則生蟲。蟲侵蝕臟則咳。初起早為杜絕。不致蔓延。若遷延日久。咳嗽不止。痰如白沫。聲啞喉痛。不可治矣。脾胃泄瀉。六脈細數而堅急。久臥床褥。煩躁血多者不治。如六脈平緩。重按有神。飲食不減。大肉未消。二便調適者。
可用貝母、麥冬消痰寧嗽。功多開鬱。蛤蚧透骨追蟲。佐以百部。殺蟲獨步。兼地骨皮、薄荷以清內熱。橘紅、甘草調中和營為主。如寒熱不止。加青蒿、鱉甲。骨蒸無汗。加牡丹皮。每夜發熱不已。加酒浸白芍。血虛有傷。加茜根。氣虛少食。加人參。脾虛大便不實。加茯苓。
燥結。加杏仁。小便不利。加茯苓、澤瀉。但覺脊中熱痛不已。或時淫淫作癢者。皆是瘵蟲為患。宜用向東南桃頭四五十個、生艾一握。雄黃豆大一塊、麝香二分。搗爛烘熱。擦脊骨膏肓百勞肺俞等穴。及四肢關節間。七日一次。亦有用桃葉斤許。同艾葉一二兩。分二囊盛。
以陳酒三斤煮。乘熱熨背脊膏肓百勞等處。不過二三次。蟲從魄門而下。下後以六味丸合生脈散調理。傳屍勞瘵亦宜用之。凡骨蒸以多汗為易治。氣虛血尚未竭也。若干熱無汗為難治。氣血內涸。不能外通也。骨蒸勞嗽。而見脈弦細數疾。面赤如妝。面黧色枯。目睛無神。眼眶陷下。
汗出如珠。天柱不正。指瘦如籩。聲啞咽痛。嗽而加汗。嗽而上喘下泄。嗽而左不得眠。肝脹。嗽而右不得眠。肺脹。肉脫骨痿而熱甚。泄瀉無度而畏寒。失血發熱而脈數實。咳吐白血。及嘔血聲散。骨肉相失。陽事不禁。暮熱如焚。身熱面色夭然白。及下血衃。寒熱脫形。
脈堅搏者。皆不可治。如病久痞閉。忽得氣血沖和。心腎交媾。陽事必舉。尤宜切戒房室。犯之必復。愈難調治也。大抵虛勞起於斫喪者。肝腎過勞。多致亡血失精。強中陰竭而死。起於鬱結者。內火爍津。多致血結乾咳。嗜食發癰而死。起於藥誤者。脾肺受病居多。多致飲食減少。
喘嗽泄瀉而死。此證多患於膏粱。不但所稟柔脆。且性喜服藥。小病必然變重。展轉戕賊。不至傷殘不已。試觀貧居村野。有病何嘗服藥。所以得盡天年。明哲保身。胡不自省。而甘委之庸術哉。
面色不衰。肌膚日瘦。外如無病。內實虛傷。俗名桃花疰。其證必蒸熱咳嗽。或多汗。或無汗。或多痰。或無痰。或經閉。或泄精。或吐血。或衄血。或善食。或泄瀉。須察其所現何證。何臟受傷而治之。然此皆為陰火煎熬之證。治多不效。室女過時不嫁。男子過時不娶。及少寡者。
多犯此證。以陰火雖乘陽位。非但不能消爍陽分之津液。陰分之津液。反竭力上供陽火之消爍。故肢體日削。而面色愈加鮮澤也。輕者嫁娶後漸愈。重者雖暫愈一兩月。向後必死。以其軀體柔脆。精氣先枯。不能勝其發泄也。惟少寡再醮者。每多自愈。以其軀體堪任也。鬱火既散。
津液既通。可不藥而愈矣。
傳屍,熱毒積久。則生惡蟲。蟲蝕人臟腑。故沉沉嘿嘿。不知所苦。無處不苦。經年累月。漸就羸瘦。其證蒸熱咳嗽不止。胸背痛。兩目不明。四肢無力。腰膝痠疼。臥而不寐。或面色脫白。或兩頰時紅。常懷忿怒。夢與鬼交。同氣連枝。多遭傳染。至於死亡。又傳傍人。至於滅門。
又傳他姓。慘毒之禍。聞者駭心。辨之之法。燒真安息香。病人吸菸嗽不止者。乃傳屍也。若嗽不甚者。非也。瘵蟲最易傳人。能謹戒七情。嚴避六氣。常遠房室。慎節飲食。蟲不得傳也。惟縱欲恣情。精血內耗。邪祟外乘。凡覺元氣稍虛。或腹飢餒。勿入勞瘵之家。或女病思男。
男病思女。一睹其面。隨即染傷。不可不知。治療之法。固本為先。祛蟲次之。安息、阿魏、蘇合、沉香、冰片、麝香、犀角、龍齒、獺肝、獺爪、硃砂、雄黃。皆有祛邪伐惡之靈。更以天靈蓋助之。然各有所宜。若能食便秘面赤者。合用獺肝、獺爪。食少便滑面青者。合用天靈蓋。
其夫死傳妻。妻死傳失。毒邪深入腎肝二臟者。用骨殖中水。以生甘草末收曬九次丸服。服後必大瀉數行。則熱邪自大便而下也。其蘇合香丸、芎歸血餘散、鱉甲生犀散、傳屍丸。皆治瘵之專方。若病入膏肓。不能起枯骨也。
慎柔師訓云。嘗治虛損。脈和緩而五六至。但咳嗽發熱。無惡寒咽痛喉哽等證。以為可治。服保元、四君之類十餘劑。咳嗽略可。熱亦微退。至二十劑外。咳嗽反盛。熱復如前。而身反不能轉側。足漸無力。至不能行而蜷。此何也。緣下焦腎氣衰憊。無津液滋養百骸。陽氣不能四運。
脾肺之氣不能下輸。故足無力而蜷。藥雖有效。病雖暫減。終不可治。若初服四君、保元十餘劑。而脈細如絲。其數不改。決不可治。如細而不數者。此猶有胃氣。無腹痛作瀉而飲食如常。可用保元、參、術調理。須二三年方愈。若服藥後。數脈漸減。和緩有神。雖曰可治。
亦得三月見功。年半方可全愈。又須看年力之衰壯。精神脾胃之強弱斷之。若服藥後。脈雖和緩。而腿漸無力。如前所述。且痰嗽不止。脈雖緩。治之無益。又或如前證。足雖無力。而熱退嗽減。飲食如平人。此脾胃尚強。猶可遷延歲月。又有如前證。六脈俱和緩。服前劑熱退。
而脈漸弦。反作瀉下血。此平時火熱煎熬。血留經絡。得補藥氣血流通。邪不能留而下。下後半月十日自愈。下血時能食者不死。不能飲食。精神倦怠者。死可立待。吐血後反驟能食者。亦不可治。若見腹痛。理中湯。噁心飲食少。六君子湯。無此二證。用四君、保元服之。
蓋下血者邪從下竅而出也。又有變作傷風狀者。邪從上竅而散也。當服補肺助脾之藥。亦須半月而愈。凡病求汗不得汗者不治。虛損六脈俱數。服滋陰降火之劑。不及四五十劑者。猶可治之。如服至百劑。真元耗盡。脈洪數而無神。雖用補劑。而洪數變為細數。必漸痿困不起而斃矣。
又或服寒涼未多。用保元、四君加生薑一二十劑。求汗不出。而洪數之脈不退。亦難救治。或雖無汗而洪脈漸減。病亦漸去。且能飲食。此為可治。如此之脈。大抵秋冬易治。春夏難療。凡虛損脈六七至。若逢春夏火令。津液枯槁。腎水正行死絕之鄉。肺絕脾燥。無有不死者。
若秋冬火令已退。金水正旺。脈雖數可治也。設病者骨立聲啞。喉痛寒熱。腹疼作瀉。而脈細數。亦屬不治。凡病延至三四月。服藥已多。其不效者。必過用寒涼。五臟愈虛。邪火愈熾。初用補藥數帖。邪火一退。反覺頭眩噁心。骨疼腳痠。神氣昏懶。不思飲食。倘脈不細數而帶和緩。
急用保元、四君。大劑連服。便安寢半月。睡覺精神頓爽。再服再寢。飲食漸增。則為可治。倘脈細如絲。腹痛昏憒者難治。凡久病人脈。大小浮沉弦滑而三部不勻。或寸浮尺沉。或尺浮寸沉。但見病脈。反屬可治。如久病浮中沉但和緩。細察無神。而體倦甚者必死。再看其面色光潤。
此精神皆發於外。死期速矣。凡虛損見數脈。為胃氣不足。若轉緩弱。為胃氣生髮之兆。乃少陽春升之氣也。凡虛損病久。脈雖和緩。未可決其必療。蓋久病之人。元氣虛弱。脈反和緩。假氣也。遇七八月間。服補劑。病得漸減。此生機也。或延至十一月。一陽初動。陽氣漸升。
內氣空虛。無以助生髮之氣。則變憎寒壯熱。服補劑十餘帖。寒熱漸退。猶可延捱調理。至二三月不變則生。否則不治。緣春夏木旺。脾肺久虛。氣衰不能敵時命耳。凡醫新病初時有邪。脈浮數。服按病藥數劑。數脈即退。病已向安。再數劑則倦。脈反浮數。此時不可為尚有邪也。
蓋邪退而神氣初轉。故浮。只宜保元湯調養元氣。浮數之脈。得微汗而退。倘不識此。仍以祛邪之藥治之。則變虛勞矣。久病服藥後。六脈俱和。偶一日診。或細或數或虛弱。或變怪異常。即當細問起居之故。或因一夜不睡而變者。或因勞役惱怒。或因感冒風寒。各隨其感而治之。
久病咳嗽氣喘。若脈數者。不可用補藥。如服之虛火一退。多令人痿倦不起。須先用獨參湯。稍加陳皮以接其氣。數日後。脈數漸退。方與調理。
〔診〕石頑曰。金匱云。男子平人脈大為勞。極虛亦為勞。脈浮者。裡虛也。脈虛浮弦為短氣。目瞑衄血。脈大者。春夏劇。秋冬瘥。男子脈浮弱而澀者。為無子。精氣清冷。虛弱微細者。善盜汗出。脈沉小遲者。溏泄。食不化。脈虛芤遲。及諸芤動微緊。男子失精。女子夢交。
緊數之脈。表裡俱虛。緊為寒傷營。數為血不足。脈見短數。則無胃氣。細數緊數。俱非吉祥。脈洪大按之虛者。須防作瀉。凡見數脈難治。病久脈數。尤非所宜。脈忽浮澀而數。忽沉弱而緩。變易不常。虛火之故也。虛損轉潮熱泄瀉。脈短數者不治。虛損脈浮大者。屬陽虛。
細數者。屬陰虛。芤為失血。若兩手俱芤。而中有一部獨弦者。為有瘀蓄未盡。當散瘀為先。不可驟補。若見數大者。為火旺。必難治。若見澀脈來至者。亦不可治也。弦數為骨蒸。自上而下者。必寸口浮數。自下而上者。必尺中弦急。若關尺俱弦細而急。如循弦縷者不治。
又尺中弦強者。必因房室發熱。加之誤服寒涼。故脈如是。然虛損之人。雖遠房室。其尺脈之弦強。必不能便軟。若更犯房室。明日反和。此陰陽得交。故爾暫軟。後日診之。其弦強必愈甚。診察之際。不可不辨也。石頑治牙行陶震涵子。傷勞咳嗽失血。勢如泉湧。服生地汁、墨汁不止。
余及門周子。用熱童便二升而止。邀石頑診之。脈得弦大而虛。自汗喘乏。至夜則煩擾不寧。與當歸補血湯四帖而熱除。時覺左脅刺痛。按之漉漉有聲。此少年喜酒負氣。嘗與人鬥狠所致。與澤術麋銜湯。加生藕汁調服。大便即下累累紫黑血塊。數日乃盡。後與四烏鰂骨一蘆茹為末。
分四服。入黃牝雞腹中煮啖。留藥蜜丸。盡劑而血不復來矣。
又治顏汝玉女。病虛羸寒熱。腹痛裡急。自汗喘嗽者三月餘。屢更醫藥不愈。忽然吐血數口。前醫轉邀石頑同往診。候其氣口虛澀不調。左皆弦微。而尺微尤甚。令與黃耆建中加當歸、細辛。前醫曰。虛勞失血。曷不用滋陰降火。反行辛燥乎。余曰不然。虛勞之成。未必皆本虛也。
大抵多由誤藥所致。今病欲成勞。乘其根蒂未固。急以辛溫之藥提出陽分。庶幾挽回前失。若仍用陰藥。則陰愈亢而血愈逆上矣。從古治勞。莫若金匱諸法。如虛勞裡急諸不足。用黃耆建中。原有所祖。即腹痛悸衄。亦不出此。更兼內補建中之制。加當歸以和營血。細辛以利肺氣。
毋慮辛燥傷血也。遂與數帖。血止。次以桂枝人參湯數服。腹痛寒熱頓除。後用六味丸。以棗仁易萸肉。或時間進保元、異功、當歸補血之類。隨證調理而安。余治虛勞。嘗屏絕一切虛勞之藥。使病氣不致陷入陰分。深得金匱之力也。門人進問虛損之治。今人恆守肝只是有余。
腎只是不足二語。咸以清熱平肝為務。吾師每以扶脾益肝建功。其旨云何。石頑答曰。夫嗽雖言肺病。而實本之於胃。內經咳論有云。其本在胃。頗關在肺。其義可見。至於平肝之說。關係匪輕。肝為生髮之臟。主藏精血。精血內充。證脈俱無由見也。凡虛勞裡急。亡血失精。
煩熱脈弦諸證。良由生氣內乏。失其柔和而見乖戾。似乎邪熱有餘之象。是須甘溫調補。以扶生髮之氣。審系陰虧。則壯水以制陽。陽虛則培土以厚載。使之榮茂而保其貞固。詎可復加削伐而損既病之胃氣乎。
復問虛損之宜於扶脾益肝。敬聞命矣。先哲治按中。多有三黃、四物等方者。何也。答言風土不同故也。西北之人。恆食煤火。煤為水土之精英。得水益熾。作食食之。能助真火。真火過極。則為壯火。壯火散氣。是以西北之人。患中風者多。虛羸者少。即或有之。惟以苦寒清火為務。
雖有虛證。無藉辛溫也。東南之人。惟食薪火。薪稟水土之慓悍。得水即滅。作食食之。專助龍火。龍火飛騰。則為邪火。是以東南之人。患中風者少。虛羸者多。縱有肝邪。最忌苦寒傷中之劑。雖有木鬱。難於升發也。然西北之人。豈無真陽虛劇。宜用薑、附者。東南之人。
豈無邪熱亢極。宜用芩、連者。當知北人稟賦雖強。以水為事。真陽耗竭。非峻投辛烈。烏能扶元氣於無何有之鄉。南人稟賦雖薄。恣情自恃。邪火暴逆。非暫用苦寒。何以救真陰於將竭之頃哉。庸師但知辛熱有助陽之功。曷知有損陰之患。苦寒有傷中之慮。曷知有救陰之力歟。